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草
藏北紀事
天地蒼茫一派寡黃
一陣陣罡風先是糾集力量
在藏北天馬行空瘋狂地叫嚷
遠處的雪峰參悟了佛事
以持久的耐力閃著沉默的冷光
是誰藏匿了動人的鷹笛
是誰按住了悠揚的拉伊
是誰甩動拋石麻木地趕著牛羊
又是誰將雙腳浸泡在雪中默默地眺望
每當我嗅到極地死亡的氣息和召喚
都會以急促的喘息助長罡風的氣焰
當飛鳥的雙翅草屑一樣
在我心空劃出一道道傷痕
幽蘭的天空下
這些草芥一樣卑微的生命
終于使我讀懂了藏北的靈魂
四月
四野丘陵隱在薄霧中
藏北的四月荒天荒地,無邊擴張疆土
藍天深藏大霧之后
殘雪一點一點地蜷縮
歲月,看不透的霧
一陣陣狂風來去自如
眾草死死抱作一團
扭動枯黃脆弱的軀體
牢牢抓著土皮,慌亂地祭拜
前后左右,慌亂地叩首
一個人
窗外,雜亂的犬吠,和著漆黑的夜色
空空,空空
田野深處的蟲鳴寂然無聲
隧道漆黑,河流冰冷
雞鳴單調,流星隕落
一道道莫測的弧線莫測的思緒
獨自咂品,茶水已涼
夜來香悄悄沿街開放
我盯著墻上的一幅象形文字
兩眼憂傷
犬吠仍舊空空,空空地
和著夜色嘶咬某種風聲
高處與低處
一群繁茂的葉子
在春風里沿枝梢紛紛攀高
無法攀上高處的葉子
一大簇一大簇的搖曳在低層
攀升到樹梢的葉子
整個季節都生活在無端的風向里
它們在風中的聽覺
勝過了低處的葉子
對一朵梅的臆想
偶遇一朵芳梅
血管里立時響起
野風的嘶鳴瞬間
點燃了我的激情
這個時刻
我用理智的繩索
捆綁住心使其束手無策
讓翻涌的熱血漸漸冷卻
當一朵芳梅被一陣野風
即將吹開的時候
風卻停止了吹拂
梅在半開半閉的狀態下
陷入深深的寂寞和思索
車過高達坂
突兀的高大坂
一條褐色的土道引誘著客車
一顆滄桑的心
在顛簸中被運往族人壘筑的瑪尼堆
爬上高大坂
我看到了那么多擁擠的山巒
起伏而連綿
它們紛紛翹望最高的山峰
汗水匯成溪流涓涓
當我的心貼向高大坂頂峰的瑪尼堆
面對從此盤繞而下的土道
我再不會有一絲煩躁
遠眺崗什卡雪峰
站在皇城草原
遠眺崗什卡雪峰
那白得耀眼的雪光
在人們麻木的圍攻下
退守到自己應有的高度
冷冷的鄙視我們
那耀眼的雪光背面
藏著一把把閃著冷光的刀子
為了抵御人類歇斯底里的進攻
崗什卡將一把把鋒利的刀子
緊緊握在手中
從永安古城到亂海子
離開永安廢棄的古城
耳朵里隱約響起
叮當的駝鈴和擄掠的慘叫
我為目睹歷史的城垛
患上了馬拉松式的胃疼
我背負著滿身虛汗
嗓子里咳出了腥紅的血點
車到亂海子
我理解了這片寧靜的草地
鴛鴦躺在海子懷里
海子躺在草原懷里
草原躺在大地懷里
那場戰亂已躺在了歷史的懷里
為了歷史
胃疼逼得我前胸后背同時受敵
此刻,我該躺在誰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