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媽媽進城后,與媽媽一齊動手包頓水餃吃,是我最高興的事。
先前也不是沒在一起吃過水餃,只是每次吃水餃,沒等動手包,熟水餃早已上桌了。去年元旦這天,我與愛人商定,回家與媽媽一起包頓水餃吃。
早晨,愛人就從集貿市場買來肉和韭菜。她在家里先把面和好、餡調好。不到11點,我們就提著面團、水餃餡來敲媽媽的門。正巧,媽媽也在做水餃餡。當知道我們的目的后,她十分欣喜和激動。一邊包著水餃一邊拉家常,溫馨、親切與祥和的氣氛濃濃地彌漫開來,我感到心頭熱熱的。我把水餃一會兒包成媽媽包的樣式、一會兒包成部隊的快捷式,一會兒把水餃邊捏成花邊狀。媽媽看著我包的各式各樣的水餃,邊笑邊像小時候嗔怪我的口氣對我愛人說:“祥子小時候最愛吃水餃了,會搟面皮。到了部隊,學會了包部隊水餃。祥子包的水餃比在家里快多了。你看他一個手四指微攏托著面皮裝餡,另一個手與托面皮的手交叉后,兩個手往里一扣水餃就成了,包的水餃像個元寶。家里的人都愿意吃他包的水餃。切韭菜,你妹妹都不如祥子切得好。”聽著媽媽夸我,心里感覺甜甜的。
第一鍋水餃出來了。愛人說,“水餃應該媽媽先吃。”媽媽隨手用筷子夾了一個水餃愣往我嘴里塞:“味道咋樣?”其實,我心里知道,這是媽媽借口再喂她已經53歲且內退了半個月的三兒一口。此時的我,幸福的淚水溢滿了眼眶。
水餃每人一碗盛好了。剛吃第二個水餃,媽媽放下筷子說:“對了,祥子,聽說,昨晚在咱濟寧電視臺演播室,你寫的紀念濟寧改革開放三十年唱家鄉歌曲征歌中獲得了一等獎。俺也給你哥哥、妹妹、弟弟打手機了,讓他們看看你上臺領獎的樣子。可3個臺來回看遍了,怎么沒有呀?”
我笑著向媽媽解釋:“昨晚,電視臺沒有直播。另外,上臺的是張館長,獲獎作品一個人上臺就行。張館長形象好,歌唱得也不錯。我當時坐在領導后邊,如果電視播放,我也露不了多少臉。”
“30年前,有啥值得慶祝的?人人都吃不飽飯。忘了沒當兵前,你拉著大米到城里工廠兌換瓜干面了?白生生的大米撈不著吃一粒,換回來的瓜干面人不想吃。那個歲月千萬別留戀。”媽媽越說越激動。
我告訴媽媽:“不是留戀30年前。搞紀念活動是為了慶祝改革開放三十年來帶來的好處,目的就是告訴人們,只有堅持改革開放,大家才能吃上水餃,大家才有好生活。”
我的話剛說完,愛人卻向媽媽翻起了舊賬:“那時候,家里為了多領一個黑窩窩頭吃,還給祥子的戶口多上了一歲還是兩歲?就是因為多那一歲兩歲的,您三兒在部隊上差點沒當成軍官。在政府院里,因為年齡,還耽誤了祥子的晉升,人家組織部里的領導都給祥子解釋過。”沒等愛人說完,媽媽眼里已是淚水滿眶了。
媽媽說:“還不是窮字鬧騰的嗎?如果不多報那一歲、兩歲,家里的人多,恐怕要有人餓死。你們知道多領的什么饃饃嗎?全是用粉碎后的豆秸做的團子,人都沒法吃。可不吃就得餓死。哪像現在,雞鴨魚肉、大米白面、糕點水果、鮮花梨棗地樣樣不缺。孩子們知足吧!”媽媽說著說著臉上綻開了笑臉。
愛人又說了:“娘,你看這樣行不,咱把那幾個秸稈粉面團團折合成錢,給公家退了去,再把祥子的年齡改過來,那祥子就能晚兩年退休。”
等愛人說完,我卻憋不住了:“不怨這、不怨那,都怨過去窮!”
說完,我們俺娘相互對視了幾秒,同時用筷子夾起水餃,每個人都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