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陽光

更多的時候，我習慣了或者說適應了在陽光漫上來的時候打開窗戶。此時，一窗的溫和、亮麗和清新切入眼簾，更能潛入心底，翻騰遐思和感動。從我的窗口看下去，左前方一樓的一家小院，正好被陽光包圍著。小院里一叢一叢的盆景錯落有致，幾株絲瓜藤蔓匍匐在架子上，以各自的姿態承接著燦爛。

一位老人用噴水壺給盆景灑水，水滴在葉面上搖曳著晶瑩，鮮花在陽光下綻放著馨香。此刻，我把愜意送給我的心境，我把美送給小院，一點不為過。

老人不是花師，也許他根本沒有感覺到我在意的美。他只是個補鍋匠，確切地說是補鋼精鍋的手藝人。這個手藝在三百六十行里排名不會靠前，但老人的手藝精湛，服務態度和質量，尤其是他的慈祥的微笑是靠前的。他在江南有名的吉和街擁有一間門面，門面緊挨一個巷道口，除了修補鋼精鍋，他還兼顧著配鑰匙、修雨傘，長期以來，老人待人誠懇，收費低廉。年復一年，他憑自己精湛的手藝，靠薄利、熱情，經營著自己的店鋪和人生。這些手藝多少有點令人懷舊，可每當他為我快速地配出急需的鑰匙后，我凝望老人的就不僅是他的風霜和優雅。前些年，老人的生意還好，近幾年，生意愈發清淡，每月收入有限，可老人一直堅守著店鋪，堅守著他的手藝。漸漸地，巷道口的這方風景就這么沉淀在比肩接踵的店鋪里。我一直犯惑:這個地段的鋪面，按現在的出租行情，每月不下3000元，他怎么這么傻呢?

后來，我得知老人是一位著名企業家的父親，我納悶之極，忍不住去和老人攀談，探問究竟。老人告訴我，他的兒子做過他多少次思想工作，讓他把鋪面租出去，到公司當維修工或者門衛，彼此有個照應，也算是幫公司一把。可老人就是不同意，他說，他習慣了小店叮叮當當的生活，一天不敲手里就癢癢。再說，總有一些老雇主上門，他不能讓這些人失望。老人最后一席話讓我分外震驚，他這樣說道:社會進步是好事，但總不能在商潮里只漲出一個“錢”字，不管什么時候，為人民服務是值得的!他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知足知不足，無為無不為。老人不是雷鋒，更不是哲學家，但至少是優雅的。只有優雅，才能充滿寬容和仁愛的胸懷。我反復琢磨著老人的話，只有一心向著陽光，心底才能明亮起來。

一位哲人說過:栽種思想，成就行為;栽種行為，成就習慣。當習慣上升到優雅時，他的思想就樸素起來，樸素得一心向著陽光和明亮。一心陽光，世界就會博愛起來……

(摘自《工人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