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的魯迅

河　西

魯迅喜歡版畫,和他的性格有關,版畫獨特的力度正好契合韌戰之道

《陳寅恪集》的裝幀設計者陸智昌說:“我最喜歡的設計師是魯迅。”

被“文學家、思想家和革命家”的三大頭銜遮蔽了太久,魯迅,作為一位藝術家和“設計師”的身份多少被人忽略。

魯迅一貫注重美術的社會功用性。在1930年3月發表于上海《大眾文藝》上的《文藝的大眾化》一文中,魯迅提議:“文藝本應該并非只有少數的優秀者才能夠鑒賞,而是只有少數的先天的低能者所不能鑒賞的東西。”但是同時,他又對文藝能否為大眾所接受,有著深深的懷疑,除非這樣的文藝借政治之力來推廣:“若是大規模的設施,就必須政治之力的幫助,一條腿是走不成的。”

我們都知道魯迅喜歡木刻,在那張著名的《在第二回全國木刻流動展覽會上》的照片中,魯迅抽著香煙,微笑著面對青年版畫愛好者。對于一位喜歡“坐在廈門的墳中”、身上“鬼氣”很重的作家來說,這是他一生中難得出現在公眾面前的笑容。

不過,1933年4月19日,在他逝世前3年,魯迅在給內山嘉吉的信中失望地說:“在中國,版畫雖略作實用,但創作版畫則尚無所知。前年的學生一半四散,一半坐牢,因此亦無發展。”

盡管遭遇了挫折,但是魯迅對于版畫的熱情始終未減。他喜歡版畫,和他的性格有關,版畫獨特的力度正好契合魯迅的韌戰之道。木板本不是什么特別堅硬之物,可是通過刻刀鐵筆刻石章似的“放刀直干”,就仿佛有了金石之聲,相比宣紙上的傳統中國畫的趣味,版畫的戰斗性和獨特的品格已經顯露無遺。

早在三味書屋讀書時期,魯迅就曾主動購買《海仙畫譜》、《古今名人畫譜》等美術書籍,可以說,從小,美術就在魯迅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特別在他生命的最后12年中,魯迅和藝術的關系極為密切。而作為中國最早的書籍裝幀設計師,魯迅為后來的設計者們樹立了一塊豐碑。由魯迅翻譯并籌劃出版的愛羅先珂著作《桃色的云》封面采用漢代石刻云紋圖案,顯然受到早年抄錄古碑和石刻的影響。對于中國古典的碑刻和繪畫,魯迅也是熱愛有加。僅魯迅博物館所保存的魯迅遺物中,就有版畫、素描、國畫、油畫和書法作品等451件,拓片4317件,藝術類書籍397種。這些收藏,長期深鎖博物館,普通大眾難以一見,現在由魯迅的孫子周令飛先生將其編輯一冊,實是幸事一樁。

這些藏品雖然被封存了70多年,一旦重見天日,我們仍然能從中感受到一種大美的存在。也還是魯迅當年所說的:“發揚真美,以娛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