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俏臉一直都掛著淺淺淡淡的笑意,靜靜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著客人的招喚。從她身上那套紅色的工作服可以輕易地看出,她是一個普通的服務員。她的身份,讓坐在角落的德江大叔看得心疼。
現在進入酒店吃飯喝酒的人,都是有錢有勢有權的爺們、奶們,一個比一個難侍候。連那些口袋沒幾個錢的東西,也硬要打腫臉充一下“款爺”、“款奶”。這些人,似乎說話客氣一點,舉止斯文一些就怕會掉了分量。于是,誰都可以對她,還有她的兄弟姐妹呼呼喝喝,招手則來,揮手則去。德江大叔一直都皺著眉,眼睛憤怒地盯著那些趾高氣揚的客人。誰家沒有女兒啊?他們至于這樣嗎?德江大叔恨恨地暗想。如果不是年紀大了,德江大叔真想站出來跟那些人理論理論。
但她的脾性真好!多苛刻的刁難,她都沒有生氣,也沒有半點委屈。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一切,她的笑容依然是甜美的,說話依然是熱情的,服務依然是周到的。她不卑不亢,對哪一個顧客都是禮貌又殷勤。德江大叔忍不住對她刮目相看,佩服欽敬不已。
無可否認,德江大叔是一個多情又善良的老頭子。德江大叔看她的眼神,沒有摻雜任何的邪念與歪想,純粹是一種慈父對女兒的疼愛與憐惜。德江大叔看見她,就像是看到自己那個寶貝女兒一樣。
德江大叔突然嘆了一口氣,心里有著說不出的酸痛。這紙醉金迷的地方,有幾個人會留意或在乎一個普通的服務員?燈紅酒綠、觥籌交錯中,她弱小的身影顯得微不足道。也許,酒店里的一切浮華,沒有一樣屬于她,她只不過是一個任人呼喝的服務員罷了。
德江大叔坐在僻靜的角落,這方便他看到她時而靜立、時而勞碌的身影。她很少會經過德江大叔的身邊,以至德江大叔好多次想招手呼喚她。但德江大叔剛把手抬起來,又軟綿綿地放下。她已經夠辛苦的,德江大叔不想再麻煩她。但她的眼很尖,一下子就瞧到德江大叔的招手。于是,她笑吟吟地向德江大叔走來。
先生,請問您需要些什么呢?她的說話是熱情禮貌的,但德江大叔卻滿肚不是滋味。那一句“先生”,刺痛了德江大叔的心。德江大叔馬上溫和地糾正,孩子,我跟你說了很多次,你叫我一聲“大叔”吧!她真聰明,很乖巧地又說了一遍,大叔,請問我能幫到您些什么呢?德江大叔這才滿心歡悅地說,孩子,能幫我換一壺熱茶嗎?
當然能啦!她很快就給德江大叔端來一壺新泡的熱茶,并幫他倒了一杯。德江大叔開心地對她說,謝謝你!孩子。她禮貌性地回道,不用客氣!大叔,這是我應該做的事。她說完,又回到一旁,繼續垂手而立,等待著客人招喚。
德江大叔看在眼里,又是一聲輕嘆。原本,德江大叔還想跟她拉幾句家常話,但馬上意識到,這對她而言,有點奢侈。德江大叔記得,有一次自己跟她多聊了幾句話,而令她一時未能及時向別的客人服務,被她上司當眾罵了一頓。她那時候大概是新進來的吧,受不住委屈,當場就哭了。
德江大叔慢慢地品嘗著熱茶。他是一個退休工人,老伴因病過世,惟一的女兒也到了外地工作。德江大叔的日子過得很清閑,也習慣了一個人呆在酒店茶樓慢慢地品茶。自從一次偶然碰見這個十分像他女兒的服務員后,德江大叔從此迷上這家酒店,每天風雨無阻到這兒喝茶、吃飯、喝酒。德江大叔很少打擾她,只坐在角落默默地看著她。
擺在臺面的手機突然響了。德江大叔拿起來接聽,手機傳來歡喜的聲音,老爸,您好!現在您在哪里?打家的電話沒人聽。德江大叔忍不住又望向她,跟著笑呵呵地說,女兒,老爸正在看望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