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xiàn)在只能喝湯了

一天晚上，我們?nèi)胰苏诔燥垼T鈴響了。我打開門一看，外面站著一個神情詭秘的陌生男人。這個人像影子一樣鉆進廚房，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他先戴上眼鏡，然后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紙。

“請原諒，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請您繼續(xù)用餐，趁您還能夠享用。不過您也知道#8943;#8943;”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我渾身一哆嗦，立刻不自覺地抻了抻衣領。這個男人用飽含同情的眼神看著我，搖了搖頭，然后就把目光移到了我的兩個女兒身上。

“看這兩個孩子，就像兩朵小花似的!”他苦笑了一下，撫摸著我大女兒的頭感嘆道，“孩子們還在身邊就是好啊。她們倆都還健康吧?是不是很調(diào)皮呀?天哪!現(xiàn)在周圍的車太多了，太可怕了!這兩個小可憐兒啊，可千萬別出什么事!我不是嚇唬您，我也不是說她們倆肯定會遇上車禍。除了車禍，周圍危險的事還多著呢，有很多危險我們一時還意料不到。”

……

我以為，既然我們?nèi)叶假I了保險，他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自然也就該走了吧。但我們這位不速之客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又開始在公文包里翻騰起來，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小冊子。他先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就像他手里拿的是反政府的宣傳單或者是淫穢書刊似的，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到了我的眼前。

“您看一下，”他壓低聲音說，“這當然并不是保險單的全部內(nèi)容，但也能看明白。實踐證明，我們無法預測可能發(fā)生的所有事故，所以這里只是列舉了人體一些主要部位受到傷害時可能獲得的賠償標準。您先了解一下吧。”

小冊子上是這樣寫的:

小腿——8000克朗

大腿——12000克朗

右手大拇指——1560克朗

小指——400克朗

一只眼睛——3500克朗

兩只眼睛——10000克朗

……

后面還有小臂、整只胳膊、腕骨、腳掌、肋骨、耳朵、鼻子、嘴唇等等。

這怎么看都有點兒像出售價目表。“您可以大略計算一下，不要帶著情緒。我明白，誰也不希望發(fā)生這樣的事，但這真的很劃算。只要胳膊受點傷，就能得個千八百克朗……”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那不是求之不得的嘛。您好好考慮考慮吧……”

我是得好好算算:左小腿能買一臺冰箱，剩下的錢還夠買一塊地毯;大拇指可以買一臺小電視機，要是想買現(xiàn)在正流行的那種大電視機，那就得腕骨斷了……

我看完了，算好了，在保險單上簽了字。

那天晚飯后，我決定去啤酒館喝一杯慶祝一下。那家啤酒館里有一個小伙子，他因為郁悶已經(jīng)在喝第三杯了。他需要兩萬克朗買房子，可又不知上哪兒去弄這筆錢，所以只能借酒澆愁，而且每天都喝，喝了一年多了。

我挨著他坐下來，給他出了一個好主意。我建議他先去買保險，然后豁出去兩條大腿，他和他老婆各豁出去一條，這樣房子就有了，剩下的錢還足夠買一套家具。要是再加上一只胳膊……

稍后，我盤點了一下我當天的收入:4顆牙，每顆150克朗;鼻梁骨260克朗;兩只胳膊800克朗，其中60克朗被扣掉了，也許是扣了所得稅，也許是因為我沒提供脫落的牙齒作為證據(jù)。到底什么原因我不清楚。多虧我說我買保險了，否則后果不堪設想，那小伙子非把保險單上列舉的那些部位都給我打殘了不可。

你看，買保險還是挺賺的吧，雖然我現(xiàn)在只能喝湯了，但我還是認為，我的這次投資非常成功!

于亮//摘自2009年7月28日《齊魯晚報》，

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