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學斌今年46歲了,欲知天命,但精力似乎還停留在30歲。
在她北京仰山橋附近的畫室里,地板上鋪滿了厚厚的畫布,弄得偌大個房間僅有“立足之地”。旁邊的畫桌上也是畫布,還有成堆的顏料和畫筆,顯得略微有些凌亂。
創作的時候,手機照例是不開的,怕耽誤時間。甚至連水都不喝一口,因為會上廁所,“來來去去的,太麻煩”。對她來說,時間是異常寶貴的。“多一點時間,我就可以多畫一點。”
國家一級美術師,擅長國畫,兼攻油畫。這些年來,何學斌的作品陸續被中南海、人民大會堂,奧組委等部門收藏,但她仍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從早上6點拿起畫筆,常常不眠不休地畫到第二天凌晨。她的朋友說,她已經沉溺于畫中了,即使是朋友聚會,“一談畫畫,她就精神好,不談畫畫,又立刻沒了興趣。”
“一張兩塊錢,不少了”
“出生在蘇東坡的家鄉眉山,外公是美術教師,三歲開蒙6歲就開始學畫。”在她成名成家以后,很多人為她的藝術之路尋找一種淵源。
但很少有人知道,當初學畫,于她更像是一種“副業”。“那時候外公喜歡男孩子,可是媽媽是獨女,我也是女孩子,外公看我有興趣,才開始教我一點兒”。
那時候,正是“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時代,學習美術被很多人視為是“不務正業”,即使她外公這樣的知識分子也未能免俗。家人更希望她學好功課將來當上國家干部,那才是“光宗耀祖”。
但是,對畫畫的熱愛似乎天生在她的身體里躍動。上小學的時候,常常是老師在上面講,她在下面給老師畫像,好好的作業本,背面全是畫像。用她自己的話說,“喜歡的東西你就會上癮,有時候情不自禁,拿起筆來就畫。”為此,她沒少挨批評,甚至挨“板子”。稍大了以后看小人書,她就照著上面的樣子畫。“那時候最愛畫美人,什么十二金釵、牡丹仙子……貼滿了家里的幾面墻。”
對那時的何學斌來說,學畫談不上什么條件。用的是家里的草紙,教科書就是小人書和她自己省吃儉用用零花錢買的年畫。
中學的時候,何學斌的作品就已經“走向市場”了。成都有當時全國最早的書畫交易市場之一。有個朋友拉著她帶著自己畫的幾張仕女圖過去,有畫商看見了,當即就愿意出價收購。
“兩塊錢一張,五張畫我一共賣了10塊錢呢!不少了。”她笑著說:“當時一般人一個月的工資才多少呀,不過30幾塊錢。”
雖然“來錢快”,但畫畫仍是她的“副業”,也一直沒有要當畫家的想法。上大學時學的專業是中文。大學畢業后,她進了眉山市文化局,成了一名公務員。局里下屬的一個文化中心,因經營不善長期虧損,她接手后一年之內,創辦了宣傳隊,補習班,卡拉OK廳……不僅還清了全部貸款,還被市里評為先進單位,何學斌也連續幾年被評為四川省“勞模”。
而最讓她津津樂道的是,當時她在文化中心辦的幼兒園由于教學質量極高,居然擠垮了當地教委辦的老牌幼兒園。
現在再說起這些,朋友們都會跟她打趣:“憑你的工作能力和組織能力,看來還是應該去做公務員,做畫家太可惜了!”
“用十分的勇氣打進傳統,再用十二分的勇氣退出來”
何學斌真正開始系統地學習美術是在1 994年。那一年,她得到了一個去西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進修的機會,已經在繪畫上頗有造詣的她又開始從美術專科課程學起,繼而本科,研究生,直到2002年。
初期是美術教育專業,涉獵的內容系統而廣泛:“人物、花鳥、山水油畫,甚至服裝設計,裝幀設計,什么都學。”后來,她開始專攻更為大氣也更具意韻的山水。她一直相信,單純追求“形似”的作品,不是真正高品位的作品,畫家必須要在自己的作品中融進某種內在的精神。“這樣的繪畫作品才有一種筆墨之外的張力。”她說。
她始終固守著前人“畫以載道”的傳統。無論是《會當凌絕頂》《風勁知松挺》還是《山高人為峰》,“都已經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山水畫作,而是于山水景觀中表達出了某種超拔的氣度與精神。”靳尚誼先生說她,“不滿足追求事物外在形似,而盡力表達出某種內心的神似,而這種神似建立在自然景色上。”
大學三年級挑專業的時候,她在國畫和油畫之間難以取舍,“因為兩者真的都很喜歡。”后來,雖然選擇了國畫,但她也沒有完全放棄油畫,并且在兩者的結合上開始嘗試探索,并且將其作為自己研究生的研究方向。
“國畫比油畫更適合表現大題材的風景,但是國畫色彩有些單調。我就試著將西畫的素描,色彩焦點透視和國畫的點線墨 散點透視結合起來進行一種嘗試。”
關于這種創新和探索她常說的一句話是“用十分的勇氣打進傳統,再用十二分的勇氣退出來。”
正是這種才情和勇氣,使她的山水作品常常讓人有耳目一新的驚喜。她的畫作中,有綿延不絕脈絡分明的高原山川,長滿青松翠竹,綠樹掩新房的農家小院,有小橋流水,高山飛瀑,也有日出日落,牧童晚歌……筆法細膩卻又大氣磅礴,正如黃苗子評價的“既雄渾豪放,氣勢恢宏又清晰明麗,婉約清逸……”
為了創作,一年中的很多時間她都在大自然中采風。“我喜歡行走天地間,我喜歡在山水之間穿梭,喜歡看那種原始,古樸的大山大水。”
這甚至已經影響到了她的性格。近些年來,在濟南、武漢、鄭州等地的書畫交易市場上先后出現了不少她的假畫,有朋友勸她要追究,她卻看得很開:“算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再說,那些畫假畫的人也不容易不是?”
“經常去外面采風,人的胸襟就會開闊,就不會計較在小事情上的得失,吃虧是福嘛。”她說。
畫家必須緊隨時代
今年國慶期間,很多人在天安門城樓前見到了她的那幅《和諧之春》。這幅2.3m×6.5m的巨型山水畫作是她為慶祝建國60周年而專門創作的。
她畫的是她的家鄉四川省眉山市丹棱縣的梅家灣水庫。對這個地方60年來的發展變化,她頗為熟悉“這里過去是個窮地方,許多農民飯都吃不飽,姑娘們都嫁到別的地方去了,剩下的都是男人們到了60歲了還找不到老婆。而現在這里桃花飄香,水果滿地,家家戶戶都住著別墅,開著小汽車,許多外地的姑娘們也都愿意嫁過去了。”
在這幅清麗和諧的山水畫中,一個小山村從新中國建國之初到現在數十年間的生活圖景躍然于紙上。而這也是新中國成立60年來,我國農村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的一個縮影。
“建國60年來,我們國家發生的變化何其巨大!但窺一斑而知全豹,這不正是作畫的絕佳切入點么?”
于是,從去年的12月份一直到今年的三月份,她花了四個月的時間到梅家灣水庫采風。回京后,她又伏案6個月 完成了這幅《和諧之春》。
9月10日,這幅畫作掛上天安門城樓以后,天安門管委會的工作人員打來電話向她祝賀:“掛上去真漂亮!”她不禁莞爾“這是沾了題材的光。”
“畫家要緊隨時代,再現謳歌當今時代的變遷,這樣你才是一個真正的為人民服務的畫家。”她說。
最希望聽到什么評價?“如果人們說能從這幅畫中看到我們建國幾十年來的變遷,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