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雕塑家中頗有創意者,常雕鐫出一些別出心裁、荒誕可笑的作品,令人忍俊揣度。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美術教授羅伯特·阿納森,在上世紀90年代初病故前留下一組系列雕塑,其名譯成中文,不論是“蛋頭”或“雞蛋腦袋”,似乎都不甚雅聽。作品本身也不很雅,就是一個個蛋形的丑陋大腦袋。
其中有一件現置于該校圖書館門前:一個大蛋頭在俯看一本攤開在地上的大書,其臉幾乎貼著書,但還保持一點距離,因為那臉上的大鼻子頂住了書本,使整個腦袋穩居書之上方,并保持鼻尖的距離。顯然,這是個書呆子、書蠹蟲的形象,不管是褒揚還是揶揄,反正能令人發笑。
另有一件放在該校法學院前的草坪上,南兩個大蛋頭組成,他們很高大,相對而立,長得像雙胞胎一樣酷似,前額都有數道深深的皺紋,雙眼都是一睜一閉,嘴巴都張得很大。另一相似之處是兩個腦袋都沒有耳朵。
一望而知,雙方在搶著說話,在氣洶洶地爭論著什么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可彼此誰也不聽誰的,誰也聽不見誰的,因為他們沒有耳朵,沒有聽覺,對方的言語連“耳旁風”都成不了,而只能成為“臉旁風”。
有一次,該校學生就“肯定行動”政策發生辯論,不同觀點的兩派在學校招生時究竟要不要給少數民族和女性留配額這個問題上爭執不下,誰也說服不了誰,記者的報道文章就用這兩個沒有耳朵、光說不聽的雞蛋腦袋來形容這場辯論。
筆者由此聯想到我們生活中不乏這種不長或不帶耳朵的現象。譬如在交際場合,有人只顧自己哇啦哇啦而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在所謂的“朋友”之間,有人只顧自己嘮嘮叨叨而從不問“朋友”一句話;在家長與子女、教師與學生之間,有的父母親、老師只顧自己“循循善誘”而不想了解孩子們的想法;在領導與被領導之間,當官的只顧自己夸夸其談而從不不恥下問:在老板與雇員之間,只許老板頤指氣使吆五喝六,雇員只能默默無言忍氣吞聲,等等。
生活經驗也告訴我們,一旦有人不長或不帶耳朵,這人與人之間便無法交流,無法溝通,更無法和諧相處,誤會、不服、爭吵、決裂、斗毆以致傷害之類的事情就必然會發生。
雕塑家阿納森似乎在用黑色幽默來逗我們笑笑,可我們真應從其沒有耳朵的荒誕雕像中領悟到:人不可無耳。
此外,有意思的是,阿納森把雞蛋腦袋的臉部刻得很像他自己的面孔,似乎說明是他自己人生經驗的總結,或是想用“自我批評”的婉轉手法來告誡那些不長或不帶耳朵的人:別霸占話語權,閉上你的嘴,讓人說話,聽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