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地做

從畫上走下來的仙女

第一次見到方心悠，她正和男朋友頭湊在一起吃紅豆冰，他們只用一只小勺子，彼此含情脈脈地對望，喂進嘴里的冰比不上融化的速度。年輕男女彼此間燃燒的熱情，讓冰店老板都羨慕了，他忍不住對前來收賬的侄兒說：看，這個女孩像不像畫上走下來的小仙女?

侄兒鐵軍抬起眼皮，漫不經心地掃了方心悠一下，只一下，她就烙在他腦海中，像是刀斧刻痕，怎么也擦不去了。鐵軍眼神執拗地看著她，直到方心悠感受到目光的力量，覺得渾身不舒服。她跟在秦嶺后面離去，長發遮住小半張臉孔，從粉紅的小錢包里掏出紙幣買單，鐵軍卻推開鈔票，聲音低沉而執著：我只要你的電話號碼，美女。

方心悠愣了愣，臉色迅速變得緋紅，兩朵火燒云覆蓋了她的腮，眼神中卻有了被羞辱的惱怒。秦嶺很生氣，他原想教訓一下鐵軍這種張狂小子，目光卻被鐵軍胸口龍飛虎嘯的刺青逼退，硬生生低下頭，咽下怒氣勸方心悠：我們走吧，心悠。

誰都沒想到，鐵軍會大膽到變態，心悠剛剛轉身，他就按著她肩頭，逼她轉過臉，嘴正對上他的唇。鐵軍忘情地親吻著心悠，不顧她的踢打和掙扎。秦嶺剛湊過去就被一記左勾拳嚇過來。

方心悠給了鐵軍一耳光，在這之前，她學習港臺劇情，一腳蹋中他下身。他沒有躲，只是蹲下身去，疼痛扭曲的臉，擠出一絲笑容，對捂著烏眼圈的秦嶺說：你馬子比你更有種。

你知道癩蛤蟆嗎

鐵軍直接到女生樓下等方心悠，她請同學幫忙打水打飯，堅決不下樓，他也不走，找了兩個小弟，幫他跑腿，買泡椒雞爪和鴨翅膀，碎骨頭吐得到處都是。他的舉止囂張，眼神卻溫柔，好像等不到心悠就誓不罷休。心悠終于走下樓來，每一步都壓抑著莫大的火氣，是的，她可以請同學幫忙打來開水和飯菜，甚至可以短期逃課，但是她為什么要這樣憋屈呢?她做錯了什么才慘遭壞蛋軟禁?

心悠握著拳頭走到鐵軍面前，因為緊張，高高昂起的頭顱一直在微微晃動。你想怎么樣?她瞪大眼睛，努力讓自己不輸在氣勢上。鐵軍撲哧一聲就笑了，他沒想到心悠這樣可愛。但接下來，她湊近他的臉說了一句話，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心悠問，你知道癩蛤蟆長什么樣子嗎?鐵軍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心悠忽然眼睛發光地哏哏笑了，她拿出背后一面小鏡子，體貼地說：照照，里面可不就有個癩蛤蟆!這話說得大聲，過往的女生都捂嘴大笑起來，一面笑，一面又對鐵軍身上的刺青感到新奇和害怕。方心悠已經像勝利者般轉身，她惡狠狠地說：你不配，不配來樓下等我的!

鐵軍依然沒說話，他眼神癡纏地看著方心悠，她說了什么不要緊，這樣美麗的女孩，即使說出再惡毒的咒語，也如口吐蓮花。

秦嶺弄丟的500萬

一周后，秦嶺的生日，約了心悠過二人世界，兩人包一間KTV的房。在里面唱歌、點蠟燭、吃蛋糕。情緒飚到最HIGH時，門外忽然傳來打斗聲，秦嶺剛拉開門，一個滿臉是血的小弟就像八爪章魚一樣向秦嶺撲過來，順便將一個塑料袋塞到他手上。秦嶺慌亂起身，忽然一把砍刀向他腦袋飛過來，嚇得他魂飛魄散。手里的塑料袋子，被緊張過度的秦嶺扔給心悠，不知怎么被捏壞，白花花的粉末，全部落在地上被摔散的蛋糕上面。

后面沖進包房的人，都愣在門口，眼神里掩飾不住巨大的幸災樂禍，盯著不知自己已犯下彌天大禍的秦嶺和方心悠。

500萬，老子的500萬!

一個刀疤臉的黑胖子怒氣沖沖地摔上門，沖著秦嶺和方心悠說：你們糟蹋了我的白面，價值500萬，怎么賠?

秦嶺的膝蓋，就這樣軟軟地跪了下來，他泣不成聲地哀求黑胖子：這位大哥，請你高抬貴手!

黑胖子拿著一把匕首，漫不經心地在秦嶺身上幾個要害位置指指點點，他說我要你的命也沒用，要不這樣，你把女朋友當給我吧!

方心悠來不及說話，包房里全是男人，他們呼出的穢濁氣息幾乎熏暈了她，她在極短的時間里成為秦嶺的禮物，雙手舉過頭頂，呈給勢力不小的黑幫老大。

刀疤臉向方心悠步步逼近時，她沒有哭，也沒有哀求秦嶺救她，心悠已經看清現實，她只能自己救自己，但她的腿腳還來不及踢出。已經被幾個大漢從身后按倒，身體貼著沙發，那些粗糙而禽獸的手，解開了她的衣衫紐扣。

方心悠被輪奸時，臉一直被壓在一邊，她很安靜地看著秦嶺，那個嚇得兩股顫顫的孬種。

紅牌舞女

方心悠被刀疤帶走了，因為她男友欠刀疤的500萬，需要她用身體來償還。她曾經嘗試逃走，也巧妙地躲開了公寓門口守候她的小嘍，但最終被抓回去，他們狠狠打了她一頓，還拍下她的裸照，告訴她如果不聽話，就把這些東西寄給她的父母。

方心悠漸漸死了心，不再往外面跑。表面她是穿得暴露的夜總會紅舞女，其實是高級應召，刀疤大哥常常給她指令，讓她去“服侍”某一位男人，有小弟送她到賓館。那些男人對她的美貌贊不絕口，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在床上還不夠主動。但偏偏世上有很多賤男，喜歡心理傲慢的神色，他們成了她的回頭客，刀疤喜滋滋地數錢，表揚心悠：如果你早日賺夠500萬，隨時從這里離開，沒人敢攔你!心悠的眼里，漸漸滲出淚水，她以為自己早就不會哭了，從她被秦嶺出賣和背叛那天開始。

那天，帶心悠“趕場子”的是鐵軍軍，那個曾被她蹋中下身的倒霉蛋。他看她的眼神疼痛不堪，她卻早已無所謂一般，斜叼著一根煙，吐出圓圓煙圈。

車開到半路，鐵軍忽然一個急剎車，他停下，低頭說：快走!

心悠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鐵軍會放過她。他卻再次催促：如果你這次不走，以后恐怕沒有機會離開一心悠跳下車，赤腳。紅唇如同火焰，她在大街上沒命地奔跑。向著家的方向。

懂得你的疼

心悠是凌晨3點敲響鐵軍房門的，他勉強從腫脹的眼皮中掀開一道縫，看披頭散發衣衫凌亂的心悠，他趕緊拉她進來，心悠一下子跌進鐵軍懷抱，痛哭失聲。原來父母已經不承認這樣的女兒了，心悠早就被學校辭退，秦嶺也不知去向。父母讓她去死，滾得遠遠的，她只好回來了，鐵軍成為她最后的稻草和浮木，至少因為他的存在。她不會那么快沉沒湖底。

鐵軍伸出手臂，用溫暖迎接了一顆早已支離破碎的心。她在他懷中，緩慢而鄭重地脫下衣衫。他也除下自己身上負累，卻忽然發現，他的疲軟，如同一段蔫頭耷腦的小黃瓜，即使面對美如天仙的身體，也毫無沖動的征兆。

他不行了。心悠抱住他，嘆出一口氣。片刻后，他們的嘴唇貼在一起，毫無欲望的親吻，讓心悠徹底放松，她終于躺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污泥中的愛情

心悠漸漸明白，即使做小姐這行的，拿身體換錢，也有很多女人心中揣著沉甸甸的深愛，她們心靈總有一個干凈的角落，是留給值得去付出和熱愛的男人。哪怕那個男人很猥瑣，不爭氣，一文不值，但她們都依靠著愛情的丁點想象活下去，至少不會那么辛苦。

心悠的精神鴉片是鐵軍。沒有“客人”的空閑時間，心悠為鐵軍沒完沒了地織圍巾、打毛衣、補襪子，她甚至煲湯給鐵軍喝，當他帶著血淋淋的傷口從外面回來。她會整夜守在他床前，用溫熱的毛巾，為他擦去額頭冷汗。

他們纏綿得像世間最癡情的情侶，但，身體卻沒有半分交流的可能。鐵軍去找過其他女人。他正常如昔。醫生說，這是心理上的原因。心悠寬容到了極處，并不怪怨鐵軍面對自己時的疲軟，她喜歡讓他抱著，整個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躲進他懷里。也許這樣，就不會再害怕風和雨。

污泥也會養育蓮花般潔凈美好的愛情。

3年后的秘密，誰的心更疼

心悠當然不知道鐵軍曾為了她打人，她被人胡亂占有的第一次，她在自己兄弟身下的哭喊和血淚。當時鐵軍并不在現場，但他想起來都會心如刀割，所以，有時他會偷襲一些光顧過心悠又頻頻“回頭”的客人。他不能忍受其他男人一次之后還會接二連三地糾纏心悠。

心悠在革長鶯飛的春天忽然得了怪病，她發燒，怎么打針吃藥都退不下來，把身體燒得軟綿綿的，骨頭里仿佛有了千萬根倒刺，勾劃得她渾身發疼。后來，鐵軍送她去正規醫院檢查，醫生很惋惜地告訴心悠，她得了不治的艾滋病。

此時，心悠與鐵軍維持柏拉圖的精神戀愛已經3年了，她對往事都模糊遺忘時，一個將她推到火坑的男子，忽然又出現在醫院病房。

是秦嶺。他瘦了很多，佝僂著腰背，原本白皙的面孔有了滄桑的印跡，大概在刀疤手下跑江湖，這碗飯也不是這樣容易吃的。他是來懺悔的，關于3年前的秘密。

當年鐵軍對心悠的追求，引起了他老大刀疤的注意。他大罵鐵軍沒出息，連女人都搞不定，他愿意出馬幫鐵軍的忙。

當然，他的幫忙，是一個完美無缺又卑劣無恥的計劃，包括事先已經讓秦嶺染上毒癮，為了白粉，他情愿配合刀疤，故意讓心悠將那包富強粉扔在地上，她闖下大禍，自然只能用身體還債。

心悠似笑非笑地看著秦嶺，這個在潔白美好的青春年華曾深深愛上的男子，卻懷著一顆齷齪的心將她生生推下火坑。她的臉，因為生病而憔悴不堪，但眼里的光彩，仍如當年，心悠目光灼灼地問秦嶺：這些事，鐵軍知道嗎?

不，鐵軍不知道。秦嶺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淚，他苦笑著說：我現在已經是一只腳踏進鬼門關的人了，沒必要騙你。鐵軍知道你被刀疤大哥叫人輪奸后，非常生氣，幾欲決裂，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事，他也無能無力。

心悠重重閉上眼，她不想再看到秦嶺，在所剩無幾的生命里。幾年來。她一直在鐵軍的湯里下著慢性毒藥，毒素在他身體里積聚到一定分量，他就會氣絕身亡。那時，心悠執拗地認為是鐵軍找人幫忙毀了她的清白，讓她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和他平起平坐，不再有資格嘲笑他是癩蛤蟆。

愛比死冷

心悠病情加重的那夜，鐵軍抱著她回到他們簡陋的小公寓。廁所里的水管壞了，滴滴答答的水聲敲在耳畔，心悠睜開眼請求鐵軍：幫我洗個澡好嗎?我不想永遠這樣臟。

鐵軍一邊流淚，一邊放好熱水，里面還撤了玫瑰花瓣，就像浪漫到極點的夢幻，能洗去心悠身上心上無限不堪。

心悠已經瘦如柴禾，鐵軍將她輕輕放進浴缸，拿毛巾細心擦洗她千瘡百孔的身體。忽然，他脫下自己衣服，一絲不掛，在心悠驚訝的目光中，看到鐵軍男性的偉岸與雄奇，他含淚驚喜低呼：心悠，我行了，我行了

心悠無法阻止一個為愛受了3年折磨的男人，這個男人力氣那么大，他輕而易舉就進入心悠的身體，兩人的初夜，在浴缸升騰氤氳的白霧里終于達到了天堂般的高潮。

你……真傻!你會死的!心悠掩面痛哭，她沒想到鐵軍竟然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來愛她：承受與她一樣的絕癥，陪她走到生命最后一秒。

雖然，即使鐵軍沒有感染艾滋，他也會因為心悠3年來細心熬制的幾百碗湯而在某天送命，但這不同，這次他主動選擇了生命的走向——讓愛情變得比生存更重要，也許只有這樣，才會敵過那樣冰冷而深黑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