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靜濤
懷揣著少女的美好的心事,她們開始學習編織,笨拙的姿勢,專注的神情,顯得那么虔誠,那么可愛。然而第一件作品拿出來,往往不是那么盡如人意,毛衣的下擺也許蓋不過男友的皮帶,袖子也許窄得緊貼著他們的皮肉,然而他們老是穿著它出去顯擺,四處炫耀,得意于自己對少女情感的獨占。少女也因此而增添了一種成就感,更加醉心于這種一針一線的重復動作。
慢慢地,男友變成了老公,少女變成了少婦。她們的動作更加地嫻熟,她們的作品更加地得體,一件一件平整熨貼的毛衣配著他們整潔的襯衫,筆挺的西服,更顯出了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擔負著家的責任,享受著家的溫暖,男人們更加地意氣風發,勇往直前,把事業打理得像身上的毛衣那般妥貼。女人織起毛衣來更加地努力,不斷地翻新著花樣,把所有的創造力和耐力傾注于飛針走線之間。
再后來,男人女人成了老爸老媽,從開始的尿布奶粉,到學語走步,再到身體的成長,行為習慣的養成,心智的提高,及至學習成績的保持,甚至后來幫助他們向理想一步一步進發,孩子占據了女人的一切時間和整個心房。這時的她們織起毛衣來,不再那么氣定神閑,她們得逮著孩子睡熟了,工作忙完了,家務做好了的機會,見縫插針地戳幾針。這時的編織似乎也不完全是為了丈夫和孩子穿著的需要,因為丈夫已有了換不過來的各種款式的毛衣,孩子再長大兩歲穿的毛衣已擺進了衣櫥,編織好像已成了女人的習慣動作,成了她們交待時間和托付注意力的唯一對象。男人們看看身邊這個永遠顧不上跟自己說一句話的女人,想想當初那些共同的追求和遠大的目標,突然覺得很落寞。他們,都沉默了。
編織毛衣的女人,不知怎么地,就編了一個厚厚的繭子,把自己牢牢地編了進去,每個女人都有一個。從她們少女時代第一次觸摸到那根附上了仙女的祝福與女巫的詛咒的絲線的那一天,就像紡錘姑娘十六歲那天登上閣樓觸摸到了那輛紡車,等待她們的,是一種預定的宿命。受到女巫詛咒的女人,總有一天,她會遭到手里拽緊的絲線突然抽離的際遇,剩下的,是滿滿的寂寞與無盡的悔恨,她只能獨自在她的繭子里,舔舐自己的傷口。而受到仙女祝福的女人,把她的繭子織成了一個安樂窩,她可以活在自己的夢里,不用醒來,就像童話故事里說的: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永遠、永遠……
新村晚景
最愛村子里傍晚時分的恬適與閑散。
六點半,吃罷晚飯,被歲半的兒子帆帆急急催促:“走!走!我要去走走!”孩子很受用這飯后無事的“走走”,每日里巴望著這一刻,便不由分說拉起我往門外走去。沿著嶄新的水泥路面在村里慢慢的游走,看看鄰居們雪白的圍墻上畫著的巨幅的國畫、水彩畫、油畫、水粉畫,孩子總忍不住一路地拍拍這幅、摸摸那幅,咂咂嘴,發出“嘖,嘖!”的聲音,再晃晃腦袋,玩味良久才肯挪步。當然得感謝畫者的功勞,讓我生長于鄉野田園的兒子也懂得了對于藝術的欣賞。
不覺間出了村口,鋪天蓋地的蘋果園挾著養眼的綠和清新的風直逼過來,讓人有些猝不及防。蘋果正是成熟的季節,紅的招搖,青的惹眼,累累地全部滿掛著,遮住了枝,蔽住了葉,肆無忌憚地展示著它的豐碩與多產。莊稼人伺弄果園很細致,每每要用了一種叫做“竇金娘”的刺去圍住了自家的果園,待那刺活起來,也居然長得蓬蓬勃勃,被修剪整齊后便成了一道綠墻,它也結一種小小的紅的果,便又成了“紅墻”,煞是好看。蘋果園已形成了一定規模,總也稱得上“千畝蘋果園”了吧,順著山勢起起伏伏,似乎望不到邊際。這么多的蘋果,在這樣一個季節,竟也無人看守,你且自在的去欣賞它的靜謐與幽深吧,便也可管窺到鄉人的厚樸與大度。
遠處的山上行列均勻、方正整齊的是包谷地、煙地。今年雨季來得遲,到六月還未下過透雨,抗了好久的旱,維持著它們的生存。近兩個月來天公作美,雨很殷勤,烤煙“蹭、蹭”往上拔節子,包谷長不太高,卻也實槍荷彈背上了棒子。真可謂是“天道酬勤”,抑或應該說成是老天的仁德?我不知道,反正天氣、時令讓萬物生長,恩德可謂是天深海闊了,然而有人富足有人寒磣,可見人力也是很關鍵的了。
據說再遠的地方已退耕還林,滿種了核桃、板栗等經濟林果,我沒有去到那么遠的地方看過,也許,那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吧。
有時侯我們也往田地里去,田野很開闊,阡陌交通,縱橫交錯,巧威公路在這兒分岔,昭待公路從這里經過,去水庫的路和通往別處的路四通八達,一切顯出了欣欣向榮的景象。然而你又會感慨發展經濟與保護環境竟會如此的和諧,走進寬闊的田野,稻香陣陣,蛙叫聲聲,清涼、芬芳、濕潤的空氣像流質的液體,讓你浸潤其間,每一個毛孔都似乎無限地擴張開來,肺葉也顯得很有舒展力。隨便揀哪條道走下去,無需思考什么,無需交流什么,你只需看看這無邊的黃綠色,聽聽風從耳邊吹過的“嘶嘶”聲,感觀已經足以慰藉。城里的燈火次第亮起來的時候,我們開始揀條近道往回走。
【責任編輯 沈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