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要經歷多少無奈的別離,再美好的時光,再豐盛的宴席,都有曲終人散的一刻。
我對我的孩3們講絨絨的故事,希望他們能明白,Flecki和Felix不可能陪伴他們走一輩3,但是,如果他們能夠珍惜與這兩只小兔子在一起的每一天,那么,不管將來怎樣,他們都可以了無遺憾了。
孩子們早就想要小兔子了,一個偶然的機會里,我們在經過一個農莊的時候,看見里面的草地上,一個兔媽媽正帶著它的幾個兔寶寶在曬太陽。那幾只小兔子絨球似的,可愛得很。兩個孩子馬上就挪不動步兒了,我也看得心里喜歡,就進去詢問這些兔子賣不賣,多少錢。
那天,我們不僅帶回了兩只兔子,還連帶著買了一只籠子。在回來的路上,孩子們就給小兔子們想好了名字:那只白色帶斑點的長毛兔被女兒稱作“Flecki”(“小斑點”),黑白相間的短毛兔是兒子的,他管它叫“Felix”。
自從Flecki與Felix進了我們家的門,就成了當之無愧的“超級明星”——孩子們從幼兒園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它們摟在懷里親了又親。不僅他們如此,他們的爸爸也是一樣,一下了班就會像個大小孩似的把兩只兔子一起抱起來,一邊撫摸一邊一本正經地和它們說話。
不由想起我小的時候養的那只兔子。我那時剛上初中,一次放學的時候,看見我們校工的后院里有一群小兔子,有同學說,這些小兔子都得了癌癥,活不了多久了,同情加憐惜使我當時毫不猶豫地掏出了口袋里僅有的兩毛零花錢,抱了一只兔子回家。
因為是“先斬后奏”,特別害怕媽媽不讓養,就先把它藏在了一只買菜用的竹籃里,上面給蓋了一頂草帽。
母親下班回家后,我忐忑不安地把她引到竹籃前,沒想到她一掀草帽,那小兔兒立刻后腳著地,前腿騰空地站了起來,小鼻子一聳一聳地探將出來,雙眼清澈,一臉無辜,媽媽一看這小東西這么可憐,就把它留下了。我的喜悅自不必說,給它取名“絨絨”。
絨絨沒有籠子,可以在家里四處跑,但是它非常干凈,渾身上下一塵不染。我們家當時住的是父親單位分的宿舍樓,有兩個陽臺,絨絨進家以后,靠廚房的那個小陽臺就成了它的領地,那時還沒有煤氣,做飯得用蜂窩煤爐子,母親于是用一個盆盛上爐灰,給絨絨當便盆用。
這小兔子還真爭氣,很快就學會了只在它的便盆上解手。冬天的時候怕它凍著,就讓它在廚房里過夜,有時我會忘了把它的便盆一塊兒端進來。對于絨絨來說,那可是難熬的夜晚。天亮母親一起床,它就黏在她的腳后跟上,心急火燎地等著她開陽臺的門,門一開,它便會箭一般地沖向它的便盆,解決它憋了一夜的“問題”。
兔子是齲齒動物,必須得磨牙,所以我們家的椅子腿和門框上都留下了絨絨的牙印兒。
父親一直害怕它咬壞了客廳的皮革沙發,有一天,當絨絨又大搖大擺地闖進客廳的時候,正逢父親心情不好,他一個大腳把小兔兒給踢了出來,小東西不僅一下子飛出老遠,而且撞到了走廊的墻上。
從此以后,它牢牢地記住了這個教訓,怎么也不肯進客廳了。有時家里來了客人,我想向他們展示一下我的兔子,硬把它抱進客廳的時候,它就會在我懷里拼命發抖,眼睛里閃爍著驚懼的光。
我們住家的后面就是大學的操場,四百米的跑道圍著偌大的草坪,天好的時候,我會帶上絨絨去操場遛遛,這是絨絨最快樂的時候,它上躥下跳,揀著車前草吃個痛快。我當時從不擔心它會逃跑,它自己好像也沒起過這個念頭,總之,時間將晚的時候,我就會把它抱起來一起回家。
晚上我做作業的時候,經常把絨絨放在我的寫字臺上,它靜靜地端坐在燈下,看著我寫字,臺燈的光線柔和地灑落在它身上,使它看上去像是一座玉琢的雕塑。
寒來暑往,轉眼兩年的時間過去,絨絨長成了一只八公斤重的巨兔。我們家也裝上了煤氣,再也沒有爐灰給它當便盆底兒了,母親開始給我做思想工作,說分別是早晚的事兒。
當有一天早上,母親說要把絨絨帶到她上班的中學里去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是在和我心愛的小兔子永別了。我最后抱了抱它,摸了摸它的腦袋。出門去上學的時候,我沒敢回頭。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經歷失去的痛苦,但是我竟然沒有掉一滴眼淚,因為我知道,眼淚一發便不可收拾,而我卻不能改變任何結局。
我也很清楚,就是我的父母也對絨絨很有感情,母親每日細心照顧它,甚至把土豆胡蘿卜都先洗凈,然后喂它;父親看見小兔兒有一次傷了腳,逮住我們姐兒倆質問是誰這么不小心……
人的一生中要經歷多少無奈的別離,再美好的時光,再豐盛的宴席,都有曲終人散的一刻。
我對我的孩子們講絨絨的故事,希望他們能明白,necki和Felix不可能陪伴他們走一輩子。但是,如果他們能夠珍惜與這兩只小兔子在一起的每一天,那么,不管將來怎樣,他們都可以了無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