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續三個星期被對樓的女人所困擾。
她澆花,她不停地晾襯衣,她素著臉,頭發還沒干就敢在明晃晃的陽臺上發呆,她隨便穿一件家居服就線條流暢,儀態萬方。
她太美,美得沒天理,美得我必須借口裝修新房而玩毫無創意的偷窺戲碼。
終于有一天,她穿著職業套裝,很正式地出現在我家新房門口。但身體的旖旎卻沿著胸前一直蔓延到小腹。她說,只要我肯簽保險單,我的生活會出現驚喜。
我不在乎她美麗的嘴唇說些什么,我只知道,我確實驚喜了,因為一個尤物,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誘惑著我的道德底線。
我答應了她的條件,所以我得到了她的交換條件,一個吻。
我這個要求很無恥,但是我知道,女人都吃這一套。
我看了10多張文藝片,30多張情色片。我想在電影里找到勾引女人的靈感。
但是我還沒想好的時候,她又出現了,她要請我吃飯作為對我加入的答謝。我沒吃她的飯,但是,我吃了她。
我們在她寬大的雙人床上做愛,她仰著頭,渾身是軟的,但是卻有種惡狠狠的性感,從修長的頸,潔白的胸,到小腹,到腳踝。
高潮的時候她喊得亂七八糟,一會叫佳喜,一會叫林子,臉色像早春的桃花,眼睛里的水汽,像桃花上的薄霧,有種說不出的香艷詭異。
我問,佳喜是誰?她說,是我。
林子呢?
她的吻遞了過來,一層層覆蓋住我。她晾的那些襯衣在我腦海中依次排開,男式的。她把臉貼在上面,很沉醉。忽然,想起了那記耳光。
我的心突然微微刺痛,我想推開她,可是她的身體卻霸道地攀附過來,不給我一絲反悔的空隙。
我們從床上,到床下,到床腳,到沙發,直到兩個人用光了最后一絲力氣,像兩只翻轉過來的刺猬一樣一動不動地陳列在地板上。
我沒有嘗試過這么激烈地做愛。
三個月后,我將與蓮娜走入愛情的墳墓,所以我允許自己最后放蕩一次,然后做一個好丈夫。
我對佳喜這樣說的時候,佳喜笑了,她說,你會嗎?
我說,我會,這是我的責任。
OK,那么這三個月,我想成為你的責任。
佳喜說得很霸道,但這一點都不能阻礙我對她新鮮的熱愛。責任這么莊重的詞,由佳喜來說,竟然帶有挑逗撒嬌的意味。
她說,我要你正式地約會我。我約會她了。她說要有燭光晚餐,有音樂,還有花。
我們去高檔的西餐廳吃飯,我給她買了99朵玫瑰花。有燭光,有音樂,有花。可是付錢的時候,她卻搶先了一步。
她說,下次,下次你再請我。
蓮娜在鄰近的城市上班,周末才會回家。她有機會和我同城,但是她說,她更喜歡偶爾團聚的刺激。這樣感情才能保鮮。可是兩個月前,蓮娜周末都不回家了,她說忙,經濟危機人人自危,她也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我說不出什么,只是越來越多的跟佳喜泡在一起。
佳喜玩很多花樣,不過有什么關系,男人對艷遇這回事,一向很有耐心。
佳喜有時會帶我到她家,有時也會去我家。
佳喜賢良的潛質無限,她總是把家收拾得干干凈凈,而且會做很好吃的菜。蓮娜是不同的,她是天生的公主,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做那些粗笨的活。
我喜歡看佳喜圍著碎花圍裙忙碌的樣子,家居到令我犯了饞。但是佳喜不給我侵略她的機會,她總是在做飯的時候理直氣壯地指使我干這干那。有時她會喊我去買鹽,我急三火四地買去,她又會喊我去買油。
幾次下來,我發現了佳喜眼睛中慧黠的笑。我終于確定她是在惡作劇,喜歡看我手忙腳亂的樣子。
在她家的時候,我們熟悉得像認識了很久的情侶,或者,像新婚不久的夫妻。我們總是在吃飯的時候談論韓劇,爭論哪個演員漂亮,各自對著帥哥美女做流口水狀。
吃完飯的時候,佳喜總是提議用剪子包袱定誰涮碗。有的時候是輸的涮,有的時候是贏的涮,規矩是她定。可是她一次也沒讓我涮過碗。
她為我刮胡子,擠牙膏,端洗腳水。她眨著眼說,我夠格做你賢惠的妻子嗎?
我差點為這樣瑣碎的生活氣息動了心,然而當我擒住佳喜的身體,昏了頭一樣地問,你愛我嗎?
佳喜冷冰冰地回答,不愛。
她把所有的襯衣都翻出來,有男人的,而且不只一個。
我的熱情立即被生生地壓了回去。一個只見過兩次面就上床的女人,你能指望她忠貞還是真情?
有的時候她會要求去我家。去我家的時候,她變得沉默寡言,賊一樣地看遍我家里的每一樣東西,然后在嶄新的大床上躺下說,將來你們結婚了,你會睡哪一邊?
然后她別過頭去。回頭看我的時候嘻笑著,還有一個月,我男友也會回來,不如,我們去旅游吧。
原來,我們已經用去了兩個月。我第一次感覺時間這么快。
佳喜說自己發了筆小財,是工作的獎勵,可以做我們旅游的基金。
工作?我是沒見過她做過什么正式的工作。或許是哪個男人給她的也說不定。我惡毒地想,這樣的女人即使拼了命地偽裝賢良,也不可能改了骨子里的風情。
風情是個好東西。遇到佳喜后,我的身體隨時隨地都能點燃起激情。
但是佳喜卻不甘于躺在賓館用大把的時間欣賞彼此的身體,她拉著我跑了很多地方,麗江、桂林、陽朔。她拍了很多張照片,有我的有她的有景物的,仿佛要把時光一點一點留下來。
她穿少數民族的衣服,和我一起吃小吃,嘴巴油汪汪的就要我吻她。在一家小店她指著用奇怪的圖騰畫的結婚證對著我笑,像個陰謀得逞的孩子。她說,我們結婚吧。別怕,游戲而已。
她把這個游戲做得很認真。把寫著我們名字、貼著我們照片的結婚證小心翼翼地放在皮箱最底層,還拉著我去金店買戒指。
她選了一枚小粒鉆石的戒指,很精致。
她拉著我說就要這枚,就要這枚,卻把錢偷偷塞給我。
她拉著我去照婚紗照,一會兒中式,一會兒西武,一會兒唐裝一會兒晚禮服,幾乎換遍了店里所有的服裝。她說怎么辦呢,怎么才能把美的我留給你呢?
她在幾乎花光了她帶去所有錢的時候,我接到一個電話,蓮娜要回家了,她炒股虧了錢,欠了二十萬的債。
我沒有二十萬,我的錢都投入了新房建設。
但是佳喜說,她會想辦法。
女人都有入戲太深的習性,我一笑。
臨走的時候我們在賓館里做愛,要生要死的激烈,佳喜咬住我的肩,又松開,說,算啦,你老婆看見會問的。
她哈哈笑著。我卻莫名地傷感起來。
可是艷遇就是這樣,男人不管走得多遠,總是要回家的。
我和佳喜并排躺著的時候,佳喜突然側著臉問我,如果我們遇見早一些再早一些,會不會有個完美結局?
我笑而不答。
男人,希望女人風情萬種,卻往往無力承擔她們的風情。就像我和佳喜,開始的輕佻,怎么能希望奢侈的結局。
結婚的前夜,佳喜在外面敲門,穿著一襲黑衣,瘦了,但眼睛卻亮晶晶的。
她遞給我一張卡,說,密碼是你的生日。
蓮娜在屋里大聲問,誰啊?
佳喜的唇突然湊近了我,然后拿開,仿佛有冰冷的液體滑過。
她說,再見,再也不見。
我查了那張卡,里面有整整二十萬。
我和蓮娜的婚禮辦得體面而奢華。
但是一直有個熟悉的影子在晃動,追了過去看,又沒有。
佳喜仿佛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幾件襯衣孤零零地掛在陽臺上,失去了艷麗的主人,曾經的活力如同水仙花一樣地凋謝了。
我跟蓮娜從床上,到床下,到床腳,到沙發。這時我想到了佳喜,心里狠狠地疼了疼。
結婚的第三天,我給了蓮娜二十萬。我說我們是夫妻,你的債務,就是我的債務。
說這句話的時候,佳喜又鉆了出來,一襲黑衣站在我記憶深處。
但我顧不得了,蓮娜是我的妻子,我必須對她好。
蓮娜消失了,屬于她的東西,她一件也沒落下,我們還沒來得及領證。所以,她的失蹤可以不用負任何法律責任。
我昏睡了一個星期,夢里都是佳喜的臉。我突然發現,我是如此想念她。我跑到對樓去看,是一個男人不耐煩的臉。他說,那個女的把房子賣給他了,本來可以拿四十萬,可是她太著急處理,只得到二十萬。
他說,你是賀先生吧,有你的東西給你。
我接過厚厚的紙包。
她包了很多層,回到家,我慢慢打開,三個月的時光齊刷刷地回到我眼前。一張奇怪圖騰的結婚證,滑落下來。上面有她的照片,笑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