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紫蘅第一次見暉君是在暉君的家里,簡約明亮的裝飾,陽臺擺滿了蘭草,背景音樂是紫蘅喜歡的歌手林俊杰的《江南》,正聽到“不懂愛恨情愁煎熬的我們,都以為相愛就像風云的善變……”暉君在廚房里燒菜,紫蘅獨自孤獨地在客廳走來走去。她是不喜歡暉君的,他是那么其貌不揚,還是一個遠方親戚介紹的,無奈老家媽媽非要逼著她來相親,居然還相在人家的家里。
暉君朝紫蘅笑笑,殷勤地為她夾著菜。那笑很燦爛,像暉君的名字,充滿陽光,有著火一樣的熱量。而紫蘅卻是一株植物,是長在水的溫柔里的。紫蘅與暉君言談索然,紫蘅淺淺地微笑,暉君努力尋找話題,相對寡語,只好吃菜。從相見時,紫蘅和暉君就明白,他們不合適。一切,只是為了完成一個相見的儀式。
紫蘅從暉君家離開時,已是明月初上。窗戶是孤獨的,紫蘅微然嘆息,又一個過去了。
如果沒有那把鑰匙,如果沒有那場愛戀,一切都會不同。
紫蘅回家后,怎么都找不著自己的鑰匙,難道又丟了?紫蘅已經習慣了自己的丟失,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那些青春的燦爛年華。紫蘅獨自立在家門口,無限惆悵。紫蘅想打電話問問暉君,想想時間太晚,又不好意思。算了,還是打電話到朋友家去湊合一夜吧。
正在這時,暉君突然打電話過來:“是紫蘅嗎?你的鑰匙忘在我這里了。”“哦,我正在家門口找鑰匙呢。”紫蘅不好意思地說。“要不,我幫你送過去吧,你告訴我地址。”暉君直接命令道。紫蘅猶豫了一下,把地址告訴了他。
暉君到這里時,已是明月高懸。紫蘅接過鑰匙打開門,和暉君一起走進自己的小家。干凈整潔的房間,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紫色香氣。暉君心神不安地望向紫蘅,驀然有一種心動。紫蘅感覺到自己莫名地躁熱起來,臉紅若桃花,緊張得手足無措。暉君吶吶地說:“要不,我先回去吧。”紫蘅松了一口氣,“那好吧。”
B
陽光燦爛得有些刺目,在陽光的溫暖里才有愛的溫度嗎?紫蘅是一個孤絕的天蝎女子,渴望愛,懼怕愛,身心俱碎。從前的愛情,都是開始得那么轟轟烈烈,而結束時又是那么無聲無息。紫蘅懶懶地賴在床塌,閑翻書卷,心是那么地沒有力氣。
獨自在陌生的城市打拼,奔波浮沉,紫蘅沒有吃早餐的習慣。胃疼又犯了,紫蘅找出幾片藥吃下去,不管用,今天的胃是那樣出奇地難受。記得朋友問過她,你想嫁一個什么樣的男人?她說,如果有一個男人肯為我做早餐,我就嫁給他。
紫蘅正呆呆亂神,電話響起,她懶懶地接起電話:“哪位?”“是我。暉君。”一個暖暖的聲音傳來。“哦。”紫蘅呆了一呆,懶懶應答。“你怎么了?”暉君聽出了紫蘅的異常。“沒什么的。”紫蘅是拒絕陌生人的關心的。暉君感覺到了紫蘅的排斥,焦急地說:“你是不是生病了?我陪你一起去醫院看看吧。你等我!”紫蘅正想說什么,暉君已經掛了電話。
紫蘅嘆息一聲,現在居然需要一個陌生人來關心自己?其實紫蘅不知道,自從上次暉君回去后,他一直忘不了紫蘅屋里那種淡淡的紫色香氣,讓人心神沉醉。紫蘅手足無措、腮若桃花的神情,有種奇異的美。可是,紫蘅卻一直沒有打電話來。
在醫院,暉君一路陪著紫蘅,掛號,問診,取藥,辦手續。在候診室時,一個也來看病的叫京京的小男孩,使勁兒盯著紫蘅看,“姐姐,你真好看。他是你哥哥嗎?他對你真好!”紫蘅臉色微紅,想解釋,卻又尷尬得無法開口。暉君笑笑,輕輕握住紫蘅軟涼的手指。
從醫院回來后,紫蘅和暉君住到了一起。一切,好像太突然,又是那么順其自然。暉君目光炯炯,熱烈地對紫蘅說:“我再也不容許你這樣虐待自己。一定要吃早餐,好嗎?”只因為那讓人感動的一句話,只因為那個熱烈而深情火一樣的眼神,紫蘅認了,盡管,她并不愛他。她說過,如果有一個男人肯為她做早餐,她就嫁給他。
C
“突然之間,我們相遇,愛是我們曾經的名字。”不知在哪里看到的這句話,紫蘅喜歡細細品讀。有人愛的日子是幸福的,幸福曾經距離那么遙遠。
每天早晨,暉君會為紫蘅做好早餐或買好早點,然后再去上班。傍晚下班時,紫蘅會早早回來做好晚餐,等候暉君回家。那些日子是美好的,晚餐后,他們會一起出去散散步,一起相擁著看電視,或者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偶爾間或給對方一個甜蜜的神情或輕吻。紫蘅開始覺得自己是幸福的人。
在有星星的夜里,紫蘅會想起小時候經常做的一個夢。在老家院子里,有一棵高聳入云的蘋果樹,她孤獨地站在樹下。那樹結滿了蘋果,可是,云飄霧繞,她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紫蘅努力地想爬上去,可總是沒有到頂,她就醒了。
紫蘅不明白這夢預示了什么,是她的愛情嗎?
在習慣了暉君的愛時,紫蘅微微覺得有一些遺憾。總有一些什么是隔在他們中間的,無法逾越。暉君總是覺得紫蘅不能夠讓人放心,覺得她不會照顧自己,還是個孩子。于是,暉君便像照顧孩子一樣愛著紫蘅,她應該穿什么衣服,她應該吃什么或不吃什么,她應該怎么樣去處理人際關系與工作……他們的觀念是那么地不同,紫蘅已經習慣了獨立,她是一株長在城市的植物。紫蘅覺得植物的心要爆裂了,她一直困惑,暉君是把她當成了脆弱的還沒長大的孩子,還是可以平等相愛的愛人?
有時候,過多的愛也會成為一種負擔。紫蘅發現,他始終還是不懂她的。
D
遇見黎波是在紫蘅的工作年會上。儒雅沉穩、溫和細膩的黎波緊緊地盯著紫蘅:“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紫蘅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想想,卻沒有頭緒,“也許是在某個工作會議或商廈街頭吧。”他們相視而笑。
黎波開始頻頻約會紫蘅。紫蘅是那種第一眼看去沒什么特別,第二眼看去就會發現她有著憂郁的陽光的混合氣質,身上偶爾飄動著一股奇異的紫色香氣的女孩。紫蘅開始喜歡這種約會,黎波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寬容豁達,讓她覺得很放松,不像和暉君在一起時那種老擔心犯錯害怕受到責怪的感覺。
黎波是溫柔的水,把紫蘅暖暖地養在心里。而紫蘅,本來就是一株植物。
紫蘅有時侯會很難過,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暉君覺察出紫蘅和他在一起時的心不在焉,開始敏感和多疑,每每問起,紫蘅都否認了。但她是管不住自己受壓抑的心的,因為植物需要養分。
有一天,在咖啡廳,暉君終于看見了他們。那時,黎波正把紫蘅的手指握在手里,十指纏綿。暉君氣極反笑,“恭喜你們!”說完揚長而去。紫蘅呆呆地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她知道暉君是一個很極端的人,要不要去追?黎波尷尬地安慰紫蘅:“你去和他說清楚吧,都是早晚的事情。”說完,用著一種期盼的目光看著紫蘅。紫蘅嗯了一聲,嘆息一聲。
紫蘅回到家里時,心空空如也。暉君不在。他去了哪里呢?現在,紫蘅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愛誰的?她給暉君打電話,沒有人接。紫蘅失魂落魄地坐在床塌,失去了方向。黎波打電話過來“你沒事情吧?要不要我過去陪你?”紫蘅此時有點惱自己,也有點惱黎波,她一口回絕:“不需要。你以后不要再理我了。”說完啪的把電話掛了。
三天過去了,一直沒有暉君的消息。再打暉君的電話,是無法接通的聲音。找他的家里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紫蘅珠淚欲落,她想起了暉君陪她一起在醫院看病時的情景,他們在一起生活的細節,想起他們剛相愛時,暉君送給她的林俊杰的《江南》的唱片。她一遍又一遍地放著:“不懂愛恨情愁煎熬的我們/都以為相愛就像風云的善變/相信愛一天/抵過永遠/在這一剎那凍結了時間/不懂怎么表現溫柔的我們/還以為殉情只是古老的傳言/離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濃/當夢被埋在江南煙雨中/心碎了才懂……”
現在,她才發現,她是那么地愛暉君,他對她的管制都是因為愛。而這愛,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習慣。
兩年過去,紫蘅給暉君打了無數個電話,可他的手機停機了。但紫蘅還抱著希望,希望可以找到他。然而,很多時候,愛迷失了,就再難尋回。
紫蘅時常回憶起暉君的各式各樣的棉布襯衣,想起自己還欠著暉君一件棉布襯衣的。還記得那時月正圓,花正開,紫蘅說等她換了工作,第一個月的工資就給暉君買件棉布襯衣。暉君是愛穿棉布襯衣的,喜歡黑色的,有種神秘而深沉的溫暖。
紫蘅開始恨暉君,暉君用他火一樣的熱量點燃起紫蘅的愛,用火一樣的愛炙烤著她。當她明白的時候,卻已經化成灰燼。終究,植物還是需要養在水里的。
責編/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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