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集群與社會資本：一個文獻綜述

盧　林　姜濱濱

摘要：雖然關于產業集群中社會資本的定義和分類仍然存在分歧，但社會資本對產業集群的積極作用已經得到廣泛認同：社會資本能夠促進產業集群形成，能夠提升產業集群的競爭能力及優勢，并且對產業集群創新機制具有正面影響。產業集群與社會資本的研究越來越受到關注，現有文獻主要是在產業集群相關研究中涉及社會資本，缺乏對產業集群與社會資本的專門研究，并且對社會資本的負面影響研究不足。

關鍵詞：產業集群；社會資本；創新機制

中圖分類號：F124.4

文獻標識碼：A

隨著產業集群在世界各地的蓬勃發展，產業集群研究越來越受到重視，成為理論界的研究熱點。20世紀90年代以后，社會資本理論成為發展最為迅速的社會科學研究領域之一，與之相關的文獻呈指數增長，很多學者將社會資本概念引入到產業集群研究，突破了傳統上僅僅從分工、合作角度研究產業集群的局限，為產業集群的研究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本文針對紛繁復雜的相關研究做了全面的梳理，提出了中肯的評論，并討論了現有研究的不足及下一步研究方向，希望能為未來研究提供可資借鑒的參考。

一、產業集群中社會資本的概念與分類

社會資本概念最早出自于洛里(G·Loury，1977)的《種族收入差別的動態理論》。Granovetter(1985)為社會資本引入經濟研究作出了開創性貢獻，他認為經濟行為是嵌入于社會關系結構之中的，因而社會關系與結構對個人行為會產生重要的作用。Bell(1999)第一次對產業集群內的社會資本進行定義，認為所謂社會資本是指存在于集群內部，通過促使行為主體進行互動而產生的資源。Kurt Annen(2001)認為社會資本是社會網絡中基于合作的參與者的聲譽，是建立在個人層次上的產業集群中企業與企業之間的互相信任、友好、尊敬和相互諒解的關系。普特南(1993)、科爾曼(Coleman，1998)、Nahapiet和Ghoshal(1998)、Mark Lorenzen(1998)、布坎南(2000)等人都對社會資本進行了研究，為社會資本與產業集群的研究奠定了基礎。國內學者對產業集群與社會資本的研究始于20世紀90年代末，目前關于集群內社會資本的定義還比較混亂。

實際上，對于產業集群中社會資本不同的定義是由于研究視角和側重點的不同導致的，而不同的定義又產生了社會資本分類的多樣性。從不同的角度出發，社會資本有不同分類，具有代表性的分類主要有以下幾種。從社會資本存在的范圍來看，產業集群中蘊涵了4種社會資本：企業內部的社會資本，企業間的社會資本、企業和相關產業間的社會資本、企業和政府、大學、協會等企業界外實體間的社會資本。產業集群不僅培育而且強化了4種社會資本(聶鳴，柏遵華，2004)。

根據聯系對象的不同，社會資本可分為三類：基于區域機構聯系的社會資本，企業與產業之外的公私組織，諸如大學、企業協會、地方政府等區域機構之間的聯系構成這一類社會資本；基于工業結構聯系的社會資本指在一定的區域內，上下游企業、企業與用戶之間形成價值增值的供應鏈；基于企業內部聯系的社會資本，是指企業內部存在的，能夠增強企業內部凝聚力的人際關系網絡(于樹江，2004)。

根據民營企業發展對社會資本的需求，社會資本分可分為個人關系資本與集群網絡資本(王珺等，2003)。個人關系資本指的是民營企業主從其親戚、朋友關系中獲得機會與資源的能力；集群網絡資本是建立在企業參與專業化分工網絡基礎上的相互認同、互惠與信任。

從各種定義和分類可以看出，社會資本的核心要素是網絡、信任、規范和合作，不同定義不過是描述同一事物的不同側面，定義和分類的混亂并不影響產業集群與社會資本相關研究的進行和深入。

二、社會資本與產業集群形成機制

傳統研究一般從分工合作的角度，分析產業集群的形成與發展。隨著研究的深入，尤其社會資本概念引入產業集群研究之后，人們發現社會資本是產業集群形成的重要促進因素，產業集群的形成過程實際可以看作社會資本發揮作用的過程。總結現有研究成果，可以看出社會資本主要從以下三個方面影響產業集群的形成機制。

(一)社會資本的凝結功能促進了產業集群形成

產業集群的形成是成員為追求規模經濟、降低成本而相互交往，建立長期合作關系的過程。社會資本具有凝結功能，可以及時提供關鍵性資源和信息，從而使集群成員之間具有較高信任度與規范性，增強交往合作和聚集的意愿，并節約監督成本，促進產業集群的形成。不少實證研究結論支持了這一觀點。普特南(1993)通過對意大利南方與北方長達20年的實證研究發現，北方的總體經濟與地方政府績效水平大大高于南方，其根本原因在于兩個地區之間的公民參與以及人們之間相互信任水平的差異。按照他的解釋，“第三意大利”的崛起主要歸結于在意大利東北部存在著廣泛的相互信任與合作的社會關系網絡。內地許多學者的研究證明，浙江等地區產業集群形成的內在社會制度因素是以家庭、同鄉為基礎的關系型社會資本。在硅谷，社會資本網絡并非主要集中在家庭關系紐帶上，企業創新者與斯坦福大學、加州大學教授以及政府機構、風險投資公司之間的緊密聯系支撐了它的創新發展。

(二)社會資本通過提高交易效率，推動分工演進，促進集群形成發展

產業集群的形成與發展可以看作是一個分工演進的過程，世界很多不同類型的產業集群形成案例可以說明這一點。如克羅地亞以Viktor Lenac船廠為中心的造船業集群(陳雪梅，2003)，我國珠三角地區中山小欖鎮集群(張毅，2005)，以及我國浙江民營企業群落的形成，都可以看到專業化分工經歷的動態演進深化過程。研究證明：當交易效率非常低的時候，生產者自己生產中間產品與最終產品，這時候沒有專業化分工；當交易效率非常高的時候，生產者出現專業化分工的傾向。交易費用和機會主義行為的存在是降低交易效率的重要因素。集群特有的社會資本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減少機會主義行為，提高交易效率而降低交易失敗的風險，從而推動分工演進，促進產業集群形成。張毅(2005)等人借用楊小凱等人的模型假設把生產函數簡化為線性，建立模型并作實證研究，證明了社會資本的這一作用原理。

(三)社會資本能夠通過人們之間產生的相互信任發揮作用，增強產業集群的穩定性

集群內上下游企業之間存在長期交易關系即重復博弈，信任約束機制是集群內部成員能夠在高度競爭的條件下充分合作、默契運作、共享信息的原因所在，它能夠減少集群內合作的機會主義，使得集群內合作行為在第三方強制實施條件缺失的情況下，也能采取集體行動，從而跳出囚徒困境，使得非納什均衡點成為穩定解，增強了集群的穩定性。

三、社會資本與產業集群的競爭優勢

關于產業集群競爭的研究，大致可以劃分為基于直接經濟要素和基于非直接經濟要素兩類。基于直接經濟要素的解釋包括古典經濟學派、交易費用學派、區域規劃學派等研究分支，這些理論都來源于經濟或管理理論對企業或者產業的集聚現象的研究(Schmltz，Hubert，Nadvi，Khalid，1999)，而基于非直接經濟要素的解釋試圖從創新活力、企業關系、網絡結構或者信譽成本等角度上對產業集群的競爭優勢做出解釋。社會資本通過影響直接和非直接經濟要素增強產業集群的競爭優勢，是產業集群提高產業競爭力的根源和本質，可以說社會資本是一個產業集群是否發揮集聚效應和競爭優勢的關鍵，也是一個產業集群成熟與否的衡量標準。

(一)社會資本能夠使產業集群具有交易成本優勢，能夠提升產業集群的競爭力

社會資本可以減小產業集群內企業的交易費用，如企業的監督成本、協調成本以及簽約成本等，特別是在產品需求個性化、產品生產周期縮短、不確定性增加及生產技術復雜化的新情況下，企業集群逐步從資源共享型向知識型轉變，社會資本的存在有利于企業間學習成本的降低，加強企業的競爭優勢(李惠斌，楊雪冬，2000)。中國的信息呈現非規范、非透明、。集中控制的特殊結構，產業集群中企業間的協調主要通過企業家之間的正式或非正式的契約關系和人際關系、信任機制來實現；企業家主要通過關系網絡、信任機制來降低、協調和控制成本。這些特點為社會資本提供了發揮作用的廣闊空間。關系網絡、相互信任、行為規范能夠有力促進交易雙方合作，降低交易費用，促進集群競爭優勢的產生。蕭·利佛默(Livemore，1995)和瑞伯勒迪(Rabellotti R，1995)的實證研究都支持了這一結論。

(二)提高合作能力，加強集群合作優勢

依據經濟學的觀點，企業會因為依賴稀有資源、交換彼此資源、降低環境不確定性等等原因形成網絡關系(吳思華，1992)；網絡內的成員之間從事生產、銷售、研發甚至財務等方面的分工合作則透過分工合作的方式尋求共同利益的最大化。社會關系網絡、信任信譽等能夠促進分工、加強合作，鞏固網絡關系，提高集群競爭優勢。另外，創新集群是促進區域發展，提升創新能力和區域競爭優勢、縮小空間和社會不均衡的主要工具，社會資本能夠加快集群內知識擴散，促進創新集群發展從而創造集群優勢。社會資本作為集群內企業間長期互動形成的、基于網絡關系的信任與合作的能力，使得集群企業實現單個分散企業無法實現的群體合作優勢，因而成為產業集群可持續發展的關鍵因素(李玉連，2006)。

(三)決定了產業集群無法復制和模仿的特性

這種特性是產業集群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原因(李玉連，2006)。由于企業在地理上的聚集根植于已經形成的社會關系網絡，因此產業集群被一些學者看成是既有社會關系網絡又有企業聚集的社會一地理統一體(Becatfini，1990)。產業集群在形成、發展與演進過程中形成了不同的類型，這種不同主要來自于社會關系網絡的差異。社會資本為產業集群中企業帶來其他企業無法復制與模仿的競爭優勢，換句話說，不同歷史、不同社會形成的無形的社會資本存量差異使得產業集群難以復制和模仿。這也就是為什么機床業集群是在德國的斯圖加特，網絡業集群是在法國的巴黎森迪爾，時裝業集群是在意大利的米蘭、法國的巴黎、美國的紐約，而不在其他國家或者其他地區。所以，產業集群無法復制和模仿的特性是重要的競爭優勢，也是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重要來源。

四、社會資本對集群創新機制的影響

創新是產業集群發展的重要因素，是產業集群持續競爭能力及優勢的來源。一直以來，產業集群創新機制都是一個研究熱點，大量關于社會資本與產業集群的研究都涉及到了社會資本對創新機制的影響。鑒于其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的重要性，本文將相關研究進行了專門整理綜述，認為社會資本主要從以下三個方面對產業集群創新機制產生正面影響。

(一)社會資本能夠促進創新機制形成

社會資本之所以對集群式創新機制產生影響，關鍵在于社會資本同人力資本、物質資本一樣是一種財富，能帶來經濟效益。克拉克和珂佛(1997)的研究表明，如果對整個國家層面的誠信進行計量，誠信值如果上1個標準差，則會帶來超過0.5個標準差的經濟增長。對集群內企業來說，如果信譽好則能減少與別的企業間的交易費用，并且在其他方面形成合作，如果背信棄義則會招致其他企業的相同策略。因此，社會資本作為集群內企業間合作的一項收益或者作為不合作的一項機會成本，它的存在會增加企業在一次性創新博弈中合作與不合作的效用差，這有利于集群創新機制的形成。隨著時間推移，一直保持合作的企業，其社會資本是逐漸增加的，社會資本的積累將越來越有利于企業合作創新機制的形成(李新安，2005)。

(二)社會資本促使產業集群創新活動順利進行

產業集群所具有的社會資本與集群技術創新活動呈現出明顯的正相關性(Love JH，和Roper.s，2001)。社會資本涉及的信任、規范等概念是集群內主體行為賴以發生的社會背景，信任關系作為重要的社會資本促進創新中合作行為的發生；規范則是為一般集群成員所接受了的行動的規律性或規則，加強創新活動的持續性。較高的信任水平和有效的規范能夠降低集群內成員非正式交往的風險，減少機會主義發生的可能性，大量的專家、工程師、技術人員在擁有這類社會資本的地域上集中，以較低的信息成本實現面對面的交流，增加了新技術成果、隱含經驗類知識的擴散速度，從而刺激了創新活動。

(三)社會資本能夠促進集群內創新要素擴散，增強產業集群創新能力

創新要素包括知識、技術和信息等，社會資本創造一系列高端的組織原則，其作為一種機制把知識轉換為大眾可以使用的普通語言，有利于知識的擴散和溢出；建立在相互合作、相互依賴和相互信任基礎上的相互關系，有利于技術、信息和新思想在集群內企業之間的傳播和應用。社會資本可以克服由于組織根植性所帶來的知識在企業內和企業間獲取和傳播的障礙，可以減少制度的距離和克服組織文化所帶來的障礙，在社會資本和吸收能力的共同作用下，知識獲取和轉移會更有效率。另外，社會資本對集群內知識創造、知識轉移和知識保護具有重要作用，可以有效提升產業集群的創新能力。

五、結論

從目前檢索資料看，關于產業集群和社會資本的研究主要存在以下幾個問題：(1)沒有形成完整的理論體系。現有研究主要是在產業集群的相關研究文獻中涉及到社會資本的概念和作用，從理論或實證上專門、系統地研究產業集群與社會資本之間關系的文獻非常少。(2)社會資本對產業集群的積極作用已經達成共識，但是關于社會資本對產業集群的負面影響認識不夠。社會資本具有鎖定效應，鎖定效應會限制某些產業集群的技術創新能力和產業網絡的形成，并且形成產業集群升級的障礙，這方面研究很重要卻非常不足。(3)基于社會資本的產業集群政策研究不足。尤其產業集群發展到一定階段后，鎖定效應將大于促進效應，這時候就需要外在制度和政府政策的引導，相關研究顯得尤為重要。(4)受到社會資本理論本身的研究局限，產業集群中社會資本的研究也只局限于定性的描述，缺乏定量的分析。

針對以上這些問題，未來研究在重視產業集群內社會資本正面影響的同時，應該注意加強社會資本負面影響的研究，并且加強基于社會資本的產業集群政策及正式制度的研究。利用政策指引和制度約束，使社會資本更好地發揮對產業集群的積極作用，克服其消極作用。隨著社會資本理論的不斷發展完善，產業集群內社會資本的定量分析也會加強。同時，相信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產業集群與其中社會資本的研究會更加系統完整，對實踐發揮其更好的指導作用。

(責任編輯：呂洪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