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約旦的圣地之旅

　　離開埃及的蘇伊士運河，穿過西奈半島向努韋巴前行時，我就踏上了圣地之旅。通往努韋巴的山谷據說有123道彎，幾乎沒有一處直道，道路兩旁峰巒相接，壁立千仞，不知當年摩西帶領在埃及過著奴隸生活的希伯來人走出埃及時，是否就通過這條彎曲、狹長、險峻的通道。接近努韋巴走出山谷后，眼前豁然開闊，我很快就來到了連通紅海的亞喀巴灣，看到了那艘即將帶我進入約旦的“王子”號游輪。
　　亞喀巴灣位于紅海北端，水深浪平，海水如藍寶石般晶瑩深邃，由于赤道暖流和海風的影響，即使在冬季，那里的平均水溫也在15℃以上，適宜開展各種水上運動。坐船從努韋巴到約旦的亞喀巴港約一個小時，每天都有多趟游輪往返在這片水域上。亞喀巴港正是《舊約·列王記》上所記載的“以旬迦別”，以色列歷史上最偉大的國王所羅門王就是從這里派遣使者出國運回黃金的。到16世紀中期，埃及蘇丹艾爾·格爾芮在這里建起亞喀巴要塞，保護那些前往麥加或從埃及、敘利亞返回的朝圣者。如今，這里是埃及、以色列、約旦與沙特阿拉伯四國的交界處，也是約旦唯一的出海口。近一個世紀前，阿拉伯的勞倫斯率領起義軍經過一番苦戰，為約旦贏得了這個寶貴港口。另外，這個狹小的亞喀巴灣還是1967年那場著名的“六日戰爭”的導火索，當時，以色列拿埃及封鎖亞喀巴灣為借口，憑傾巢而出的空軍超低空穿過埃及防空網絡，摧毀埃及百分之八十的軍用飛機，并在此后短短6天內由南向北橫掃埃及、約旦、敘利亞聯軍，奪取了西奈半島、約旦河西岸和戈蘭高地。
　　四十多年過去，亞喀巴灣早已恢復了平靜與寧和。不知道摩西當年帶領希伯來人渡過紅海，是否就是從這里踏上約旦的土地。反正，從他們到來后，約旦就留下了無數神跡，其中的許多著名故事都被記載在新舊約全書中，并傳播到世界各地。我到達亞喀巴后，便連夜趕往八十多公里外的瓦迪拉姆山谷，在沙漠上搭起的帳篷里度過了難忘的一夜。
　　瓦迪拉姆是約旦最壯觀的沙漠，人們也把它叫做“月亮谷”，因為它像月球表面一樣荒涼、寧靜、沉寂。這里的沙漠不像撒哈拉沙漠一樣平坦寬闊、一望無際，它的周圍有許多山巒。沙丘起伏連綿，如同金色的波濤一樣，讓那些山巒看去就像茫茫大海中凸出的小島或礁石。令人嘆為觀止的是，那些石頭形成的山巒由于長年風化的作用，呈現出各種奇形怪狀、恍如雕刻般的姿態，它們就像一尊尊巨大的雕像，矗立在沙海之中。對富于想像力的人們來說，那些巨石看上去如同遠古的怪獸或動物，它們身上的鱗甲、骨骼栩栩如生，好像隨時會活動起來，在沙漠中奔跑穿行。
　　不過，這片沙漠并非真的像一眼看上去那樣沉寂。仔細觀察，人們會在沙地上看到一些稀疏的野草、灌木，甚至還有小片的樹林，至于沙漠上的帳篷組成的營地，顯然是為到這里旅游的人們準備的。據說，約旦皇家自然生態保護協會在這里為非洲大羚羊建立了一個保護區，偶爾人們還會在沙地上尋找到狐貍、老鷹的腳印。不難想象，進入春天之后，只要下過一場小雨，沙丘上就會呈現出絲絲綠意。約旦的國花黑鳶尾花以及銀蓮花、紅罌粟等都會在沙漠上次第開放，吸引那些游人、畫家、攝影師等從世界各地走向這里。
　　最讓我興奮和亢奮的是開著越野車在這里進行沙漠沖浪，這可是一件充滿挑戰、冒險精神的浪漫舉動。千萬不要小看這茫茫沙漠，一不小心，那些沖浪的汽車就會陷進沙地，黃沙形成的波濤似乎要將舟車吞沒。不過，開著那些越野性能強的四輪驅動車在沙海中奔騰起來，確實就像駕駛著快艇航行在波峰上一樣，顛簸起伏、黃沙飛濺，能給人帶來強烈的刺激和快感。如今，瓦迪拉姆也成了沙漠沖浪者的樂園，在當地向導的引導下，許多駕手像我一樣都能在這里充分享受到沙漠行車的快樂。
　　這片亙古不變的沙漠依然保留著幾千年前的原始形態，早在兩千多年前，這里曾是納巴特人的圣地，也許，摩西帶領的希伯來人也曾在炎炎烈日下走過這片沙漠。后來，這里成了貝都因人游牧的地盤，他們的后代至今仍生活在這里，不時會騎著駱駝走過沙漠，成為游人或攝影者鏡頭中的風景。而最讓人心馳神往的是，這里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T.E.勞倫斯與奧斯曼土耳其人作戰的地方。1961年，著名導演大衛·里恩就在瓦迪拉姆沙漠上，拍攝了榮獲奧斯卡7項大獎的電影《阿拉伯的勞倫斯》，再現了那個穿上阿拉伯長袍的英國陸軍情報官的傳奇故事。
ERavjDuYIFJs5F++wKcn5prp6y+A2PbJkPWe4BsCzbQ=　　有趣的是，在影片拍攝過程中，當時的約旦國王侯賽因曾出借阿拉伯軍團協助劇組拍攝，而且這位國王還經常探訪片場，并喜歡上劇組中的一位英國女秘書。影片上映的1962年，這位女秘書成了侯賽因的第二任妻子；1999年，他們的長子成為現在的約旦國王。
　　離開瓦迪拉姆后，我驅車經過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拉姆山。幾天前這里剛剛下過大雪，當我走過這里時，山上仍有不少積雪。這條道路大致沿著約旦西部的山地，從南端一直延伸到北部，古時候本來就是“列王經過的道路”，一般稱之為“王道”，許多在《圣經》中曾出現過的地名，就在這條“王道”的旁邊。
　　佩特拉古城附近的摩西泉村據說就是《圣經》里提到的“伯毗珥”。根據《申命記》記載，耶和華親手將摩西葬在“伯毗珥對面的山谷中，只是到今日沒人知道他的墳墓”。相傳摩西帶領以色列人離開埃及后，30萬人在曠野中漂流，沒有水喝，摩西就舉起手杖擊打巖石，泉水從堅固的巖石中流出來，讓以色列人飲用。這處“圣泉”據說也是佩特拉古城的水源，當年羅馬軍隊圍攻佩特拉時，發現城市的唯一水源是城外的摩西泉，便截斷了水道，讓那些躲在易守難攻的天然堡壘城里的居民被迫投降。如今，人們來到這處“摩西泉”參觀時，當地的導游常常還會請大家喝一口“摩西泉”的泉水，但只能喝一口，多喝無效，因為這口泉水能讓人年輕10歲。是不是真有這種神效，也許只有天知道了。
　　從摩西泉到摩西去世的地方尼波山并不遠，途中人們會經過《圣經》里曾多處提到的圣城馬達巴。在新舊約時代，這里一直是以色列人、亞捫人和摩押人的爭戰之地。在拜占庭時代，這里則成了宗教中心。直到今天，這座小城仍是希臘東正教的圣城，這在一個92%以上的居民信奉伊斯蘭教的國家中顯得讓人難以想象。距馬達巴約10公里左右的索雅豁有一座海拔870米的小山，它就是約旦最值得敬畏的圣地之一尼波山。根據《圣經》第34節記載，猶太教的創始人摩西在這里度過了生前的最后時光，并在這里去世。
　　先知摩西是伊斯蘭教的六大使者之一，在基督教中則是僅次于上帝和耶穌的重要人物。在《圣經·舊約》中，上帝耶和華吩咐摩西說：“你上這亞巴琳山中的尼波山去，在摩押地與耶利哥相對，觀看我所要賜給以色列人為業的迦南地。你必死在你所登的山上，歸你列祖去。”這座尼波山是否就是《圣經》上所說的尼波山，至今仍有爭論，許多學者和考古學家還在耶利哥的對面努力尋找能更令人信服的“尼波山”。盡管如此，但現在的尼波山上，還是矗立著一塊白色的石碑，上面用阿拉伯文和英文寫著：“紀念摩西，基督的圣地”等字樣。
　　另一個與摩西有關的紀念物，則是矗立在西面矮墻旁的鋼制盤蛇桿，這是意大利佛羅倫薩藝術家吉安尼·凡陶尼1984年的作品，高達七八米，它象征著摩西手持的牧羊杖。據《民數記》里記載，摩西出埃及時曾高舉牧羊杖行使神跡，救出眾多希伯來人。在這根鋼制盤蛇桿旁邊，還擺放著一塊刻寫著方位和公里數的牌子，上面刻著尼波山到中東各大圣城的直線距離。站在這里向西眺望，死海、約旦河谷盡收眼底。據說在天氣晴朗的時候，還可以看到位于約旦河西岸的圣城耶路撒冷教堂的尖頂和歷史名城伯利恒、耶利哥，夜晚則可以飽覽耶路撒冷城的萬家燈火。這塊迦南之地在1967年“六日戰爭”之后，果然應驗了耶和華的預言，成為以色列人的占領地，讓今天的約旦人如同當年120歲即將臨終的摩西一樣，只能“遠遠地觀看，卻不得進去”。
　　
　　其實，當年摩西去世時的遺跡現在已經蕩然無存。公元2世紀之后，隨著基督教的逐漸流傳，許多基督教信徒來到尼波山上，建起了一座基督教堂，在這里修行、傳教和行醫。如今尼波山上的這座教堂是公元4世紀初期的建筑，原本有高大的石柱和圍墻，但現在僅僅保留了一人多高的墻基和鋪有拜占庭馬賽克畫的地板，這些地板上鑲嵌著狩獵、畜牧耕種和各種鳥獸的圖案，大堂地板上拼出的多幅孔雀圖案確實讓人嘆為觀止。而教堂一側用小石塊拼出的十字架圖案旁，則擺放著一張羅馬教皇到這里拜揖的圖片，讓人感嘆這處圣地的魅力。
　　離開尼波山后，我驅車半個小時便到達了死海，這里低于海平面392米，是地表的最低點。它位于約旦、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間，是世界著名的內陸咸水湖泊。整個死海南北長約82公里，東西最寬18公里，平均深度146米，最大深度395米，面積1050平方公里，是世界上最低的水域，有“地球肚臍”之稱。
　　死海的水中含有很多礦物質，如鎂、鈉、鉀、溴等，由于水分不斷蒸發，礦物質沉淀下來，經年累月便成為世界上最咸的咸水。這些咸水的含鹽量極高，比普通海水含鹽量高出5至8倍，普通的生物在這里根本無法生存。不過，這里卻是游泳新手們最樂于來的地方，因為死海中湖水的比重為1.172—1.227，而人體比重只有1.021—1.097，含有大量鹽分的海水可以輕易地讓人們浮起來，這樣，人們就是隨意躺在水面上也不會沉下去，即使一點也不會游泳的人，也不會被淹死。當我走到死海邊時，一位從黎巴嫩到死海旅游的女孩也興致勃勃地跳入死海中，歡快地浮在海面上，享受死海的浮力。她高興地告訴我說：“我住在貝魯特，到這里玩兒幾天，放松一下。死海這里的景色非常好，非常適合休息和療養。”
　　死海能成為一個奇特的旅游勝地，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由于這里的海水含有豐富的礦物質，能過濾太陽光的刺激，因此，用死海的水和泥洗浴身體具有奇妙的醫療作用。據說，在遠古的希洛大帝時，人們就懂得利用它們來醫治疾病。跟我聊天時，熱心的黎巴嫩女孩就一邊示范，一邊向我介紹用死海泥敷身的好處。她說：“這些海泥非常好，對皮膚和健康有用，你看，像我這樣抹在身上、臉上，非常舒服，這些海泥送給你吧，你可以帶回去用。”
　　死海地區氣候酷熱，年平均氣溫在25℃左右，水的蒸發量非常大，夏天每小時平均蒸發1英寸的水，這造成死海水面上總是彌漫和飄散著一層柔柔的水霧。放眼遠望，死海的海面平靜如鏡，沉寂無聲，沒有一絲波紋，兩邊的山巖清清楚楚倒映在水中，給海水投上一抹嫩紅。海岸對面就是以色列，約旦與以色列的分界線就在死海中央。不知先知摩西當年登臨尼波山的時候，是否想過到死海中暢游一番。后來我在采訪中國駐約旦大使宮小生時，他就十分精辟地總結了約旦西部這條圣地之路的意義。他說：“約旦的旅游資源很豐富，獨特的是真實的古跡，在《圣經》中都有記載，不是杜撰的，在宗教發展史上具有重要意義。前不久，一位周游過列國的朋友來到約旦后很有感觸，他認為從約旦到耶路撒冷如果能開通旅游線路，那就不光是一般的游歷，而是一種文明的熏陶。”
　　約旦的圣地旅行不僅需要激情和勇氣，還需要對當地文化、宗教、歷史的深入了解。■
　　（攝影、速寫均為作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