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元旦假期過后,我還沒從松懈的休息狀態里清醒過來,渾身懶洋洋的。上班第一天,一覺睡至自然醒,竟差點兒遲到。
當時,正值早班高峰,路上車水馬龍堵得很厲害。我幾乎是疾奔進公司大門,又狂沖向電梯的。逼仄的空間人群擁擠,人們左推右搡,把我跟某個男子擠在了一起,他身上有好聞而熟悉的味道,是一種香煙與酒精味道混合的香水,特別浪漫,讓我心潮澎湃。
抬頭,撞見他探尋的目光,我驚呆了,像被注入鉛塊般不能動彈。世界真小,他怎么可以在我的生命中重現?
明明那夜,我想徹底忘卻,或者說如果不是這場意外的邂逅,我已經忘記。
兩年前的冬天,男友跟我提及分手。
努力排解痛苦的我上網泡論壇。壇內有網友發了征一夜情的帖子,我一時沖動,覺得男人能做的,我們女人為什么不行?于是,依仗自己年輕氣盛,也到別的論壇發了篇同主題的招募帖。
結果挺滑稽的,很多異性覺得有詐,怕貪色惹禍,均不敢跟帖。只有他,直接約我見面。
我們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出了門口我主動抱住了他……
等我醒來,他還在熟睡。不可思議,我真的做了以前最不恥的事。我輕輕穿上衣服,離開了賓館。一夜情本就應該這樣的,天亮道離別。
不久,我交了新男友,互見家長、談婚談嫁,所有的程序都非常順利,那夜荒唐是我唯一的失足,我以為會隨著歲月埋葬,自己將一直保持淑女形象。誰料在我安享幸福之際,他再一次莫名地闖進我的生活,突然間,我忐忑不安起來。
2
我知道,電梯偶遇他也認出我了。
他的眼神明顯變得粘稠,熊熊地燃燒著一股欲望,我害怕它焚毀我現在的寧靜,但我,無計可施。
九點半,公司照常開例會,他竟然也在。我如坐針氈,徐經理宣布他是我們部門的89mCjk++QhWC8JiXM0nltQ==新主管,名字叫曾子達。真夠諷刺,跟他從前在陌生的賓館肌膚相親,可名字還是首次聽到。他自帶了助理凱琳,優雅干練的女子,但她眼神太過清冷凌厲,仿佛窺密的探照燈,我跟她對視幾秒,不由心生寒意。
勉強捱到下班,我剛欲逃離,曾子達在后面喊:“白蘭,等一等。”
我腳步沒停,繼續往前走。
他追上來,擋住我去路,盯牢我的臉,微笑:“原來,你叫白蘭。呵,還認識我嗎?”
不,當然不認識。
哦?他湊過身俯視我,距離非常近,幾乎與我臉貼臉。我受到驚嚇,習慣性后退半步。他竊笑:“這么慌張還不承認,是不是想起我了?記得,那一夜上床后的你也很慌……”
我杏目圓睜怒視他,示意他住嘴。
果真,他訕訕地不再吱聲。
“老大,今晚去哪兒吃飯?”不遠的拐角處,冒出凱琳笑若春花的臉龐,人未到音先行,適時地替我解了圍。
曾子達這才放我走,背后他們的對話隨風飄進了我的耳膜。
凱琳問:“老大,你和白蘭小姐認識嗎?”
曾子達欲蓋彌彰,編了個小謊言:“哦,只是看她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輕拍胸口,徐徐呼氣,很好,他沒揭穿。
再進公司,我有意無意地躲避曾子達。
平常他保持眾人面前的鎮定,絲毫沒有失態的行動,等下班了大家散盡便亦步亦趨地跟著我,表白兩年來對我的難忘,他說,我是他打破一夜情規則愛上的女子。這糾纏讓我厭惡。
我不愛他,一直都是。
他英俊有錢,典型的鉆石王老五,是茶水間里女同事掛在嘴邊的愛慕對象,可我鄙視他的驕傲自大。
我更喜歡老公那樣溫和謙遜的,認定好的愛情就是和他在一起,踏踏實實過一輩子。
糟糕在于,會發生的總躲避不了。
曾子達派我陪同出差,我就找各種借口說服他帶上凱琳,兩個女人住一間房,猜他是沒機會騷擾我了。
誰料那晚,我們跟客戶多喝兩杯后,他先送我回酒店。
猛地關門,他一把抱住我,邊親吻邊解我的衣服,我掙扎著,可當那雙手滑上我的胸的時候,我已經沒法再逞強,身體完全癱倒……
塵埃落定,我悔恨自己屢犯錯誤。
曾子達離開了,我四處找內褲。凱琳進房后打量我一眼,譏笑說:“白蘭,想不到你喜歡裸睡。”
我尷尬極了,還好燈光較暗,她可能沒看見我臉上的紅暈。
3
曾子達越來越得寸進尺,他偷拿走我的內褲,上面有我繡的字母姓名:BL。
他借物證威脅我,慫恿我離婚,跟他私奔。
他的偏執嚴重摧殘我的情緒,每天我都心不在焉,甚至,在辦公室看見他都有逃之夭夭的沖動。
我決定,跟曾子達正面談判。
隔日,加班至九點,我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看見曾子達坐在我座位上,他望著我和丈夫的合影發呆。
我趁機講明,我與老公感情融洽,不會因為誰的破壞就四分五裂。
他沉默,半晌才發言:“你真這么自信?我倒想把那條內褲寄給他,驗證他的愛是否如你說的堅不可摧?”
“隨便你。”
我實在不愿跟這瘋子交談,不可理喻。
我走了,回身瞥見他還呆坐著,對我的態度不屑一顧,悠閑地從我桌上的糖盒里捏了顆軟糖吃。
我開車回家,每次加班超過十點老公便會擔心我,按目前紊亂的情況,我害怕節外生枝。
4
一夜噩夢,冥冥中似有預兆的。
不過休息了一晚,辦公室竟被警察圍得水泄不通,他們說,曾子達中毒身亡。
天,他真死了?
是謀殺。
他手里有吃剩的半粒糖,警察查出毒源就是注了毒劑的軟糖。
我被列為犯罪嫌疑人,因為那罐糖是我桌上的,我不能排除責任。
他們給我做筆錄,審問我跟曾子達的關系。
我只能坦白交待,沒什么比實話實說更能澄清自我。
警察問:“你反感一夜情以后他無休止地騷擾你。于是,你就生了殺念?”
不,我辯解。
我沒殺他,我是冤枉的,盡管我一度期盼變態固執的他,看不到第二天早升的太陽,但我真的沒有殺他。
很快,通過化驗警察發現糖盒里的糖不全都是有毒的,它們摻雜在一起,而那盒糖我早晨已經吃了一顆,所幸無毒。
他們分析,縱然我再粗心大意,也不會這樣混淆糖果,讓自己也陷于死亡危險。
我排除了嫌疑,警察吩咐我別對同事聲張半句審問的細節,現在辦公室同事誰都有可能是兇手,他們怕打草驚蛇。
警察還答應幫我保密,不把我與曾子達的糾葛告訴我老公。
可是很奇怪,他卻收到了那條內褲。
在曾子達死后,是誰跟我過不去?
接連數天,老公一直沒理我,我知道,他很難受,男性的尊嚴在我這兒受到了踐踏,他怎么可能輕易原諒我。
5
我向警察匯報,有人給我老公寄了內褲。
他們非常重視,警長丁磊說:“這很有可能是兇手做的,我們分析了,兇手的目標是你,把毒糖混雜在你的糖盒里,沒想到卻殺死了曾子達。兇手應該和曾子達比較親密,不甘心他枉死,會繼續想辦法置你于死地的,寄內褲只是第一步。”
我感覺到有一種刻骨的窒息感。
事到如今,我覺得自己身心憔悴。
我去取車,靜寂的車場空蕩無人,只有我很輕地行走,突然發現有人潛伏在我的車旁,正給我的車剎做手腳,面前有卸掉的螺絲,砸碎的玻璃。
她?我不由得失聲尖叫:凱琳?
“倒霉!讓你看見了!”凱琳右手抽出一把細長的小刀,惡狠狠地向我晃著,“嚇了一大跳吧?今天你得死在我面前!”
“為什么你要殺曾子達,還要殺我?”無需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面色蒼白。
“反正你已經死到臨頭了,我就告訴你。曾子達是我誤殺的,我那么愛他,怎么會殺他?都怪你,是你這個賤女人,讓我害死了他。雖然在公司我是他助手,但他每晚都跟我睡在一張床上,他天性狂躁固執,特別霸道自私,可這一切并不影響我對他的喜歡,我寬容他討好他,哪怕跟我同居后他有過很多一夜情的女子,我全原諒了。我以為,我這樣等他關心他,他會跟我結婚的。”
我渾身僵直,望著寒光閃閃的刀刃,一陣顫抖。
“偏偏他遇見你,我知道,你們也發生過一夜情。我當他依舊逢場作戲,哪知道他這次是認真的,他告訴我,兩年前他已經迷上你,現在重逢是老天賜予的緣分,你們在酒店舊戲重演,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令他痛不欲生,他不再對我感興趣了,我跟他提結婚,他也遮遮掩掩的。甚至他還收藏你的內褲,你狐媚你就該死。我仔細想了,除非你死掉,否則我和子達永遠不能在一起。”
聽她咬牙切齒的怨言,我嚇得魂不附體。因為恐懼,渾身的肌肉緊張得不能動了,連逃跑都不可能了。
“那天我偷拿了幾顆你愛吃的軟糖,用針筒注射進毒劑,之前我在貓身上試驗了,它死得很快。不過,我沒算到你運氣好,吃了顆無毒糖,更沒猜到子達會吃你的糖,他死后我很痛苦,我一定要殺死你這個禍害……現在讓你撞見,也是我的晦氣,不過你的下場就更慘了,你明白嗎?”凱琳滔滔不絕地說完以后,舉起刀就向我刺來。
我絕望地呼叫起來,左閃右跑才躲開了她的第一刀。
凱琳皺皺眉頭,又向我直刺過來。
“把刀子扔了,舉起手,不然我開槍了。”
千幸萬幸,警長丁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帶了一幫警察包圍了凱琳。
他們震攝的眼神,擊敗凱琳,她頓時號啕大哭,棄刀投降。
僅十分鐘,手銬咣當一聲套牢她的手,凱琳向我投過最后一縷兇惡的目光,很快,警車呼嘯著絕塵而去。
老公在不遠處向我靠近,“你,你沒事吧?丁警官電話通知我,說你有危險。我不放心!”
我笑著笑著流出淚來,透過模糊的眼簾,凝視他這張溫和耐看的臉,深深地覺得自己如此幸福,除了愛,還會是什么。那段一失足造成千古恨的歲月,總算封蓋了。將來,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不想再碰一夜情。One Night以后,誰敢保證不會因圖一時之快,把剩下的日子都用來懺悔?而今完美的結局,恰似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責編/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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