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供三個女兒上學，市婦聯主席在家養蝸牛

如果不是3個女兒上學，家里經濟困窘，黃忠蘭這個堂堂的市婦聯主席，也不會曾經在家里養了14年蝸牛。

為了供3個女兒上學，她不怕臟和累在家養起蝸牛。剛開始，家里難聞的怪味，熏得她常常嘔吐

1991年，時年41歲的黃忠蘭擔任貴州省興義市婦聯主席。她工作敬業、為官清正，在下屬眼中是一個責任心強、有威望的領導。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開朗樂觀、干工作風風火火的黃忠蘭，家庭生活卻異常艱辛。

由于在市民政局工作的丈夫柳登亮常年出差，黃忠蘭幾乎是獨自將3個女兒帶大的。好在孩子們都很爭氣，1991年，大女兒柳紅英高中畢業考入了貴陽中醫學院;1993年，二女兒柳紅玲又以優異的成績被中央音樂學院聲樂系錄取;小女兒柳紅濤也考上重點高中。

盡管女兒們在學業上捷報頻傳，可黃忠蘭欣喜自豪之余，卻暗暗發愁:二女兒上音樂學院每年就需要2萬元學費，再加上另兩個女兒上學的費用，每年至少需要三四萬元。而此時，她和丈夫每月的工資加起來只有600多元。怎么辦呢?黃忠蘭感到手足無措，苦不堪言。她和丈夫商量了幾天后，向銀行申請了2萬元貸款，在開學前把3個女兒全都送進了學校。可是這一年應付過去了，明年、后年怎么辦呢?

1993年9月2日，丈夫柳登亮帶病出差去了。晚上，黃忠蘭獨自苦苦思索該如何掙錢供女兒們讀完大學。想來想去，就是想不出一條適合自己掙錢的門路。她心煩意亂地隨手翻閱當天的地方報紙。突然，一則養蝸牛致富的信息抓住了她的眼球:蝸牛是一種高價值的醫藥原料，養殖技術簡單，只要有10多平方米的空間就可以喂養，投資小、見效快……看著看著，黃忠蘭眼睛一亮:對呀，自己可以養蝸牛啊!偷偷地在家里養蝸牛，不會被人知道的。

黃忠蘭興奮得當即打電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出差在外的丈夫，柳登亮聽后表示反對。但是第二天，黃忠蘭依然到書店買來有關蝸牛養殖技術的書籍，潛心研讀起來。

到了周末，黃忠蘭來到城郊的蝸牛養殖場。當她第一次看到蝸牛在地上蠕動時，全身頓時起了雞皮疙瘩。繼而一股怪味撲鼻而來，令她反胃、惡心。盡管如此，她還是堅定地與養殖場簽訂了蝸牛養殖合同，并買回了660只蝸牛。

黃忠蘭家住的是一套三室一廳的套房。她把書房里的書柜、書桌等所有物件全搬進臥室，將書房騰出來養蝸牛。隨后，她請一個鄉下做木匠的親戚做了16個大木箱子。晚上趁夜深人靜，她到附近的一塊空地背來10多袋新土，均勻地鋪在木箱里，再分別將蝸牛放到木箱里喂養。

自從養殖蝸牛后，黃忠蘭家里就有了一種難聞的怪味，令人惡心。為減輕這種味道，她只得整天把書房門關得緊緊的。

盡管養蝸牛的滋味很難受，但黃忠蘭為了女兒們還是堅持著。她每天一下班就到書房里料理蝸牛，怪味熏得她常常嘔吐，有時連黃水都吐出來了。

在北京上大學的二女兒暑假回家，看到一身污垢、滿臉汗水的母親正躬著身子給蝸牛喂食，頓時驚呆了，緊緊抱住母親痛哭了起來

為了降低養蝸牛的成本，黃忠蘭每天都要趕早到菜市場撿菜農丟棄的菜葉，回家洗干凈后用來喂蝸牛。不幾天，刺骨的涼水讓她原本光滑的雙手變粗糙了，而且裂開了一條條口子，一沾到水就鉆心的痛。

黃忠蘭在單位是個頭面人物，平時穿著整潔得體。可是一進家門，她就換上那套花5元錢從地攤上買來的舊衣服，鉆進蝸牛室，蹲在潮濕的地上給蝸牛換土喂食，儼然是一個農婦。這種角色的轉換，常常令她心里五味雜陳。

黃忠蘭養的蝸牛繁殖很快，不到3個月，就有了1萬多只。書房裝不下了，她只好把客廳里的沙發、電視機等搬進擁擠的廚房和臥室，將接待客人的客廳也用來養蝸牛。

隨著蝸牛的增多，屋里的怪味越來越濃，家人時間長了漸漸地就適應了，可是外人根本無法進屋。黃忠蘭從此拒絕了所有人的造訪，節假日下屬有急事要到家里給她匯報工作，她都趕緊叫對方到辦公室等她。盡管如此，還是有防不勝防的時候。一天傍晚，黃忠蘭正埋頭給蝸牛喂食，住在附近的張副市長臨時過來給她交代工作上的事，見門沒關便直接進了屋。由于客廳都養了蝸牛，張副市長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黃忠蘭尷尬極了，站在那里搓了半天手，才不好意思地說:“我的3個女兒上學需要錢，我……我不會影響工作的!”張副市長得知她養蝸牛的緣由后，感動地說:“我理解，我理解!你不僅是全市婦女的主席，還是3個孩子的母親啊!你這樣供孩子上學，太不容易了!”

1994年8月，3個女兒開學的日子又快到了，黃忠蘭喂養的第一批蝸牛終于可以出售了。她將10多筐蝸牛運到養殖場，賣了2萬元。黃忠蘭十分高興。從此，通過養蝸牛，她每年基本能維持3個女兒上學的費用。

為了節省路費，黃忠蘭的二女兒柳紅玲到北京上學后就一直沒回過家，所以根本不知道母親在家養蝸牛。1995年7月，離家兩年的柳紅玲放暑假回家了。她開門進屋后，只見客廳里滿地都是蝸牛在爬。她疑惑地從客廳轉到廚房，再轉到母親的臥室，都不見母親的身影。最后，她推開書房門時，卻看到一個一身污垢、滿臉汗水的農婦，正躬著身子給蝸牛喂食。她以為是家里請的保姆，便問:“阿姨，我媽媽哪里去了?”“保姆”聞聲抬起頭來，柳紅玲這才發現竟然是母親!她驚呆了，扔下手中的包，奔過去緊緊抱住母親痛哭了起來:“媽，您居然在養蝸牛!”黃忠蘭趕緊安慰女兒說:“沒關系，只要你們有出息，媽就高興!”

這天晚上，柳紅玲一夜未眠，心里說不出的酸楚，她感到母親過得太不容易了。

1995年8月下旬的一個雨夜，黃忠蘭給蝸牛喂食時，發現幾只蝸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仔細一看，它們的身上有白色的斑點。她斷定蝸牛得病了，拿起雨傘就匆匆出門，趕往距城區六七公里遠的養殖服務站。此時已是夜深人靜，還下著小雨，早已沒公交車和出租車了，黃忠蘭只好摸黑徒步前往。

凌晨時分，滿身泥漿的黃忠蘭敲開服務站的門。服務站魏站長看黃忠蘭那焦急的樣子，趕緊騎著摩托車載著她，連夜冒雨趕往她家。天快亮時，陪著魏站長忙了一夜的黃忠蘭斜靠在墻根上睡著了……

苦盡甘來。3個爭氣的女兒，用孝心回報為她們含辛茹苦養了14年蝸牛的母親

母親養蝸牛的事讓柳紅玲既感動又震驚，回到學院后，她只有一個愿望:當一名優秀的歌唱家，只有這樣才對得起母親啊!

1997年，因為長時間在潮濕的蝸牛室里操勞，黃忠蘭患上了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和風濕性心臟病，可她一直咬牙挺著，不讓女兒們知道。

難能可貴的是，黃忠蘭雖然養蝸牛多年，卻從沒有影響過本職工作。她多次被評為省、市優秀婦女干部、先進工作者。

黃忠蘭的辛苦得到令人欣慰的回報。1997年，大女兒柳紅英大學畢業被分配到興義市藥監局工作;小女兒柳紅濤高中畢業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北京信息工程學院;二女兒柳紅玲在聲樂藝術上取得了長足進步。1998年4月，柳紅玲參加第四屆布達佩斯國際聲樂比賽，獲得大獎;同年7月，她從中央音樂學院畢業，被中央歌劇院錄用。

為支持二妹成為歌唱家和三妹完成學業，大女兒柳紅英上班后，每個月一領到工資，除留下吃飯的錢外全部交給母親，并勸母親不要再養蝸牛了。可是黃忠蘭清楚，供小女兒上大學、償還債務以及支持二女兒在北京發展事業都需要錢，她還得繼續養蝸牛。柳紅玲剛上音樂學院時，就渴望有一架鋼琴，可是家里困難一直買不起。1998年夏，黃忠蘭又賣了一批蝸牛，換來了2萬多元錢。她拿出5000元給小女兒交學費，剩下的錢給二女兒買了一架鋼琴。

要成為一名優秀的歌唱家并非易事，柳紅玲參加工作兩年后，覺得要實現當歌唱家的理想實在渺茫，便想棄藝從商。黃忠蘭從電話里得知女兒的想法后，語重心長地對女兒說:“你走到今天容易嗎?媽媽含辛茹苦養蝸牛，就是希望把你培養成為歌唱家，你不能半途而廢呀!”母親的一席話說得柳紅玲淚流滿面，她決心要像母親那樣，向生活挑戰。

2001年6月，柳登亮的膽管病突然加重，黃忠蘭陪丈夫到醫院檢查，結果查出患膽管癌晚期。得知這個消息后，黃忠蘭失聲痛哭，這么多年，自己的心思全放在了養蝸牛上，沒有照顧好丈夫啊!

黃忠蘭立即處理了所有的蝸牛，帶丈夫到北京醫治。可是，再好的醫生也無回天之力，47天后，柳登亮走到了生命的終點。臨終前，他囑咐3個女兒:“孩子們，為了你們，媽媽付出得太多太多了，你們一定要爭氣，回報媽媽!”柳家三姐妹悲傷欲絕。料理完父親的后事，柳紅玲啟程前往朝鮮參加國際藝術節聲樂比賽，奪得了金獎。

2001年9月，柳紅濤大學畢業后到深圳找到了工作，而這時黃忠蘭卻因積勞成疾，心臟病發作了。三姐妹這才得知母親對她們隱瞞了5年的病情，連忙把母親送到北京阜外心血管病醫院做手術。

黃忠蘭這次手術很成功，柳紅玲再次勸母親不要再養蝸牛，好好保重身體。而母親卻說:“我養蝸牛也養出了感情，你姐姐和妹妹工資不高，還要養孩子、買房子，也需要一些補貼，媽媽不能不幫她們啊!”果然，等病愈后，黃忠蘭回貴州又養起了蝸牛。

2002年，黃忠蘭從興義市婦聯主席的崗位上退休了。退休后，她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養蝸牛上。

慈母的愛給了柳紅玲攀登樂壇高峰的信心和力量。近年來，她頻頻出訪意大利、德國、法國、日本、奧地利等國家，收入也大為提高。她寄回家的錢，終于幫母親還清了救治父親欠下的債務，還幫助姐姐和妹妹創辦了一家飲食服務公司。2007年，黃忠蘭終于答應女兒，不再養蝸牛。

2009年5月10日母親節這天，恰逢黃忠蘭的59歲生日，在昆明演出的柳紅玲特意繞道回家看望母親。她和姐姐、妹妹一起動手，對家里的幾間屋子進行了一次徹底大掃除，特別是養過蝸牛的兩間屋子，墻壁上的蝸牛印都被她們一一清洗干凈，重新粉刷。然后，她們買來兩瓶空氣清新劑，將屋里整個噴灑了一遍，家里再也聞不到蝸牛的氣味了。

傍晚時分，三姐妹把母親拉到擺放著一個碩大生日蛋糕的桌前，深情地對母親說:“我們要讓媽媽從今以后徹底告別蝸牛，告別生活的沉重，開始新的生活!”黃忠蘭擁著3個女兒，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題頭照片:黃忠蘭(左)與二女兒柳紅玲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