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長牛革住進了醫院的VIP病房,他不知道自己患的是什么病,可他認為自己這一次得的,肯定是絕癥。隨著自己住院日子越來越久,公司里前來探望自己的人也越來越少;脾氣暴躁的妻子對自己說話也變得溫柔了許多,還有,憎惡他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女兒牛小倩,以前從來不肯見自己,現在也時不時地前來看看了。這種種跡象表明,自己的時日無多了。
牛革是個有主見的人,他覺得,既然那些得過他太多好處的人都不理他,那他也不能就這樣死去,輕易地便宜了別人。他不但要活下去,還要活得更好,更長久。于是,牛革不再躺在病床上了,他時不時地從床上起來,四處轉轉看看,與醫院的各色人等聊聊天,也就在這個時候,事情有了轉機。他親眼看到401室的一個病人被醫生宣布死亡,送進了太平間,可第二天,他又看到了那個人。那人正在樓下買早餐,上了樓,迎面遇到了這個樓層的負責醫生。醫生一聲驚呼,哇的一聲跑開了。那人也咧開了嘴,哈哈一笑。
這一幕,被牛革清晰地看在眼里。他迎了上去,自我介紹道:“我姓牛,請問您貴姓?”
那人很隨意地向牛革看了一眼,慢騰騰地答道:“哦,我叫連成。”
牛革想繼續跟連成聊下去,可連成已捧著早餐,走進了自己的病房401。牛革不死心,尾隨著走進了401病房,“連先生,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連成淡淡地說道:“有什么事,你盡管說吧。”
牛革喜出望外,連忙說道:“其實我不好意思開口。是這樣的,昨夜我明明看到你被送進了太平間了。可你現在,卻又是好好的,難道是醫生誤診?”
連成狠狠瞪了牛革一眼,指了指門,示意牛革出去。牛革哪里肯出去,他想留下來,把這事弄個水落石出。可連成已向他走來,推推搡搡地把牛革攆了出去。
自從這一天起,牛革對連成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偷偷地給主治醫生送了禮,然后詳細地向醫生打聽連成的情況。
醫生見到牛革詢問連成,也吃了一驚,許久才怔怔地答道:“牛老板,這事我正覺得奇怪呢。這個人進我們醫院,是因為患了淋巴癌,經過我們診斷,已是晚期了。前天他沒有了呼吸之后,我已經下了死亡通知書,通知他家親屬,可是沒有一個人前來。于是,我們就把他送進了醫院的太平間,可,可沒成想,他又活了過來。我本以為自己是誤診,昨天早上再給他做檢查的時候,發現他身上的淋巴就這樣消失了。說實話,我正要給他簽出院通知書呢。”醫生說著,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牛革心里一動,連醫生也弄不明白的事兒,發生在連成身上,那就說明連成不是一個常人,或者他有什么不同尋常的際遇,讓一個死去的人能夠起死回生。牛革決定,好好地備一份禮物送給連成,如果對方肯告訴自己實話,哪怕再付他十萬八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問題。
牛革還是那樣的雷厲風行,道別了醫生,他就開始備禮物。接著,他敲開了連成的病房門。門開了,連成見是他,正要關門,牛革滿臉堆笑地說道:“連先生,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只想和您說幾句話。”
連成停了手,冷冷地看著牛革。牛革把禮物拎進了房間,親手拿過一個蘋果,削給連成吃。刀子在蘋果上繞了一圈,一個蘋果就削成了,牛革殷勤地遞了過去,連成先是一怔,接著臉色變得柔和起來,“牛老板,你有什么事吧?盡管開口吧。”
牛革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他的努力終于有了結果,“我只想知道,您,您怎么能夠起死回生的?”
連成臉色一暗,他沉默了很久,這才答道:“按說這事我不能告訴你。你讀過聊齋嗎?就是蒲松齡寫的那本書?”
牛革連連點頭。
“人世間起死回生的事,并不只是在聊齋上才能見到。其實是真正存在的,實話說,我都活了二百多年了,清朝的事兒,民國的事兒,對我來說,好像也就是發生在昨天。當然,我說這些,并不是想讓你相信我的話。我只是太寂寞了,這么多年過去了,小時候的玩伴早就灰飛煙滅,只留著我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也沒有什么意思。就像我住在醫院里,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從來沒有人來見我,看看我,今天你能帶些禮物來看看我,讓我很感動,這才把這些事說給你聽。不管你信不信,這些話都不要告訴別人。如果你不想聽下去,我也就不再說了。”連成的眼睛里,寫滿了誠懇。
牛革的嘴巴張得都能塞進一個雞蛋。盡管他不太相信連成的話,他還是想聽下去,畢竟醫生有言在先,這個連成,已經是從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人了。他究竟是怎么起死回生的呢?“我愿意聽,我當然愿意聽,只要連先生肯說。”牛革差一點兒就流眼淚了。
“既然你想聽,我就告訴你。你肯定很奇怪,我既然能活那么久,為什么還會得病,而且還會患上癌癥?其實這事說起來也簡單,你知道自古以來,就有賣命這一說,命是可以買賣的。我鄰居家的孩子,因為吃了不潔的食物,中了毒,送進醫院來已是病入膏肓。說實話,那一家子沒錢,要想治好孩子的病,他們根本做不到。于是,我把我的命賣給了一個商人,只要他答應付錢,我就可以把他的淋巴癌轉到我的身上來。就這樣,我患了重病。”連成說著,眼里閃過了晶瑩的淚花。有很多人,他們對這世間的一切都很冷漠,唯獨對孩子,常常表現出非凡的熱情。活了二百多年,窺破了人間一切的連成,想來也不例外。
“那你,你又是怎么好了呢?”牛革結結巴巴地問道。他覺得剛才連成說的這個故事,好像有些耳熟,不過牛革也沒細想。
“很簡單,我賣了命,自然也可以向其他人買回來。你應該明白,這個世上,有為了命不要錢的,也有為了錢不要命的,”連成回答道,“我這樣說,不知道你是否解決了心頭之惑?”
牛革聽到這里,再也不懷疑連成的話,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先生,請你救救我,我,我想花錢買命。”
連成訝異地看了牛革一眼,問道:“你要買命做什么,你只不過是患了心血管疾病,至少還能活上三五年,何必花上一大筆錢來買命呢?”
牛革心悅誠服地看著連成,對方連他的病情都了如指掌,牛革還有什么好懷疑的呢?“我要買,我要買,我要買一副健康的體魄,哪怕一百萬兩百萬,我都在所不惜。”
連成擺了擺手,站起身來,拉開了病房門:“請吧,牛先生,請恕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你在女人身上花了數百萬,結果你得了病之后,她連打個電話給你都不肯,我不明白,你繼續活下去,還有什么意義?”
牛革匍匐著向前爬了幾步:“連先生,就像你所知道的一樣,我在太多的人身上白白地浪費了錢財,結果呢,在我患病之際,他們一一離我而去,只要這一次我能在你這里買一條命,以后我保證會和家人在一起好好過日子,我欠他們的。”
連成悠悠地問道:“哪怕傾家蕩產你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牛革咬牙切齒地答道。
“好,好,我成全你。今天日落之前,你拿兩百萬,打到這個戶頭上,就能滿足你的愿望了,”說著,連成拿起紙筆,寫了一個賬號。
牛革避開在醫院守護他的妻子,悄悄地來到醫院外,取出了自己的定期存款,往連成寫給他賬戶上打了兩百萬。在返回醫院的途中,牛革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連成,他要這么多錢做什么?他決定,趕緊返回銀行,把錢取出來,要是連成說的是真的,就用現金交給連成也行啊。
可牛革到了銀行之后,銀行告知他,這筆款剛匯出,就已在十多個城市的自動取款機上被取走了。
“十多個城市?”牛革喃喃地說道,他瘋了一樣地急急地跑回醫院,再叩401的病房門,里面根本沒有人應答。一個護士聽到急促的敲門聲,忙走過來,向牛革喊道:“你敲什么,里面沒人,到現在也沒住過人呢!”
牛革徹底地傻了眼,他再去找那個主治醫生,結果還是這個護士告訴他,主治醫生剛剛辭職走了,“牛老板,他說他憎惡你,你們那個集團專門生產假冒偽劣的食品,讓全國很多城市的消費者患了重病,而你呢,卻像個沒事人似的,住在醫院里。現在檢察院正準備起訴你們集團,他也要掏光你的口袋。”
牛革知道中計了,因為他想起連成說的那件事,一個孩子食物中毒,家里沒錢醫治。原來,連成和醫生是串通好的。自己的命是買不成了,那兩百萬,只不過是被人拿去買別人的命去了。牛革翻了翻白眼,癱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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