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眼睛看世界

張一丹

我們帶著從北京來的表妹品嘗了云南風味的美食之后，就直奔“彝人古鎮”。這個“古鎮”我來過幾次。它是楚雄市的一個標志性建筑群，也是讓彝族文明和文化走向世界的旅游勝地，它的主題是展示彝族原生態建筑文化和原生態市井文化。不過，我以前都是陪著朋友親戚來看一看、走一走，無非就是跟著跳跳腳，湊湊熱鬧，只留下一些浮皮潦草的印象，也沒有收獲什么美好的感受。膚淺的原因是我對此太熟悉了，它離我太近了，于我而言，它沒有絲毫的神秘感和新鮮感。最重要最直接的原因是我沒有帶著眼睛來欣賞它的美，從內心來說，已經有一種習以為常的思想，事先就占據了心靈，自然不能感受什么美好、美妙的事物。這次和一個從來沒有來過這片土地、對這里的文化毫無認知的人一起去。我突發奇想：讓我也做一個和她一樣的人——一個遠方的人。讓我也從一個陌生人的視角去領略它的風光。帶著這樣的心情，我們走向了它。在黃昏的掩映下，入門的牌坊氣勢宏闊，樸素典雅，仿佛進入了一個悠遠的年代，而我也像是從時間深處走來的一個隱形身影。我注意到牌坊下面的青石上雕刻著一些栩栩如生反映彝族人民日常生活的雕像，使我頓感親切。進入里面。馬上搶奪視線的就是一群熱情的彝族老鄉帶領著游人在跳腳，還有一個彝族小伙子拿著麥克風，唱著我聽不懂的調子，這里就是熱鬧非凡的梅葛廣場。我的家人也擠進去跟著瞎跳起來。表妹更是興致勃勃、充滿好奇，和所有跳腳的游人圍成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移動著的圓圈。我沒有參與其中，我靜靜地退了出去，想只身去看看周圍那些古香古色的住宅和商鋪。我帶著新奇和快樂的心情沿大路走去。在一家名叫“火柴天堂”的小店門口我停下了腳步。這個店名多么好聽，讓我想起了熊天平的歌：有誰來買我的火柴，有誰將一根根希望全部點燃，每次，點燃火柴，微微光芒，看到希望，看到夢想……一種說不清的東西，不知不覺地將我引進店內。里面擺放著各式各樣我從未見過的火柴，它們的樣式、色彩和形狀非常新穎。大大小小不規則的火柴盒上，有的印著雷鋒同志的照片，有卡通人物的，有漂亮的小花圖案的。有印著經典話語的……真是數不勝數!每一盒都有它的獨特之處，我無法說出哪一種式樣、哪一幅畫面更好看，確實像墜入了一個布滿火柴的童話世界。我一邊驚訝這些小小的火柴竟如此可愛，一邊愛不釋手的撫摸它們，真想把它們統統帶回去，讓我的朋友們也看一看。走出小店，我又進了一兩家賣民族風情小玩意兒的小店。在干凈、整潔的大路上，還有很多小個小個、用木頭搭成的小房子，也用來賣本土的小商品。店主把一些透明、晶瑩的飾品高高掛起來。在黃昏與夜晚過渡的光線下，發出熠熠光芒。這時，我的家人也離開了歡樂的人群，朝我走來。我們一起走向琳瑯滿目、美不勝收的街道深處。黃昏的橙色天空消逝了。夜晚青色的光輝籠罩了整個“古鎮”。輕輕的涼風吹來，我的裙裾隨風擺動。桃花溪邊的柳樹枝條就像少女那長長的秀發一般。微風一吹，在水面上悠悠飄動，溫柔又多情。我們在這如詩一般的畫面上留了影，等我老了、滿是皺紋的時候，翻出這張照片，還可以看到這個時候我的容貌和眼神。繼續朝前走。來到了望江樓。眼前這座青石組成的古樓，呈金字塔的方式直入云霄，它是那么地堅強剛毅，仿佛古時英雄在宣誓保衛家國。“古鎮”的末端是咪依魯廣場。這里，有許多穿著鮮艷彝族服裝的漂亮導游小姐，她們拿著小喇叭，帶領著旅游團從望江樓朝咪依魯廣場走來。后面跟隨著一排排游客，大家有說有笑，保持著秩序。廣場上燈火通明，擠滿了人，導游小姐在廣場中央宣布，馬上就要舉行一場彝家人的晚會。我們也跟著擠進人群看看這出晚會。游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我卻開始羨慕這些游人了：在這樣一個干凈肅穆的夜晚。能夠攜同親人或朋友，一起到一個完全陌生而又美麗的地方游玩，這該是多么幸福的事啊!然而我又想，這個對他們充滿神秘和吸引力的地方，對于我卻再熟悉不過了；如果我去別的地方旅游。對于當地人來說，不是也同樣再熟悉不過了嗎?或許都一樣。只是人的心情不同罷了。就像我今晚懷揣著一個陌生人的心境，不是也發現了“古鎮”的美嗎!這使我想起了海倫·凱勒充滿智慧的話語：有眼睛的人看見的東西卻很少。他們對充滿這大干世界的色彩、形象、動態所構成的畫面習以為常。也許對到手的東西漠然置之，卻在追求自己所沒有的東西。這是多么激蕩靈魂的語言啊!是啊。只要帶上好奇的眼睛、珍惜的心情看待我們周圍的每一片風景，那天上人間至真至純的美景也不過如此吧!想著這些我望向天空，深藍色的天穹壓得很低很低。像一件巨大的外衣遮住了白晝。忽然我發現靜謐的天空上點綴著幾顆散發著溫和光芒的縹緲的光點，卻又不似星星般耀眼，那是什么呢?我的視線在吵鬧的人群中尋找它的痕跡。廣場側面的一角，一對情侶正溫情蜜意地共同抓著一盞薄薄的砂紙燈籠似的燈，透過薄弱的紅色砂紙。清晰可見一簇淡紅的火光，砂紙上赫然寫著這對情侶的名字和他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錚錚誓言。等到溫度上升，他們一起放手，一盞承載和見證了他們愛情的孔明燈就輕輕揚揚地脫離了他們的雙手，向天空飄去。越飄越高，越來越小，直到融入天空，燈光熄滅，他們的愿望也就得以實現了。好美的孔明燈啊。帶著人間最真摯地祝愿，飄揚在天際之中。當心靈被美好的感受填滿之時，夜晚真正來臨了。按原路返回門口，再次被“彝人古鎮”牌坊的氣勢所震撼。由于有了金色和紅色燈光的映襯，更顯它驕傲和輝煌的氣度。在驅車回家的路上，我想。這是個多么美好的夜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