一只“魔獸”攪亂的江湖

張淑芳

2009年7月，一句“賈君鵬，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成為網絡流行語。此語來自百度貼吧WOW(《魔獸世界》)吧，竟然在短短一天之內創造了710萬的點擊量和30萬的回帖數，成了中文網絡上一個匪夷所思的“奇跡”。

然而，這次網絡“群體性事件”并非是一場盛大的狂歡，一句簡單的呼喊，喊出了千千萬萬魔獸玩家寂寞的靈魂。套用WOW吧的說法：他們回的不是“帖”，而是“寂寞”。40多天的等待讓他們寂寞難耐。

在第九城市(以下簡稱“九城”)結束了《魔獸世界》(以下簡稱《魔獸》)4年代理運營后，網易成功搶到了該游戲的運營代理權。但此后，由于國家新聞出版總署重新對《魔獸》進行審批，網易遲遲未能正常開服，造成了一個多月的“真空期”。于是，玩家抱怨，沸沸揚揚；對手“打劫”，如火如荼。一只“魔獸”何以總能在業界掀起巨浪?

“寂寞”爆發

在百度貼吧的WOW吧(又稱窩窩吧)里，一位窩窩兒(WOWer，窩窩吧的網友)這樣形容自己這些天的生活：習慣性地打開電腦，左鍵雙擊那熟悉的鐵頭盔圖標，選擇2／6／9區，點擊開始游戲，輸入賬號和密碼，然而等到的只是網易無限期的“正在認證”。

從6月7日零時《魔獸》原游戲運營商九城停止服務至今，在長達一個多月的寂寞日子里，數以百萬計的玩家在wow吧，魔獸玩家吧或全國各大游戲論壇里無聊地游蕩。抱怨網易，暴雪，或者干脆漫無目的地閑扯——這導致了“賈君鵬”一夜成名。

“賈君鵬事件”在《魔獸》玩家的眼里，是含著眼淚的強顏歡笑。回家吃飯?其實吃的是寂寞。

“沒有了《魔獸》的日子，晚上的時間驟然多了很多，否則我和你聊天可能會控制在三五分鐘內。”李新(化名)是一位老《魔獸》玩家，他嘗試過轉向臺服(《魔獸》臺灣地區服務器)，甚至跨海用美國本土的服務器玩，然而都以失敗告終。

由于內地玩家蜂擁而至，致使臺服品質下降明顯，兩岸玩家甚至起了言語沖突。臺灣地區《魔獸》運營商智凡迪從7月13日起，暫不開放新創賬號、角色功能，以保護既有玩家的利益。《鹿獸》在中國內地忠實的擁躉者剩下的唯一機會就是跨海去美國本土的服務器上玩。然而，高達1000多毫秒的Ping值(網絡延時)嚴重影響游戲體驗。此前國內這一數據是50～150毫秒之間。

這些曾經在《魔獸》創造的虛擬世界“艾澤拉斯大陸”上縱橫馳騁的“勇士們”(玩家)，如今體味的只有失落、失意、失望。一位窩窩兒說：“內地服務器沒有開，臺服排隊難，私服不想玩，哎，玩掃雷去了。”

暴雷“逐利”?

2009年4月，暴雪(《魔獸》版權所有者)將合約到期的《魔獸》從九城手里拿回，交給了網易運營。根據雙方的合作設計，由網易旗下上海網之易公司(丁磊出資設立)運營《魔獸》，該公司于2008年1月成立。

隨著網易2008年度20-F陳述表的公布，網易與暴雪合作的架構終于顯露真容：除了網易運營《魔獸》外，由網易香港公司轉制而來的暴風公司，投資構成為暴雪與網易5：5。在2008年年底，暴風成立7上海暴風公司，后者為上海同之易提供技術支持。一個合作兩家公司，業界認為，這樣的合作模式除了能讓暴雪獲得更高的版稅與授權收入外，還將獲得高額的分成。

網易則要為《魔獸世界》、《星際爭霸2》、《魔獸爭霸5》以及戰網付出總計確認費用為20.5710億元，這還不包括購買運營所需的硬件設備的花費。網之易在3年中需最少提供1.1億元，用于購買硬件設施，這將是當年九城支付給暴雪費用的4倍以上。

如果不是遲遲沒有開服，作為玩家誰會費心思去關注暴雪究竟獲利多少，如何獲利?但這邊九城退不出，那邊網易又進不去，玩家開始認為是暴雪的避利傷害7自己。

一位網游行業資深人士表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當你產品好的時候，渠道就不那么重要，比如蘋果的產品；當你的產品同質化嚴重的時候，渠道就是王，比如國美。暴雪找任何一家運營商合作都會成功，“所以，它一定希望利益最大化。從商業角度來看，這是無可厚非的。”

過去的4年里，九城并沒有使《魔獸》強大到令暴雪滿意的程度。這段婚姻可能已經到了“怎么說也不想一起過”的地步。一位叫付學輝的玩家告訴記者，九城運營《鹿獸》，盡管賺得盆滿缽溢，但是日常維護很不到住，曾經爆發過幾次大規模的投訴事件。

有業內人士猜測，暴雪未來想要撇開網易，自己在中國獨立運營，以謀求更大的利益。對此，資深業界人士、《電玩巴士》主編梁華棟認為，在中國這樣與歐英文化差異較大的東方國度，暴雪應該更傾向于代理。最好的證明是中國臺灣地區，那里允許外資網絡游戲公司獨立運營，但暴雪還是選擇當地的游戲運營商來代理。“況且中國內地的游戲市場始終有審批制度，這是不可逾越的。如果暴雪想多賺，把版稅的分成比例提高就可以了，沒有必要通過一個合資公司再進行利潤轉移。”

黃雀在后

網易董事長丁磊顯然高估了自己的政府公關能力。6月50日首是他承諾的《魔獸》開服的最后期限。根據九城2008年Q4財報，其《魔獸》運營凈收入為3.8億元，這就意味著每遲開一天，網易就會損失422萬元的收入。此外，維持數據遷移等準備工作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網易游戲的公關經理粱曉華表示，《魔獸》吸引玩家的就是產品的品質，它值得玩家如此耐心地等待。梁曉華所稱的“等待”就是一個多月來網易沒能正常開服的原因一一國家新聞出版總暑重新對《魔獸世界》進行審批。不幸的網易趕上了國內網絡游戲行業的市場管理收緊階段，對于“進口”的網絡游戲更是慎之叉慎。

就在中國網絡游戲業的盛會第七屆ChinaJoy(7月23日至26日)在上海召開前夕。7月21日晚間，國家新聞出版總暑有關負責人稱，《魔獸》內容審查工作已經結束，允許網易從7月50日起進行內部測試。內測僅限于原有注冊玩家，期間使用免費，不得提供新賬號的注冊。

但是這個消息卻很難讓《魔獸》的玩家真正高興起來。他們分析認為，政府部門的表態中，“不能收費”和“不能圈地”這兩條。等于讓網易代理魔獸的初衷一個都沒達到。這意味著網易不開服務器會虧，開了服務器虧得就更多，那網易會怎么辦?又能怎么辦呢?

至此，這出“三角戀”的主角們，有人輸了江山，有人泥足深陷，有人損了面子。九城在與網易爭奪《魔獸》的過程中，曾盲目樂觀，最終在失去這個王牌時并沒有準備好替代產品；網易，至少在目前看來還是騎虎難下；而暴雪呢，雖然它穩賺不賠，但在玩家心目中的名聲大跌，以前的暴雪是一個神，一心只做好游戲，而速一次。

換代理商、搞合資公司，間接制造了魔獸的“真空期”，被玩家說成是商業的“邪惡”附體。

目前，《魔獸》共有超過850萬名活躍付費用戶，在中國有將近500萬人。服務器關閉的“真空期”內，盡管他們無法從九城、網易、暴雪那里找到想要的答案，但是，幾乎所有的國內網絡游戲公司都在關注這些寂寞的靈魂。

《魔獸》停服期間，國內各大網游自發制作“向魔獸停服致哀”的廣告，同時鏈接了自己旗下的游戲，言外之意：不能玩《魔獸》就來我這里吧。

“國內的整個游戲市揚都沸騰了，每個廠商都像打了雞血似的。在他們看來，這些用戶是真正懂游戲、有話語權、一個人玩可以帶來4個人的高端用戶。”資深業界人士，《電玩巴士》主編梁華棟說。

因果循環

目前，美國、中國和韓國是世界三大頂尖的網絡游戲市場，分別占據全球市場29％，27％和21％的份額。權威機構預測，到2012年，中國的網絡游戲市場規模將達到680億元。占到全球市場的一半。

盡管這些年來，國內網絡游戲行業的自主研發可圈可點，但是能與《魔獸》抗衡的作品還是少之又少。市場需求極大，產業格局又未成形，供需的失衡使得大家拼命爭奪稀缺的產品資源。用久游同副總裁兼營銷總監吳軍的話說：“我們是沒有那么多的錢去搶《魔獸》，有的話，我們也想去一爭高下。在國內運營廠商相互博弈的心態下。不等暴雪抬價，網易很可能就已經出了一個不能拒絕的價格。”

當初，九城就給了韓國人一個不可拒絕的價格，取得《勁舞團2》的運營權。作為當事人，昊軍顯然還不能忘卻這段“奪嫡之恨”。如今，網易對九城也是如法炮制。這種由于爭奪產品結下梁子的事情在這個行業屢見不鮮。“看上去每每是國外的游戲開發商腳踩兩條船，其實都是我們自己在上下其手。”一位網絡游戲企業的老總忿忿地說。

早在4年前，盛大、光通與九城競爭《魔獸》在中國的代理權。由于無法忍受暴雪苛刻的條件，諸如服務器必須是惠普刀片機等等要求，鐘情于“泡幕游戲”(韓國人開發的游戲)的盛大退出了角逐。剩下的兩個公司幾乎對于暴雪的任何要求都全盤接受。最終，九城的CE0朱駿拼上身家性命拿到了《鹿獸》代理權，也成就了九城在國內網游業長期處于第一梯隊的大業。

4年后，當《虎獸》代理權到期，朱駿和他的九城團隊都認為《魔獸》理應繼續“攥”在自己手上時，這個“金蛋”卻長出翅膀“飛”了。九城之前“欺負”久游，在后者上市前刺出一刀，現在是網易在九城關鍵期給一悶棍，斷掉了貢獻后者98％營業額的產品。血腥的江湖處處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還是應了那句話：出來混，終歸是要還的。

這也讓中國的網絡游戲產業認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盡管我們有著全球第二的市場，盡管可以連到百分之八九十的利潤率，但是以代理起家的中國網絡游戲企業就像高高飛舞在天的風箏，線卻拿在別人的手里。

其實。故事可以用一位窩窩兒的發言來總結：《魔獸》不僅便是一個游戲，而是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