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個身世零落的丫環,
即使偶得寵幸,亦是喜憂參半
2008年五一,我第一次去小兆家,見他父母。
一大早,我就趕到商場為他父母選禮物。提著大包小包出來,小兆沖我一臉獰笑:“怎么?沒自信?不相信可以用自身魅力打動我父母?”
我打開車門,一把摟住小兆脖子,“我只有自信打動你,我打動你了嗎?”小兆笑著接住我的嘴,故意嬌嗔,“親愛的,人家都以身相許了,你還問這問題?”
我松開手,放聲大笑。小兆一踩油門,嶄新的奔馳S600消失在車流之中。
杜小兆是富家子弟。父親是這座城市頭號民營企業家。從前,我接連不斷地去他父親的公司面試,始終沒成功,卻意外收獲了小兆。
那天,我們被困在一部事故電梯里,上下兩難。從一開始就奠定了生死同盟的基礎。小兆為了使我放松,講了兩個小時的笑話。我們被解救出來時,人們除了看見滿臉淚痕的我,還看見滿身大汗的少東家。
小兆隨后開始頻繁約會我。吃飯、喝茶、聊天。一來二去,他的門鑰匙就到了我的鑰匙包里。我想,我的幸運,是許多女孩可望不可及的。而且,我比小兆大了五歲。
嫁進這樣的家庭我不是沒有壓力。我們的戀愛談了兩年多,在小兆的不斷努力下,直到前幾天,他母親才終于肯見我一面。我感到自己像一個身世零落的丫環。即使偶得寵幸,亦是喜憂參半。
這是一個極其強勢的女人,
符合有錢人家太太的一貫氣質
我們進門的時候,小兆的母親正準備沐浴,她踟躕片刻,明顯在怪我們來的不是時候。神情倦怠,美麗的臉龐幾乎和二十年前一樣,犀利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掃射。
我垂著眼,竟連抬頭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兆兆,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買這些沒用的東西!”
“是桑桑買的,”小兆攬住我的肩,“桑桑的一片心意。”
小兆的母親沒再說什么,開始朝樓上緩慢踱步,踱到一半又回過頭來打量我:“鄭小姐,家在哪里?”
“福、福州。”我忐忑地回答。
“福州?”她笑了一下,“我也在福州待過,福州是個好地方。”
她說的沒錯,福州確實是好地方。但小兆的父親卻比她的體會更深刻。晚飯時,他一直沒有停止跟我閑聊,從福州小吃聊到福州美女,神情矍爍,眉飛色舞得忘記了吃飯。好幾次,小兆母親停下筷子,拿眼瞪他,他才勉強住了嘴。
誰都看得出,這是一個極其強勢的女人,符合有錢人家太太的一貫氣質,美麗而蠻橫。她在家中的地位,是主導。連小兆的父親都對她敬畏三分。我覺得自己的心,涼了半截。
那晚回去,我和小兆瘋狂做愛。小兆也比平時更激烈,一泄千里之后,伏在我耳邊許久,才輕聲說,“桑桑,我愛的是你。我要擺脫她。開始我們的新生活。”
我的噩夢,剛剛開始
我已看出這是一條不歸路。
小兆的母親不可能接受我,即使我誓死捍衛愛情,結果也不一定會圓滿。或者,我干脆明白地說——失去了富家子頭銜的小兆,一定不會像現在這么可愛。
中午,我一個人在杜氏附近游蕩,隔著餐廳落地窗,突然看見小兆父親興奮的臉。他用拳頭哐哐地捶著玻璃,沖我比劃。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出了餐廳,朝我走來。
“鄭小姐,”杜總招呼我,“一起吃飯吧!”
我有些茫然,一時不知所措,“不不,伯伯,我不吃,我吃了,我……”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富商拉進包廂,那一餐,我食不知味。
小兆的父親罕見的善談,幾杯酒下肚更是云山霧罩。他說鄭小姐,不知為何,我對你一見如故。他說鄭小姐,小兆沒有哪點好,你這么漂亮,他配不上你。他說鄭小姐,我雖家財萬貫但很不幸福。他說鄭小姐,二十幾年,我什么都讓給小兆了,現在,想為自己勇敢一回!說著伸出手,在我腰間輕輕摩挲。
我打了那個老色狼一耳光,倉惶地沖出餐廳,叫車直接奔小兆家。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開始倒流,但我卻不知道,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小兆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他。
我不敢想象自己將要面對的是怎樣一個家庭。刻薄的母親、猥瑣的父親還有懦弱的小兆,他從小生活在那樣優裕的環境,我不知道如今的他,是否會像正常男人一樣,擁有保護自己女人的能力。
我一面拍門,一面呼喊小兆的名字。突然,門開了,小兆的母親幽幽地夾在一縷縫隙之中。薄透的睡衣,披散的長發,素著的臉松弛而憔悴。
我被讓進屋。從臥室敞開的門縫中看見了小兆,赤裸裸地沉睡著。地上甩著小兆的衣服,還有女人的內衣。我難以置信眼前這混亂的一幕,不斷在心里跟自己說不可能,不可能……再去看小兆的母親,她陰郁地坐著,神情扭曲。
“鄭桑桑,”還是她先開了口,“你都看到了。小兆是我的!你休想搶走他!休想!”
我突然被體內一股莫名的力量擒住,逐漸沸騰起來。我叫囂著撲過去,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嚨,內心壓抑的憤怒迅速覆蓋十指,逐漸用力,看著她的臉在我身下變得青紫,直至眼白大翻。
就在這緊急關頭,我突然遭到猛烈一擊,頓時天旋地轉,松了手,回頭一看竟是小兆。他淚流滿面跪在我身后,擁住我,“桑桑,不要,不要釀成大禍。”
“為什么?”我放聲大哭,“你為什么也會跟這個臭婊子!為什么?”小兆也哭了起來,哭聲極其壓抑:“桑桑,我對不起你,她不是我親生母親,她不是!”
我只是想要回屬于自己的那部分
一連七天,我閉門不出。不接小兆電話,不給他開門。七天之后,我早早起床,打扮一番,直奔杜氏集團——我要去找杜明嶼,我要到杜氏集團上班。
杜明嶼,也就是小兆的父親,見了我極為驚訝。聽我說完來意,更是喜得手舞足蹈,他說這絕對沒問題,就是要我的老板椅,我也會給你。我莞爾一笑:“杜伯伯,我沒有非份之想,能做您的秘書就夠了。”
暗示很明了,杜明嶼欣然接受。從那天起,我成了杜明嶼的情人,極其高調。
長期沐浴在魚水之歡中的小兆和母親,即使知道了我與杜明嶼的關系,也不一定會介意。這個世界,人人都有權為自己的利益處心積慮。而我付出的代價,遠不及小兆慘痛,因為,杜明嶼其實只是個狐假虎威的性無能者。每次情到極致也只是動情地撫摸我,弄得我滿身口水。這也是小兆母親在小兆成年之后,長期勒索他的原因吧——美麗富有的中年女人長期性壓抑,只能在繼子身上尋求安慰。而小兆,為了保全安逸生活,長期出賣色相。
這就是我攪入的混亂局面。當小兆泣不成聲地講給我聽時,我除了感到巨大的震撼以外,還隱隱感到一種亢奮。
小兆無助地抱著我,“桑桑,從13歲起我就被迫吃壯陽藥,我過怕了這種日子,你是我的希望,從你出現的那一刻。”
我一腳踹開小兆“想和我在一起,你就自己去解決那個婊子!否則,不要在我面前哭,這只會讓我更厭惡你!”
之后很久,我果然沒見過小兆。杜明嶼為我買了上千平方米的別墅,每月往我賬戶里存入巨款,并在我的威逼利誘下將公司的股份劃入我名下,不顧股東反對,一意孤行將小兆和小兆母親的股份一并贈與了我……不到半年,我搖身一變,竟成了杜氏集團的大股東。
2009年五一,我將手里杜氏集團的股份全部賣給了業內另一家大公司,朱氏集團。朱東華包了一個大紅包,我欣然接受。
六一兒童節,我提著行李,帶著錢,直奔機場。我要回家,回我那離開了整整十年的家。誰知老天幫了我這么久,偏偏在這最后一刻,不肯助我一臂之力。
在機場門前倒下去時,我看到了天空的裂縫。我隱性的心臟病在那一刻猝然爆發。
復仇之后,快感難存
二十年前的春天,也下這樣清淡的小雨。我倚在門口,看母親提著行李,懷里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跌跌撞撞往巷口走,不停地回頭看,提防我去追她。但我沒有,我撿起腳邊的石塊,奮力朝她擲去。
母親加快步伐,匆忙鉆進等在巷口的轎車。我沖著風口大聲罵她臭婊子,罵到自己掉下淚來。
那一年,我不到六歲。母親帶著她花錢買來的男嬰,騙得富商寵幸,投入新的懷抱,也投入了新的人生。而那一年,她在福州家鄉真正產下的是個女嬰,被她棄于深山,生死不明。
之后二十年,我沒再見過她。父親在隨后一次車禍中失去了雙臂,雙重打擊終于壓垮了他,父親瘋了。觜里只有一個名字,他的呼喊日復一日戳傷我的靈魂。我最恨的人,是母親。
但我卻越來越像她,生得一張攝人心魄的臉,這張臉有多么能蠱惑男人的心,我和我的母親同樣深諳此道。我看著鏡中的臉一天天長大,長大到足以離開家鄉,足以開始醞釀一個個不成熟的計劃。
我來到母親從前打工的城市,嘗試尋找姓杜的有錢人。老天那時很幫我,沒多久,我就在報紙經濟版看見了杜明嶼攜妻帶子參加集團慶功會。
去杜氏面試了數次均未如愿。我從鄉下來。沒有學歷,只有美貌。每次,人事部小姐都會將我奚落一番,原封打回。直至我遇見了朱東華。
朱東華將我帶走,用三年時間訓練我。為我辦了文憑,教我業內知識,培養我作為一個能吸引男人的女人的全部素質……我是朱東華的情人,也是他的間諜。他的目的是要我幫他搞到盡可能多的杜氏股份。但他卻從不知我的目的。他以為,我只是為錢。
就這樣,當我再一次來到杜氏,瞅準時機和杜小兆上了同一部電梯,電梯成功失事。
一切都按計劃發展,要說有意外。唯一的意外就是,我母親居然會搞我的男友、她的兒子,雖然那只是她花錢買來的兒子。她的淫賤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這雖出乎意料,卻增添了整件事的戲劇性。
或許,也包括我最終的命運。
我愛你,卻同樣恨你
倒下之前,最后一次聽見小兆的聲音,他說桑桑,從你第一次來面試我就記得你,我調查過你,知道你的母親就是她,我們都是受害者。我已為我們的未來規劃好了一切,可你太心急了,你真的太心急了。你打破了我原本美好的生活,也打破了,我們原本可以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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