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春色兩分愁,更一分風雨。初春時節,陰雨連綿,天地間灰沉沉的沒有一點春天該有的生機,讓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郁悶。這天,那個叫太陽的小伙子終于勇敢地站出來,揭開了春姑娘神秘的面紗。
我的心情如明媚的春光,下班回宿舍,一路哼著快樂的小調。這時,我的眼前忽然一亮,一個陌生的女孩迎面款款走來,白色牛仔褲紫色棉衫,外套一件白色T恤,長發披肩,清麗脫俗,精致的五官恰到好處。我頓時呆住了,直到她走遠了,我還回不過神來。
接下來的日子,我又好幾次看到這個特別的女孩,每次我都偷偷地用目光跟蹤她,直至她的倩影在我的視線中消失。經過千方百計我打聽到這個女孩叫萍,是玩具廠的,跟我住在同一幢宿舍。我所住的宿舍樓分六層,里面住著三間廠的員工,大概有一千多人,下了班,真有點人滿為患的感覺。
春風總是惱人的。打聽到又有什么用呢?我根本無緣認識萍,正當我一籌莫展之際,我想到了賢。
賢是我同鄉,在玩具廠車衣部,住在三樓。賢是那種善解人意很會關心人的女孩,當初我剛進這間電子廠,工作生活各方面都不大習慣,多虧賢幫了我不少忙。她叫我把換下的衣服給她洗,開始我有點過意不去,慢慢地也變得理所當然了。后來,為了貪方便,我干脆在她的宿舍沖涼。玩具廠下班時間比我早半個小時,賢每天連飯也幫我打了。別看賢年紀小,可比我老練多了。
晚上不加班,我照例又在賢的宿舍沖完涼,坐在賢的床沿幫她剪線頭。她們廠可以拿一些輕巧又瑣碎的活計回宿舍慢慢做。我裝作有意無意地問一些賢廠里的人和事。你們廠有個女孩叫萍,是不是?見宿舍沒什么人,我躲躲閃閃地問。
是呀,很漂亮的,你想追她?賢一邊熟練地反著小玩具衣一邊答我。
我又不認識她,怎么追?
阿嬌是她的堂姐,你可以請阿嬌幫忙呀!
真的嗎?我喜形于色,聲調也高了許多。我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臉剎時紅了起來。賢抬頭定定望了我一會兒說,別高興得太早,萍可是出了名的冷傲,很多人追的。
可是,我能不高興嗎?我當時的心情就像在茫茫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平常除了睡覺,我不大情愿爬上六樓的宿舍,所以我大多空閑的時候都是呆在賢的宿舍,時間久了,跟宿舍里的人都熟絡了。阿嬌是個愛說笑的人,我跟她很談得來。那天中午,我半開玩笑地讓阿嬌給我介紹一個女朋友,阿嬌爽快地說介紹我妹妹給你認識,跟你賢妹同廠,叫萍。這正中我的下懷,我敢說二十年來我最愛聽這句話。一直以來,我騙阿嬌說賢是我的妹妹,賢也不說穿,要不然,我跟賢那么親密,阿嬌怎么敢幫我拉線。
晚上,阿嬌果然帶我去萍的宿舍坐。阿嬌作了介紹后,我的心竟然莫名地緊張起來,來時準備好的話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半句來,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沒了聲音。阿嬌在旁邊不斷暗示我說話,我心里越急越是無話可說。我像一個挨批評的小學生,宿舍里所有女生的眼光似乎都在注視著我,我的雙手也不知該如何放。這么冷的天,我發現自己開始冒冷汗了,臉一直那么燙。
不是我夸口,平常說起話來我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趣味橫生,在賢的宿舍我嘰嘰喳喳像個麻雀,可是在萍的面前我卻成了斷了氣的青蛙。每次進到那個宿舍,我便像中了邪,頭腦一片空白,我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正如賢所說,萍真的是個很惹人注目的女孩,幾乎每次去她宿舍,我都看見許多形形色色的男孩來找她,眾星捧月般走了一班又來幾個。一般這種情況下我都是早早逃掉,我不想留在那里如坐針氈。
又是一個星期天的晚上,我在賢的宿舍跟她玩撲克,阿嬌帶著萍來叫我一起去縣城廣場玩。我明白阿嬌的良苦用心,我的心情喜憂參半:還有幾天才發工資,我的錢包早已經青黃不接了,可是這樣難得的機會我又怎么舍得放棄。
臨出門,賢偷偷往我的口袋塞了些什么,我用手摸了一下,就知道是我最需要的錢。我不由一陣感動: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賢也。我叫賢一起去玩,她說不去了,神情怏怏不樂的。我當時已經樂得忘乎所以,也沒多想。
縣城的夜色猶如一場小姐競選,爭妍斗艷,而廣場則是當中的“最上鏡小姐”。一雙雙情侶在花徑中浪漫在草地上甜蜜,惹人羨慕。我受寵若驚又小心翼翼地走在阿嬌和阿萍的身邊,那段很小的距離卻像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橫亙在我心里。我仍是放不開自己,每每話到嘴邊,又要考慮這話說出來的效果,等想好了,話題又已經變了。整個晚上,揣著賢給我的錢,我竟不會買點水果或是請她們去吃點糖水什么的。不是我舍不得,而是當時慌亂的我根本想不到,頭腦一片空白。
我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決定給萍寫信,把當面不敢說的話用文字表達出來。我把內心的狂熱揮灑成洋洋千言的信箋,又頗費心機地推敲修改了幾遍。
信寄出后,我熱切地期待著。我祈求上天能讓她感動,哪怕是給我回復片言只語也好。一個星期過去了,我沒有收到回音,我不死心,又給萍寫了一封言辭更熱熾的信。我已想好,要是她再不回信,我就該知難而退了。曾聽很多人說過追女子要臉皮厚,但我認為臉皮太厚就成了死皮賴臉,這不是我的性格,我再癡心,也還要臉,也還有自知之明。
在苦苦等待的煎熬中,我傷心失望,我妄自菲薄。我連賢的宿舍也不敢去,每天下了班就躲到六樓宿舍,像做了賊不敢見人,總覺得別人目光怪怪的,似是嘲笑我,笑我不自量力。于是我決定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不久,我跳槽去了沙河鎮一間電子廠。我黯然地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將近兩年的大宿舍,只有賢默默為我送行。
每天我機械而麻木地上班下班,廠里女多男少,比例嚴重失調,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我看都懶得看她們一眼。我把自己封閉起來,不斷回憶那無休無止的痛楚。
痛定思痛后,我知道年輕的我根本不懂愛情的微妙。兩人之間要是隔著一層紙,一點就破,點石成金;兩人之間要是隔著一堵墻,不但撞不穿,反而會讓自己傷痕累累。然而,很多事情只有自己親身經歷過才能體會得到。
也許萍對我這種“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似的所為早已司空見慣了,我卻像飛蛾撲火傷得體無完膚。其實,萍青春靚麗集三千寵愛于一身,怎會看上我這個木訥寡言的窮小子?我自始至終都是一廂情愿自作多情。
日子在我的渾渾噩噩中一天天地過去,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少,天氣告訴我已是春去夏來。午休的時候,睡我上鋪的工友拿給我一封信,一看是賢寄來的。賢一個字也不提萍的事,只是問了我一些近況。我卻忍不住回信向她訴說了我的痛苦。
從此,我和賢書來信往,互相傾訴生活和工作的甜酸苦辣,語氣也越來越親密了。我漸漸地從痛苦的陰影中走出來,人也開朗了許多。
國慶節放假,我和賢約好了去西麗湖玩。本來我要去接她,她卻說自己會來,讓我在廠門口等她。八點鐘了,還未見賢來,我站在廠門口的候車亭望著一趟趟車停了又走,我的心開始焦慮不安。當第四趟車開門時,我終于看到了賢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賢滿帶歉意地說,你等很久了?今天好多人哦!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你知道剛才我有多擔心,又不讓我去接你。我佯裝生氣。
擔心什么,我又不是小孩。賢的聲音帶點羞澀。我知道她嘴上雖然這么說,心里其實挺感動的。
一路上,我和賢有說有笑。賢笑起來很好看,鼻子一聳,笑意便蕩漾開來,像一縷吹綠水面的春風,暖人心田。相識這么久了,我還是今天才發現賢原來也挺可愛的,只是以前我的心里我的眼里全被萍占據了。
萍是因為美麗才可愛,就像天空的月亮,雖然迷人卻是可望不可及;賢是因為可愛才美麗,好比一縷明媚的春光,溫暖而親切。
正當我浮想聯翩的時候,我們乘坐的中巴差點跟迎面而來的一輛大貨柜車相撞,司機一個急轉彎把車子開到了路邊,幸好沒翻車。但巨大的慣性仍把車上的人摔得七仰八翻。賢嚇得花容失色,危急之中,我想也沒想就擁緊了賢,用身體護著她。驚魂已定,我們看了一下傷口,賢是虛驚一場完好無損,我擦破額頭流了點血。賢拿來紙巾輕輕幫我擦著額頭的血跡,滿臉的關切:好在是皮外傷,買個創可貼貼上就沒事了。
意外不是小心就可以避免的,感情不是小心就可以躲開的。這一刻我終于明白:賢其實早已走進我的心里,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認而已。
“愛我的人為我癡心無悔,我卻為我愛的人流淚狂亂心碎……”這首纏綿悱惻的情歌,似是我和賢心靈的寫照。
責 編:宋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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