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期間,攜妻逛天津古文化街。走進一間老字號泥塑商店,見正門兩側的柜臺,左邊的一側應者寥寥,右邊卻擠滿了人,大呼小叫,爭相付款,生意可叫一個“旺”。此時此刻,如果以正門所對的方向為此店鋪的中軸,那中軸兩側正發生著嚴重的不平衡。店鋪就像正在傾覆的泰坦尼克號,左高右低,顧客自動或者被迫滑向低的一側。
這種效果怎樣產生的?問題似乎出在柜臺和貨品的布局上。左面的貨架上擺放的都是一些大型的泥塑,形象生動,做工精細,堪稱藝術品。自然,貨架也就不好再稱作貨架,應稱作“藝術品陳列架”更為合適。但每一件陳列品都有標價,且價格高得令人咋舌。如一套古代仕女造像標價六萬五千元,一套抗日戰士群像標價九萬元等等。誰有錢燒得難受,花幾萬塊錢買一套泥人兒擺在家里呢?有此疑問的顧客,勞駕您把目光稍稍停留在“藝術品陳列架”的一個空格子上。在那個小隔間里,柔和的燈光照樣打開著,投射的對象卻是什么也沒有,邊上一個立牌,上面寫著“作品已售出”。接下來就請你想象吧,那個“空位”里原本擺放著一件怎樣的“作品”?標價多少?是什么人把它買去了?
這個用想象來填補“空”的過程是自然而然發生的,因為整個“藝術品陳列架”上,除了這個“空位”,其他的隔間里都被“作品”占據著;并且顧客的目光最先是被“作品”吸引來的,所以習慣了有“作品”的目光,一時不能習慣“空”,就會自然把這個“空”用想象填補上。好了,當這個想象活動結束之后,請再看看那些“作品”:如標價六萬五千元的仕女造像,是不是有一天也會不翼而飛,取代它的……于是在這個靜態的陳列架上產生了無形的動感——立牌和“作品”的相互取代。至于中間的過程,不管是否真有購買行為發生,都請用想象來填補。
如果有顧客把整個陳列架和陳列品(陳列品中當然也包括那個立牌)當作一整件作品來欣賞的話,這件“超大型的作品”倒是可以名副其實地稱作“靜中有動”。可惜大部分顧客都是沖著貨架上的“泥人兒”來的,于是在左邊柜臺前的想象活動結束之后,焦慮也隨之而來:這些“作品”好是好,就是買不起啊!
那就請看看右邊的柜臺吧。
百十元錢的小泥塑,雖比不上左邊的“作品”精美大氣,但同樣是老字號的品牌,同宗血脈相承,看上去“就是不一樣”,這時又何必吝惜自己的腰包,趕緊買一個,一方面樂呵樂呵,另一方面也好緩解一下剛才的焦慮心情。于是“事情就這樣成了”。至于這些小泥人兒買回家去有什么用,自然另當別論。此為攢局之一:無中生有,有無相生。
又走進一家玉石商店。這家光擺在地上的白菜和蛤蟆加在一起就價值千萬,妻子把目光盯在一條水晶項鏈上,這條項鏈,標價15萬,比我家住的房子都貴。
問:誰會買這條項鏈呢?
答:女人。但不會用自己的錢買。
有什么用呢?
掛在脖子上,這女人就值15萬多。
那蛤蟆和白菜呢?
沒人買,那是店家和藏家的游戲,是誰的到時還給誰。
撐門面啊?!
是。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猜的。
此為攢局之二:騙你沒商量。
有位哲人說過:當一個人認為一克拉鉆石比一粒米貴時,這個人的生活悲劇就開始了。老子《道德經》有言:“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有損操行)”,都是一個意思。如果讓老子來管理市場,夜光寶珠應當和饅頭賣一個價錢,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可見民之為盜也,久矣,行妨之事,亦久矣。怎見得呢?設想第一個從深海中打撈起夜光寶珠的人,此人一定有很好的水性,如果寶珠的價格僅與一個饅頭相當,此人就轉而會去賣饅頭,因為打撈夜光寶珠比起和面蒸饅頭確實是一件費力的事情。那么我們現在的深海里仍然會有很多的夜光寶珠。然而事實絕不可能是這樣,因有貪欲的存在即有所謂奇貨可居,難得之貨被人為抬高了價錢,終會導致一些水性不好的人(比如原先那個賣饅頭的)也去打撈夜光寶珠,結果淹死在海里。貪欲日盛,慘劇就越多,一幕幕一直上演到今天,還不見有結束之日。其實夜光寶珠和饅頭的價值,哪里有一個定準呢?對于二個在沙漠里行將餓死的人來說,他難道不會用自己手中的寶珠去換取一個饅頭嗎?當世界的糧食危機、環境危機和經濟危機真正到來的時候,誰又敢保證這一幕不會發生在我們自己的身上?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里記載的“菜人”(即饑荒時市場上出售的用來屠宰當菜的活人)隨時可能重現,到那時候,一個人又值多少錢?
問:這個局是誰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