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波詩歌

作者簡介/趙素波，1974年1月生于河北趙縣，畢業于河北大學哲學系社會學專業。現居石家莊，任某報紙編輯。

祖先們，從朽敗的衣飾中

坐起……

祖先們，從朽敗的衣飾中坐起，

像拿撒勒的木匠之子那樣復活。

說說自詩經時代以來，

古老的信仰，如何使你們

得以安寧堅定地生活。

我知道數十個世紀以前，

有過恬美的歌唱，

在長滿卷耳的山坡上，在水中央;

曾經有過一個羞怯的少年，

在城之一隅，懷著隱秘的歡欣，

接過一支小小彤管。

祖先們，從朽敗的衣飾中坐起，

為我說說首陽山上采薇的兄弟;

說說那兩個忠誠的仆人如何舍身蹈險，

將趙氏孤兒帶出死亡之域。

說說貝加爾湖畔那個孤苦的牧羊人，

他如何熬過十九年的流放，

最終返回故國;

那個在刑場上目送歸鴻，

彈奏廣陵散的人，他所吟誦的

“得魚忘筌”是什么意思?

說說那撫尸慟哭的吊客，

引頸就戮的名士;

說說狂放不羈的青蓮居士，

他如何能夠那么圓滿自然地繼承下

華夏文化的血脈，至今聲名不衰?

說說王陽明那株巖間花樹，

如何寂滅又一時明朗起來?

在殺伐更替的千年歲月中，

你們如何在權勢與死亡面前

保持住了尊嚴和一顆澄明的心?

那支撐你們在悠悠蒼下

存在的謎一樣的信念，

如何生成，如何在靈魂深處扎根?

起來，傳布神圣的音訊，祖先們!

為你們的子民重新描述

那暮春三月的人間勝境

那桃花源里的光與影……

眾多書院寂寞無主，散落山河之中。

落日下的一場雨

那么細密的篦齒，那么輕，

靜靜地滑落，從天上。

像是被一雙溫柔的手把握著。

窗外，綿綿雨絲正梳洗大地山河。

金黃的夕暉，篦齒在滑落……

呵，顯露了，樹木、花叢、

蜿蜒山脊、河岸上懷孕的農婦，

鳥兒盤旋，翅翼閃亮……

一切都在迎接、順從，

像蒙塵太久的發縷。

呵，一切都在迎接、順從、歌唱，

在以無聲的旋律召喚窗后的人

步出到曠野之中和他們一同沐浴……

溫柔的記憶，1999年

跟隨母親，低著頭，緩步走進

西河鄉下那幢矮小的舊宅

佝僂的老婦人盡了媒人的本份

為我們沏茶，踱來踱去，歡歡喜喜

你信賴的那個人從我口中

委婉地獲取了她想了解的所有事體

而你，遠遠地坐在床沿上

雙手絞弄著，側身望著窗外

那里有初開的月季、墻皮脫落的

廂房、兩頭奶牛，爐火上

一汪清水在鐵壺中沸騰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