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之聲(組詩)

星　漢

星漢,原名張守貴。出生于遼寧省撫順市。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做過編輯、記者。1986年開始詩歌創作,至今發表詩歌、散文、隨筆等文學作品八百余首(篇)。作品散見于《詩刊》《人民文學》《詩選刊》等刊物,并被收入多種年度選本。曾獲2005年度“鴨綠江”文學獎。主編各種圖書八十余部。現居北京。

挖掘機

在生活的右側

我看見了它

這個武裝到牙齒的家伙

多像從孩子們畫冊里

跑出的怪獸

此刻,它正弓著背

不停地挖掘

喘息之聲

在很遠的地方

都能聽見

沒人知道它挖多久

才能停下來

沒人知道它挖多深

才能從河道里

把一條死去的河流

挖出來

我一直看著它

看著滿河的沙子

流水一樣向遠處流動

油菜花地

去年這個季節

在陽臺上

就能看見遠處盛開的油菜花

巨大的油菜花地

讓所有看見的人

相信那里就是春天出發的地址

我曾一次次地向遠方的朋友

說起它的美

使他們的心

在我炫耀的話語中

蜜蜂一樣

不停地飛

今年不行了

那片油菜花

沒了

那片油菜花地

被一群高樓

踩進深深的地下

在高樓巨大的陰影里

一群蜜蜂

圍著高樓一圈又一圈不停地飛

它們要把高樓抬起

要把高樓

移向別處

初春

天,陰了幾天

又晴了

晴了幾天

又陰了

一個多月了

天,就這樣晴了陰

陰了晴

始終也沒有一滴雨

落下來

人們在猜測,天上

肯定發生了什么事

沒人知道天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從天上下來的人

不是天使

要到天上去的人

也不是天使

那些不關心天上發生什么事的人

到附近的麥田里

去澆水

水,來自深深的地下

水很涼

我看見麥苗們

打著寒戰

哆哆嗦嗦地綠著

而那些野草

那些被趕到麥田周圍的野草

大膽地綠著

開心地綠著

有幾棵野草在亂石子中

開出了花

夜晚

從夜晚流出的河水

又返回了夜晚

世界就在這樣的反復中

挪動著腳步

早睡的人

提前返回了自己的身體

他們將在那里相遇

熟悉的人群

和未知的事物

他們的身體

是另一個世界

有著隱秘的白天和夜晚

夜晚因缺乏燈光的照耀

才更像夜晚

這樣的夜晚

使一切安靜下來

使樹木

按著自己的意思

悄然生長

明天,那些早醒的人

是多么地有福

他們將看見新生的枝條

伸進透明的天空

雪不大

雪不大

剛好壓彎纖細的枝條

剛好覆蓋樓下的草坪

世界在世界的周圍

靜靜地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