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機犯下落不明

張熙墨

一個溫文爾雅的劫機犯在夜空中飄然而去,從此成為美國人心目中的俠盜羅賓漢。

2006年,一部美國電視劇《越獄》火爆全球。無數中國觀眾為其新奇的創意、曲折的情節所折服,狂熱追捧。劇中有一個心機很深的老囚犯很有意思。他在監獄里已經待了28個年頭。其他犯人懷疑他是個隱藏的百萬富翁,經常威脅他、騷擾他。為了見病危的女兒最后一面,他加入了主角邁克爾的越獄團隊。他明顯是個高智商的人。邁克爾一入獄便把這個傳奇老頭兒敬為軍師,在實施越獄計劃的諸多細節上,都向他討教。當邁克爾出現困難的時候,他就是最好的智囊,幾次出謀劃策都有良好的效果。

可惜這個江湖老手,最終竟死在探望病危女兒的逃獄路上。臨終時他告訴邁克爾,自己就是著名的劫機大盜D.B.庫珀,自己當年搶的巨款就藏在某個地方。接下來的劇情便圍繞著這筆巨款徐徐展開。

D.B.庫珀是何許人也?熟悉美國文化的人會告訴你,他可是美國歷史上轟動一時的大人物,世界上唯一一起懸而未決的劫機案就出自他手。

劫機犯消失在夜空中

1971年11月24日,感恩節前夜。一名身穿黑色雨衣、手拎公文包的中年男子登上了美國西北航空公司由波特蘭飛往西雅圖的305號航班。據那趟航班當值的空姐回憶,此人嘴唇很薄,前額較寬,有些謝頂。他坐在最后一排座椅上,點上一支煙,要了杯加蘇打水的威士忌。

起飛后不久,他就遞給空姐一張紙條。紙條上用鋼筆寫道:“我的公文包中有枚炸彈,我希望你坐到我身邊。”空姐戰戰兢兢地在他身邊坐下,看到他的公文包內有一團電線、一塊電池和6根紅色的管子。“我希望在下午5點前能拿到20萬美元,全部要20元一張的現金。我還要兩副降落傘。當我們降落到機場的時候,那里要有一輛加油車等著給飛機加油。不要耍花招,否則我將引爆炸彈。”他的語氣自始至終都很平靜。

空姐步履蹣跚地走進了駕駛艙,將這起突發事件及劫機者的要求告知機長,然后她按照劫機犯的要求又坐回他身邊。心驚肉跳之余,空姐發現這位劫機犯很不同尋常。他不像為了錢財鋌而走險的亡命徒,反而更像是一位彬彬有禮、言辭文雅的紳士,甚至主動為他點的飲料支付了一張20美元的鈔票,并堅持讓她把剩下的18美元留作小費。

飛機終于在西雅圖機場降落。接到報警的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官員答應了劫機者開出的條件,后者收到了20萬美元和4個降落傘后,果然“守信”釋放了機上的所有乘客和幾名機組人員,但是留下飛行員,命令他將飛機開往墨西哥。

這位劫機者似乎對這種波音727客機十分熟悉。在空中,他給飛行員下達了十分專業的指令,飛行高度保持在1000英尺以下,襟翼保持15度角,這樣可以充分控制飛機速度。他把錢袋綁在身上,身前和身后各背了一個降落傘包。當飛機飛到華盛頓州西南部上空時,突然遭遇了猛烈的暴風雨。就在這時,他走下從機艙直通機尾的舷梯,鎮定地跳下,消失在茫茫的夜空里。

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很快在劫機者跳傘的地區展開了規模空前的大搜索。這里是美國地形最崎嶇的地區之一,有連綿不斷、白雪皚皚的冰川和火山口。密布著高大的松樹和云杉,峽谷中不僅有急流和瀑布,還有美洲獅和黑熊出沒。FBI希望能找到降落傘的碎片、一具尸體或者哪怕一張20美元的鈔票。一支專業搜索隊甚至租了艘潛水艇在附近的湖中尋找。但是幾個月過去了,庫珀就像空氣一樣消失了。FBI最大的收獲就是從庫珀丟的領帶上取得了,他的DNA樣本。

誰是D.B.庫珀

這個神秘的劫機者在機場登記的姓名是丹·庫珀,第一個發稿的記者在采訪警察時聽成了D.B.庫珀。各家媒體紛紛轉載,D.B.庫珀這個名字也就以訛傳訛流傳了下來。

在媒體炒作之下,“D.B.庫珀”很快成為“開膛手杰克”后,西方犯罪史上最遠播的化名之一。每個人都在猜測,這個神秘的庫珀到底是誰。305航班上接觸過他的人都稱他是個“好人”,從頭到尾態度一直保持溫和與理性。目睹了劫機經過的空姐也認為“整個過程中他一點兒也不粗魯,顯得既體貼又冷靜”。他非常聰明,多要降落傘使警方不敢在傘上面搞鬼,選擇一萬張20美元鈔票,避免招搖又不至于過重。

他懂得跳傘,要的是可以自行決定開傘時機的手動民用降落傘,這樣就可以落到低空再開傘,而且他的技術甚至在惡劣的凍雨天氣也能從容自如。這暗示著他也許參過軍,沒準兒還是個傘兵。最重要的是,他懂得挑選一架波音727,利用這種飛機的特殊設計,在飛行中放下登機梯,跳出飛機,完全不會被引擎的高熱尾流給波及。當時其他類型的商用飛機都不具備這一條件。渡音公司也曾以此設計為噱頭向美國軍方兜售727飛機。中央情報局就曾利用這點在中南半島空投特工。于是有好事者言之鑿鑿:庫珀搞不好是個退休特工。

聯邦調查局在籌集一萬張20元美鈔時,緊急將這些鈔票的編號都登記了下來,并且在事后公布出來,希望公眾發現后積極舉報。但是直到1980年,才有一個小男孩在哥倫比亞河的岸邊泥灘里挖到了290張20元美鈔,雖然破損嚴重,但號碼仍然可辨,聯邦調查局立刻在這一地區展開搜索,卻沒有進一步發現。這是贖金僅有的一次露面,其它9710張鈔票再沒有被治安機關發現過。

有人說,庫珀一定死在跳傘過程中了。當時在1000英尺高空是寒冷的風雨,溫度零下7攝氏度,庫珀很可能一跳出去就被凍昏,因無法拉開降落傘而摔死。不過認為庫珀沒死的人則主張:以他計劃之周密不可能沒考慮到這點,何況在庫珀之后連續有三起模仿跳傘逃離的劫機案。盡管劫機者不像他那么幸運,都被抓住,可是個個安全落地,因此那290張鈔票可能是跳傘過程中被吹走的,甚至可能是故布疑陣。

據FBI網站宣稱,37年來,被懷疑可能是庫珀的嫌犯人數多達1000多人,但最后沒有一個人被證明是1971年的劫機犯庫珀。

“庫珀”劫機案發生5個月后,一個名叫麥科伊的越戰老兵劫持了一架民航客機,勒索50萬美元后從高空跳傘逃脫,幾天后被捕。由于與庫珀的作案手段極為相似,因此許多人猜測麥科伊就是“庫珀”。但FBI調查發現,“庫珀”劫機當晚,麥科伊正在猶他州的家中吃感恩節晚餐,不可能參與劫機。1974年,麥科伊組織同牢犯人越獄,在與執法人員的槍戰中被打死。

2000年,一名佛羅里達女子聲稱,她已故的丈夫正是聯邦調查局苦苦追蹤的“庫珀”,但FBI利用DNA檢測之后,將

之排除在外。2007年12月,美國《紐約》雜志報道稱,1994年去世的前西北航空公司的事務長、一名經驗豐富的跳傘高手極有可能就是“庫珀”,一度被炒得沸沸揚揚。但FBI后來調查發現,這人的身體特征與庫珀不相符。

空中俠盜羅賓漢

盡管D.B.庫珀劫機案成了犯罪史上最不可解的謎案之一,但是大家提到庫珀,卻從來沒有如開膛手杰克般的陰森恐怖,以及肯尼迪遇刺案的諱莫如深。甚至于,某種程度上,他成了一些美國人心中的平民英雄:再怎么講,庫珀沒有傷害無辜,只是靠著專業知識與詳盡籌劃來掙得財富。事件中真正損失的是保險公司,是資本主義社會里的合法吸血鬼,所以庫珀在美國人心目中簡直成了俠盜羅賓漢再世。人們都在聲援庫珀:“希望他成功了,他值得的,希望他一個鎳幣也沒落下地逃走了。”

37年來,無數民間偵探小說家撰寫了D.B.庫珀書籍,紛紛展開自己的調查,得出各式各樣的結論,他還出現在至少8首歌中,有不下5家酒吧以他命名,更有無數銀幕再現。電視劇《越獄》和2004年的搞笑喜劇《掘金三壯士》都是圍繞尋找庫珀的巨款展開。在娛樂影像中,D.B.庫珀都是面孔冷峻,卻菩薩心腸的老者,像007一樣英勇、有禮、頗有風度。2008年6月,15張D.B.庫珀劫機勒索案中找到的20美元受損鈔票在一次拍賣會上共拍出逾3.7萬美元的高價。拍賣價格是其面值總和的120多倍。

華盛頓州西南部的小鎮艾里爾甚至宣稱該鎮就是“D.B.庫珀的著陸地”,鎮上的一家酒館每年都在感恩節前后舉辦“庫珀派對”,派對上還有“庫珀模仿秀”比賽,看誰的扮相更接近警方的畫像,跳傘愛好者們還會“追隨庫珀而跳”。

庫珀的劫機也促進了航空安保的進步。為了防止類似的劫機事件再次發生,美國為此專門修改了飛機安全條例:旅客與行李必須接受x光檢查。此舉在往后30年,不知遏阻了多少犯罪、拯救了多少生命。設計人員對波音727飛機尾端出口的舷梯也做了重新的設計,安裝了一種能夠防止在飛行時放下舷梯的裝置,并將其命名為“庫珀開關”。

也許,真相已經隨著庫珀那驚世駭俗的一跳飄散于空中,再也無法拼湊起來了,但是這樁有驚無險的劫機案卻成為人們心中長久不滅的傳奇。D.B.庫珀究竟是誰已經不再重要,一個風度翩翩、來去無蹤的劫機犯能夠勾起人們對俠盜的浪漫想象,這就足夠了。

選自《大科技·百科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