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記者的１９次“兩會”采訪

　　填表、交照片，刻光盤。“全國政協十一屆二次會議”開幕在即，像過去的19個春天一樣，我又開始了上會前的準備。19年來，每年的春天似乎都是從這里開始。記得有一年春天，我整理上會需要的相片，當時8、9歲的兒子探過小腦袋問：媽媽，你又該上“兩會”了?全家人大笑：連孩子都知道“兩會”，知道你年年要上“兩會”的。
　　
　　從二三百記者到兩千多
　　
　　還記得1991年我第一次走進“兩會”，參加采訪的記者也就二三百人。大會開幕式領導入場是記者們競爭的第一個新聞點。當黨和國家領導走上主席臺的時候，主席臺前閃光燈一片，隨后，攝影記者們紛紛跑回去發稿。那時幾乎沒有手提電腦，也沒有數碼相機。我雖非攝影記者，也舉著自己的美能達踩著別人的梯子亂拍一通，居然也有一些還拿得出手的照片，可惜，按規定主席臺照片全部采用新華社通稿。
　　1992年，代表委員們紛紛提意見，說開幕式都看不見主席臺，全被記者們圍嚴了。所以會議規定記者們只能前10分鐘在主席臺前采訪，10分鐘后請到二樓就座。
　　之后，除少數記者還可以在主席臺前采訪外，大多數記者就都在二樓了。我想這個規定應該是英明的，試想一下，那時只有二三百名記者就已經把主席臺圍得水泄不通，現在每年都有兩千多名記者采訪“兩會”，圍著主席臺得是一個什么樣的壯觀景象。
　　從在記者證上粘貼相片，到把照片直接打印在記者證上；記者規模從二三百人到兩千多人，既表明了中國事務越來越受到各界、各國的關注，也表明了中國政務越來越公開，中國的民主度越來越高。
　　
　　“鳥槍換炮”的采訪設備
　　
　　十幾年前跑“兩會”，內地記者與海外記者區別最大的是設備，海外攝影記者一水的“加農炮”，大會時架在二樓的前排，大有一副“我不能在一樓主席臺前采訪，照樣能拍出好照片”的氣勢。不知從哪年開始，內地記者手中設備也換成了“加農炮”，大會時，在二樓的前沿，架起一大片，主席臺上的人哪怕打個哈欠都能被清晰的捕捉到。
　　而電腦互聯網、數碼相機技術的發展對采訪“兩會”的記者來說更是一個技術飛躍。過去，開幕式開始不久，大批的記者就陸續往單位跑，照片要沖洗掃描，文字要交給打字員或者編輯。而現在，大多數上會記者都會帶著筆記本電腦、數碼相機，記者坐在人民大會堂，圖片文字可以隨時發回報社。
　　1999年，網絡記者第一次走進“兩會”，為“兩會”的實時傳播、代表委員與網友互動開了先河。近幾年來，人民網、新華網的直播室就開在了人民大會堂，每年有數百名代表委員走進直播室與網民直接對話。大約從2006年網絡上開始的“我有問題問總理”“給總理提問題”等欄目更是利用互聯網技術把“兩會”、把總理記者招待會開在了百姓身邊。
　　還記得2005年，參加溫家寶總理記者招待會時，溫總理說，“昨天我瀏覽了一下新華網，他們知道我今天開記者招待會，給我提出了幾百個問題。他們對國事的關心，深深感動了我。他們許多建議和意見是值得我和我們政府認真考慮的。”2006年，溫家寶總理在記者招待會上再一次提到互聯網。
　　新技術打開了“兩會”的圍墻，百姓不僅時時可以從互聯網上獲取“兩會”信息，還可以把自己的意見直接提給總理，這在19年前是不敢想象的。
　　
　　三任總理的新聞發布會
　　
　　19年間，我參加了李鵬、朱镕基、溫家寶三任總理的新聞發布會，可以說各具特色。李鵬總理嚴謹，朱镕基總理激揚，溫家寶總理淵博。
　　自從1998年朱镕基總理親自點名鳳凰衛視的吳小莉后，女記者們似乎都開始注意在新聞招待會上打扮一番，不少女記者參加招待會特意穿上紅色衣服。“因為紅色衣服比較顯眼，能被臺上新聞官一眼看到，當年吳小莉就是穿的紅色衣服，要不朱總理怎么能一眼認出她呢?”2008年“兩會”上，一位穿紅色衣服的年輕女記者對我說。我笑笑：是啊，可都是紅色，紅色就變得不顯眼了，我專門穿件黃色衣服，是“萬紅叢中一點黃”，看我們誰有機會提問。遺憾的是，最終我們倆誰也沒有獲得機會。
　　參加溫家寶總理的招待會，我心中最期待的是看他又推出一句什么詩。2003年，溫家寶總理的第一次記者招待會，一個半小時，溫總理四次引用古語、詩詞。“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讓人們看到一個剛剛上任總理的胸懷，“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山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他隨口吟誦的國民黨元老于右任的悲歌讓海峽兩岸所有記者動容。2004年，溫家寶總理用毛澤東主席詩句“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和屈原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來概括當年和今后的工作。2006年，溫家寶總理引用《新唐書》語句“思所以危則安，思所以亂則治，思所以亡則存”一句作開場白，用詩人艾青的一句話“請問開花的大地，請問解凍的河流”回答什么叫快樂。2008年，他用《宋史·王安石列傳》中的“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表達中國人面對變革的態度。
　　
　　在聚光燈下跳舞
　　
　　演員亮相的地方是舞臺，記者亮相的地方就是采訪現場。
　　鳳凰衛視的吳小莉自從在第九屆一次人大記者招待會上被朱镕基總理指名提問題后，就成為許多記者心中的偶像，一些記者見到她就想和她攀談幾句或者留個影，大多數的時候她總是掛著微笑滿足同行的要求，可她一旦投入工作，就不容別人打擾。2006年“兩會”開幕式上，我與她坐在一起。她認真的聽取溫總理的政府工作報告，不時在筆記上記下要點。一位記者沒留意到她專注的神情，和她談起最喜歡她主持的一套節目，小莉馬上客氣地說對不起，我現在在工作。
　　在工作空隙的攀談中，小莉告訴我，十幾天前，她在臺灣做采訪中，為了不讓掉下來的玻璃傷到一位阿婆，她自己的腿受了傷，現在還每天上藥做治療。她撩起褲腿，腿上裹著紗布。其實，采訪也不一定都要用語言，從她的神態中，記者已經讀出了什么是職業精神。
　　在“兩會”采訪現場，沒有媒體領導，也沒有名主持名記者，他們胸前都掛著相同的記者證，都穿梭在代表委員之間。記者多次看到人民網總裁何加正、副總裁官建文在人民大會堂采訪現場，也多次遇到王小丫與普通記者一樣忙著找代表，尋找采訪拍攝地點。鳳凰衛視的曹景行先生拿著數碼相機，跑前跑后的拍照，那飄動的點點白發就像傳媒人心中跳動不熄的火焰……
　　中國的“兩會”，不就是一個完全坦呈在世界面前的舞臺，無論代表委員還是記者們，他們都像在閃光燈下跳舞的演員，他們帶給世界的是中國的風貌，中國的今天和明天。
　　我愛那些緊張的日子，我希望，明年的春天我還在“兩會”上。
　　
　　(作者為《新華商》雜志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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