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榆林市的一家賓館里,許文斌顯得略微有些緊張。攝影師在給他拍照時他頻頻笑場:“我有啥好拍的,你們應該去拍陜北民歌。”
他一口地道的陜北腔:“來到陜北,你們就一定要聽一聽這里正宗的陜北民歌。”不過,他也感嘆,“現在的陜北民歌就只剩下腔調了,跟我們小時候聽到的已經不大一樣了。這些可都是陜北文化中的精華,要好好地保存下去。”
他是一位商人,縱橫商場十多年,幾經沉浮,心中卻始終抱持著傳統陜商回報桑梓的樸素情懷。幾年問,他為家鄉捐資不少。“仁義,豪氣。”坐在一旁的位朋友這樣評價他。
今年,他又做了一件大手筆:他準備個人出資,通過旗下的中視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將陜北民歌推向維也納金色大廳。“時間已經確定了,就在明年1月份。”他說。
“都是給逼出來的”
坐在賓館精致的雕花木椅上,頭頂上是豪華吊燈,許文斌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常常想起自己的少年時代。
陜西、內蒙交界處的補浪河鄉是一個被沙丘包圍著的窮地方,在上大學之前,許文斌一直都生活在這里。“那時候倒還不至于沒有飯吃,但能不能吃飽就不一定了。糧食不夠的時候,就只能吃糊糊了,差不多都是饑一頓飽一頓。”
那時的許文斌活動范圍幾乎沒有出過補浪河,但對城鄉之間的差距他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城里的孩子不讀書還能進工廠,但農村的孩子不讀書就只能去種地。”
于是,他通過讀書換取了城市戶口,但物質上還是很貧乏,他又想起了經商。
“沒辦法要結婚了, 沒房子二沒地,都是給逼出來的。但他又感到很慶幸,”如果那時候我有錢的話或許就沒有現在的我了。“這句話頗有幾分哲學味道。”
那時候,市場經濟大潮方涌。許文斌也開始賣服裝跑銷售,西安,廣州來回跑。在陜北,他電腦生意做的是比較早的,也是最早一批開始做服裝專賣店的。幾番下來,“曾經賺過一些錢,但賠的更多”。最困難的時候,他把從親戚,朋友那里借貸來的錢全給賠光
許文斌賺的第一桶金是在2003年。
那時候,煤炭價格開始走上坡路了,他便開始販煤。“礦上出了煤,我們就自己聯系用煤單位,拉過去掙一些差價。”這本是個小營生,但陜北的煤炭質量高,行情好,再加上他經營有方,一年下來竟也掙了不少錢。
隨后,他又將業務擴大到鄰近的內蒙古鄂爾多斯市,幾年下來“規模已經相當可觀了。”
販煤掙了錢以后,有人開始叫他煤老板,他也不以為意“本來就是嘛!”
傳說中的煤老板都是驕橫乖張的主兒,但在他卻是儒雅溫和:在人群中,他永遠都是跟在最后的那一個和朋友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他總是更愿意坐在一個不顯眼的位置:在他的公司里,即使是外勤人員也獲得了他相當的尊重。
他的朋友記的清楚一次一起駕車出游,他既當司機又當搬運工,忙前忙后,“哪里像個老板的樣子!”陜北民歌就不能進金色大廳?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商人,雖坐擁億萬資產卻低調得讓人難以置信。凡是在回答帶有“第一”“最”這一類限定詞的問題時他都會沉吟片刻,然后字斟句酌地說:“您先不要這么說。”
“您是最早……”“哦,這個呀我只能算得上是第一批。”
問他,做為一位企業家,您……“等等,我這才只是剛起步,頂多算得上是個生意人,哪里就稱得上是企業家?”
然而,對于自己的陜北情結許文斌卻從不諱言。在賓館的餐廳吃著西式的早餐,他會突然給你介紹起陜北的小吃:“榆林豆腐,吃起來又酥又嫩,還有洋芋茬茬,就是把土豆拉成的薄片,雖然不上檔次,可吃起來香著呢!”
有人說陜北土,陜北窮,他承認。但他也不會忘記提醒對方一句:“這里是窮,但當年毛主席打江山,這里是中央根據地,南11縣北12縣哪里沒駐過紅軍的隊伍?”
在他的眼里,陜北的現在比以前是強太多了“以前大家吃的都是窩窩,穿的都是羊皮坎肩,頭上再綰一個白羊肚手巾。可你看現在,誰還穿羊皮坎肩出來?”
不過,這恰恰也正是他所擔心的:“經濟發展了,傳統的東西也慢慢被大家給遺忘了。”
他最愛拿陜北民歌舉例子:“以前不出家門就能聽見人唱,現在唱的反而是越來越少了,以前的陜北民歌是站在山峁峁上吼出來的,一張口那個味兒就出來了,可現在是在舞臺上演,腔調還有,但骨子里的那個味兒卻怎么也出不來了。”
讓陜北民歌走進維也納的想法他老早就有了,“你總是說陜北民歌好,可人家聽都沒聽過,又怎么會認同你(的說法)?”
這幾年,陸續有國內的藝術團體到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出,很受外國友人的歡迎。許文斌也開始打起了算盤“京劇,豫劇都進過維也納金色大廳,陜北民歌就不能進?”
他甚至想到了演出后的影響:“到那個時候名氣出來了,影響也就大了,旅游、經濟也就跟上來了。陜北這個地方,封閉落后得太久了,需要對外宣傳、推廣。”
“我盡力了就行了”
青聯刊(以下簡稱青):您說過,要把陜北民歌推向維也納的想法早就有了,最直接的原因是什么?
許文斌(以下簡稱許)嗯,這是受了溫州人的刺激。溫州只是浙江的一個地級市,但溫州人走到哪里不說自己是浙江的,他首先報自己是溫州人,因為溫州經濟發達嘛,所以他走到哪里都覺得很自豪。
我們陜北這幾年的經濟發展也很迅猛,但是名氣要弱一些。作為一個陜北人,我也想像溫州人那樣走到哪里就報我們是陜北人,這也是一件很讓人自豪的事情嘛!
青:您本人對陜北民歌有什么理解?
許:小時候沒啥理解,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在商場上搏擊那么多年,對音樂才有了一定的理解。為啥陜北民歌要大聲地吼出來呢?就是要把自己內心壓抑已久的一些東西給表達出來。
青:您的心里也有什么壓抑已久的東西么?
許:對,在西部沒開發以前,陜北這邊就是貧窮落后的代名詞嘛!我一個人從農村出來闖蕩,很多的時候不敢說話,只能用沉默來保護自己,古人不也有“言多必失”的話嘛!現在自己的境況有所改善了,也想通過陜北民歌來表達一下。
青:所以這次去維也納演出的策劃更多的是出于非商業上的考慮?
許:對,一心想著賺錢誰還去做這個!這次去維也納就是想著宣傳陜北民歌,弘揚傳統的陜北文化,讓世界更加了解陜北。
我是土生土長的陜北人,為宣揚陜北文化拾拾火、添添柴不是很應該嗎?再說把陜北民歌唱響了,自己臉上也有光不是么?
青:您認為把陜北民歌拉到維也納金色大廳里去唱一次,就能達到很好的宣傳效果嗎?
許:這個我倒沒有多想。像這樣的事情我做了一次,或許就會有人去做下一次,就會有更多的人去做下下次。我自己如果有能力的話也會接著去做第二次,第三次。
青:想過這次維也納之行的效果么?
許:這個倒沒有怎么想過,我對這些并不是很在意。我們這次演出就是為了要把陜北民歌推向國際舞臺,提升陜北的知名度。如果唱響了,那就阿彌陀佛,沒唱響,那也沒什么。哪怕我出了百分之百的力,到最后只提升了百分之零點一的高度,反正我是做了盡力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