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經濟政策的變與不變

一年了!臨危受命的奧巴馬當選為第44屆美國總統已經整整一年了。據蓋洛普的民意調查顯示，奧巴馬的支持率從就職時的70％降至目前的54％，尤其在過去3個月內，奧巴馬的支持率如同坐過山車，下跌了9％，低于前任總統小布什的同期支持率，跌速創(chuàng)下半個多世紀來歷任美國總統任期第一年支持率跌速之最!最近，奧巴馬所領導的民主黨連失弗吉尼亞州州長、新澤西州州長和紐約市市長的三場選舉，這傳遞了一個美國民眾對奧巴馬信任下降的信號。另一方面，由于今年6月奧巴馬曾在演說中向全球穆斯林伸出橄欖枝，而受到國際社會好評，調查顯示各國民眾對美國的認可度提升了7個百分點，上升至43％。雖說在阿富汗撤軍、關閉關塔那摩監(jiān)獄、巴以和平進程、美國與伊朗、美國與俄羅斯新外交關系及朝核問題等都遇到阻力，奧巴馬一改小布什政府的單邊外交政策，采取“巧實力”外交的策略仍然為美國形象獲得了加分。

承載著美國人“變革”之“希望”的奧巴馬，值其當選一年之際，“收獲”了國內國外怎樣的評價，其政策將延續(xù)怎樣的走勢，又會有哪些變數?

本文主要分析奧巴馬當選以來的經濟政策，分析這些政策取得了怎樣的成效、有哪些改變及動向。

經濟救助方案與退出機制

奧巴馬上臺以來主要推出了總額為7870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Ameri-can Recovery and Reinvestment Act，AR-RA)及最高可達2萬億美元的《金融穩(wěn)定計劃》(Financial Stability Plan)，前者主要內容為減稅和增加支出以刺激經濟復蘇，后者主要內容是為金融機構提供貸款。另外，美聯儲主要是通過數量寬松，向問題金融機構以及流動性緊缺的機構注入流動性，同時，成立資產管理公司對破產的大型金融企業(yè)資產進行管理。自2007年金融危機發(fā)生以來，美國經濟已經5個季度出現負增長(詳見表1)。今年第二季度以來經濟出現好轉跡象，第三季度GDP更是實現了3.5％的增長率。股票市場也從3月5目的6547.05點回升到11月13日的10291.29點(道瓊斯工業(yè)平均指數，DJIA)。應該說奧巴馬政府的經濟政策取得了積極成效。然而，有不少學者業(yè)界人士對明年美國經濟的增長持懷疑態(tài)度，他們認為今年的經濟好轉源于大規(guī)模的經濟刺激政策，如舊車換現金計劃(cash for clunkers)等，而這些政策的效果是暫時的。

剛剛結束的APEC會議透露出來的會議聲明表明，各國將繼續(xù)推行經濟刺激計劃，直至經濟出現好轉。何時出現好轉，需要掌握這個時機。關于經濟刺激政策的“退出機制”的問題，現在已經頻頻見諸報端。所謂退出機制，其實就是如何收回財政部和央行放出來的過多貨幣。在救市過程中，財政部購買國債，央行為困難的金融機構注資，都導致流通中的貨幣大幅增加。在經濟不景氣、信貸緊縮時，這些注入的資金可以緩解信貸緊張，避免經濟陷入更深的衰退。然而，當經濟好轉時，大量的貨幣卻極有可能導致貨幣貶值、通貨膨脹，使剛剛復蘇的經濟再次遭到打擊。

美聯儲和財政部都可能有哪些退出機制呢?傳統的方法是進行公開市場操作，賣出央行所持有的國債和金融資產，從而收回貨幣。關于國債，問題在于，央行已經為救助金融機構而賣出了所持有的大量國債以換取資金，因此央行手中的國債已經不多。聯儲可以用手中的次貸資產向財政部換國債，但是如何給這些次貸資產定價是個問題，并且財政部發(fā)行國債面臨上限。關于金融資產，短期內出手，是否有買家，以及以何種價格出售也是問題，如果價格過低，聯儲將發(fā)生較大虧損。其他的方法包括通過支付較高的超額準備金利息以使銀行提高超額準備金及通過支付較高的利息向商業(yè)銀行出售央行票據，這兩種方法都是通過減少商業(yè)銀行的放貸金額而減少流通中貨幣。但是，這些方法都將加重央行的財政負擔。目前看來，美聯儲和財政部還沒有輕松的退出機制。

醫(yī)保改革與財政赤字

美國的醫(yī)療衛(wèi)生保健非常昂貴，2007年，美國人均的醫(yī)療支出大約是6000美元／年。美國的衛(wèi)生總費用占其GDP的比重達到17％，每年的醫(yī)療花費已經高達2萬億美元。但是，美國的醫(yī)保制度仍然沒有覆蓋全美人口，而且效率低下，存在很多問題。因此，歷屆美國總統都試圖對醫(yī)保制度進行改革，但是，由于美國醫(yī)師協會、制藥公司、保險公司等利益集團的阻撓，都沒有成功。克林頓總統就在醫(yī)保改革上摔了跟頭，而不得不停止下來。

奧巴馬所倡導的醫(yī)改主要可概括為“廣覆蓋”和“低成本”，即使每一個美國人都可以享受到醫(yī)保，都可以承擔起醫(yī)保費用。醫(yī)保改革是奧巴馬得以當選的主要競選內容之一。2009年11月7號，美國眾議院以非常微弱的支持票數(220票贊成，215票反對)通過了醫(yī)改方案。盡管參議院能否通過奧巴馬的醫(yī)改方案還有待觀察，但這仍可以視為奧巴馬當選以來取得的主要成就之一。

醫(yī)改方案期望在十年內為3600萬沒有醫(yī)療保險的美國人提供醫(yī)療保險。根據國會預算辦公室估計，該法案在十年里會耗費1萬億美元。這l萬億美元有兩個出處：一是削減退休人員醫(yī)療保險(Medicare)，二是增稅(主要是對中產階級和高收入階層增稅)。老年人向來是美國政客一個很重要的票源，是不能輕易動的，削減退休人員醫(yī)療保險困難重重。增稅也當然不受民眾歡迎。如果這兩個來源者很難實現的話，則只有給美國政府摞起更高的預算赤字了。根據美國財政部公布的數據，2009年美國政府財政赤字達1.42萬億美元，比美國建國后的頭200年里所有國債加在一起還多，超過印度經濟總量，相當于全國每人負債4700多美元。財政赤字問題已經成為奧巴馬所領導的民主黨政府受到共和黨詬病的主要內容之一，如果政府財政赤字居高不下的話，奧巴馬及民主黨在下屆總統選舉中能否獲勝將存在很大變數。

為政府赤字進行融資的方式有兩種，一是跟本國居民借錢，二是向國外借錢。美國人過去向來不喜歡儲蓄，而喜歡預先借貸消費，沒錢或只有很少的錢可以借給政府。那么，美國就只有第二條路了，向國外借錢，現在美國正是這樣做的，中國、日本、中東石油國家都持有大量美元資產，是美國的債權國。美國債臺高筑將會有兩種可能后果，一是美國認真還債，則可能出現拉美國家曾經出現的債務危機，每年必須償還高額的本金和利息，為經濟發(fā)展背上沉重包袱，二是美國賴賬，方式是通過美元貶值使外債縮水，雖然美國財長蓋特納一再聲稱，強勢美元符合美國利益，但是目前已經出現了美元疲軟，以美元計價的大宗商品價格上升的趨勢，而且美國也一再要求中國加快人民幣升值速度。很難說美國不會以第二種方式來還債，只要美國在國際經濟中處于霸主地位，他就會以自己的利益為中心，制定標準，讓其他國家服從他的要求，而犧牲別國的利益。

貿易保護主義與“可持續(xù)及均衡增長的框架”

奧巴馬上臺以來，亞洲國家一直非常關注其貿易傾向。奧巴馬在競選時曾強調自由貿易主義的立場，但是在上臺后卻表現出十足的貿易保護主義傾向。在其經濟救助方案中，加入“購買美國貨”等條款，使各大貿易伙伴懷疑其貿易立場，搞不清楚他到底是自由貿易主義者還是貿易保護主義者。尤其是在一年內對中國提起的“雙反”(反傾銷和反補貼)、“特保調查”多達十次以上，為國際貿易發(fā)展歷史之最。相比之下，小布什在任期間，對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ITC)提出的五起對華特保案不予理睬。輪胎特保案引起國人特別關注，9月11日，奧巴馬簽署了針對中國的輪胎特保案。其實低端輪胎在美國生產已經很難獲利，即使不在中國生產，也必將轉移到其他國家，這個特保案并不能真正保護為數很少的美國輪胎工人的飯碗，卻是損害了美國更多消費者的利益。奧巴馬的這個特保案，是向工會的一個表態(tài)，以獲得工會對奧巴馬最為看重的醫(yī)改的投票和支持。連奧巴馬的幕僚都認為這種法案向世界傳遞了一個不好的信息。但是，奧巴馬明知錯誤，還是采取了貿易保護主義行為。11月6日，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ITC)又初步裁定對自中國和印度尼西亞進口的銅版紙、自中國進口的焦磷酸鉀、磷酸二氫鉀和磷酸氫二鉀征收“雙反”關稅。這樣頻繁的貿易制裁行為，使人們看到一場由美國牽頭的貿易戰(zhàn)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面對奧巴馬政府的咄咄態(tài)勢，中國政府也相繼做出了針對美國肉雞及大排量汽車的“雙反”調查。面對美國超過10％的失業(yè)率，也許奧巴馬政府也只有采取貿易保護主義行為，才能獲取工會對他的政治支持。

在匹茲堡的G20會議上，奧巴馬提出了“可持續(xù)及均衡增長的框架”。這個框架的主要目的是，改變目前自己所處的被動地位，將導致金融危機及全球經濟失衡的責任推卸給中國、德國、日本及中東等國家，為自己解脫，并通過建立新的增長機制即均衡的全球增長進程中贏得更多的主導權和話語權。美國發(fā)生金融危機以后，美國國內將危機根源指向了別國，尤其是中國這樣的貿易順差國，認為中國、日本等出口導向型經濟體形成對美的龐大貿易順差，這部分貿易順差(表現為龐大的外匯儲備)再回流到了美國金融市場，從而引起了金融危機。在美國的視野中，要解決經濟失衡，就必須改革中國、美國和歐洲等經濟體的政策導向。這包括美國要增加儲蓄和減少預算赤字，中國要降低對出口的依賴，以及歐洲要進行結構性改革以利于企業(yè)投資等。誠然，全球經濟失衡是事實，但是，美國以發(fā)行美元鈔票就足以獲取其“低儲蓄、高消費”的經濟模式，這是一個貨幣游戲，當美國得到好處時，并不感謝其他國家。而發(fā)生危機時，就把別國拿來當替罪羊。這等于說，美國沒錢花了，別國借錢給他是錯的；美國出問題了，別國需要進行改進。

中國是美國的第一大貿易順差國，因此，這個“可持續(xù)及均衡增長框架”首當其沖地指向中國。奧巴馬聲稱，為了實現全球經濟再平衡將不以貿易保護主義為手段，總算是為貿易保護主義找到一個堂皇的借口。這個框架還可能會成為逼迫人民幣升值的一個借口。美國曾高舉過“解決全球經濟失衡”的旗幟，迫使日本接受了“廣場協議”，最終導致日元大幅升值而拖累日本經濟陷入“失去的十年”的長期衰退之中。對此，中國不得不警惕。

美國仍是第一超級大國，仍可對別國指手劃腳。目前，美國認為中國應該在國際事務中發(fā)揮更大作用，但是，我們應該避免被拉人諸如阿富汗等的泥潭中，承擔責任時也應與本身國力相一致。最后，還是要積極發(fā)展本國經濟，調整經濟結構，發(fā)展是硬道理，國家強了，才有自己的發(fā)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