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吉爾伯特·懷特不僅是英國近代生態思想的奠基人,而且是世界歷史上最早的生態思想的創始人。以吉爾伯特·懷特為代表的對待自然的“阿卡狄亞式的態度”形成了生態學上的一大傳統。本文通過對懷特生平的介紹以及其成名作《塞爾彭自然史》的分析研讀,闡述了吉爾伯特·懷特的生態思想。
關鍵詞: 吉爾伯特·懷特 生態思想 《塞爾彭自然史》 和諧
在倫敦附近,有一個寧靜美麗的小村莊塞爾彭。這是一個歷史悠久、相對閉塞的村莊,直到今天交通都不發達。但它非常聞名,它的教堂、林地、小路、一些村民的名字、所棲息的鳥獸種類和周邊村鎮的大致狀況都為世人所知,世界各地的自然愛好者、環保工作者、科學家、文學家等都以去過此地為榮,連達爾文都把他的塞爾彭之行比作朝圣。這一切都是因為塞爾彭歷史上有一個特殊村民,一個安靜的、沒有名利心的牧師。他就是吉爾伯特·懷特。
吉爾伯特·懷特是人類生態歷史學之父,是英國歷史上著名生物學家達爾文、斯賓塞和赫胥黎等一代思想巨人的先驅,在歷史上享有崇高的聲望。他不僅是英國近代生態思想的奠基人,而且是世界歷史上最早的生態思想的創始人。以吉爾伯特·懷特為代表的對待自然的“阿卡狄亞式的態度”形成了生態學上的一大傳統。這種田園主義的觀點倡導人們過一種簡單和諧的生活,目的在于使人們恢復到一種與其他有機體和平共存的狀態。他從生態學的角度考察塞爾彭村在英國工業革命及其之前生態狀況與歷史變遷,進而顯示出18世紀英國文人的生態思想與人文關懷,展示出近代思想家對于生態文明的追求。懷特的生態思想揭開了近代人類生態思想的序幕,對于當代世界歷史補救工業技術文明帶來的缺憾,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現實意義。
一、吉爾伯特·懷特《塞爾彭自然史》
吉爾伯特·懷特1720年生于塞爾彭,父親是一個退休律師,祖父是本教堂的教區牧師。10歲以后,懷特一家住進了沃克斯,這是主街上最大的房子之一,就在教堂對面。后來這所房子成了懷特的家,直到1793年他去世。只有他在牛津的奧瑞勒學院所度過的那些年,才使他離開了塞爾彭很長一個時期。1751年,他回到塞爾彭生活。照當時的詩人達斯廷·道伯遜的描述,鄉紳的生活大體是這樣的:“他喜歡水車輪的吱吱叫,他喜歡駐足歌唱的畫眉,他喜歡嗡嗡的蠅子飛舞于他的桃樹間,他愛看落日的余輝返照于爬滿長春藤的果園的墻,或歇一霎神,諦聽遠方櫸樹林的布谷聲。”也就是說,像是“羲皇上人”的生活。
懷特的名氣是在他73歲死了以后開始顯赫的,而且完全靠他的一本書:《塞爾彭自然史》。這本書出版于1789年,從那時起,便成了人們最喜愛的英文書籍之一,到20世紀中期,已經印了一百多版。這部著作是有關懷特教區的野生動物、季節和古跡的書信集,筆調簡潔明快。懷特在他的兩位通信者一位是湯姆斯·彭南特,當時很著名的動物學家;另一位是丹尼斯·巴林頓,威爾士的律師和法官的督促下,才有點勉強地修改了這些信件以便出版。他在信中很少披露自己的內心世界,但讀者還是可以勾勒出他拎著灰色馬六甲手杖,穿著齊膝短褲,隨意走入山谷小道的形象。在二十多年里,他每天都從宗教事務中找到足夠的閑暇時間在他的教區周圍旅行,并將他在自然界的所見所聞寫給他的朋友們。一年又一年,他漫步在同一個牧場上,以便發現新的蝴蝶,或者觀察燕子在一個鄰居的煙囪上筑巢;或者蹲在蕨類植物叢中窺視在本恩湖上覓食的野鴨和沙雉。最后的結果就是這一部成為英美自然史學說奠基之作的書。它也為現代生態學研究提供了最早的,如果不是創新的也是有代表性的一種觀點。
塞爾彭的大自然呈現了一種良好的狀態,那是一幅很容易激發人們穩定、豐饒和合理情感的風景畫,城市生活的威脅和困惑也被置于一個安全遙遠的地方。在工業化突飛猛進的時代,《塞爾彭自然史》被忽略了半個世紀。到了19世紀30年代左右,一種被稱之為“對吉爾伯特·懷特和塞爾彭的崇拜”的概念開始出現了。自那以后,塞爾彭逐漸以一個夢想和幻想的焦點出現在地圖上,這是現世對一個已經失去的世紀的懷念。懷特本人則突然被新一代人所發現,他們懷著羨慕之心去回顧那位自然主義者優雅而平穩的生活。
《塞爾彭自然史》已經成為英美自然史學說奠基之作,為現代生態學研究提供了最早的也是有代表性的一種觀點。懷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所住村莊的小天地里,用心感受他的教區中的自然規律,這與18世紀英國科學家所熱衷的那種從世界上最遠的角落里搜集外來物種進行研究的做法截然不同。
懷特的筆觸細膩、簡潔,在清新唯美的敘述中,將塞爾彭村的花、鳥、魚、蟲、草、獸、季節變化等轉換成一幅幅動感的畫面,呈現給閱讀者的是身臨其境的感受和對自然、對鄉村生活的向往。懷特欣賞著“燕子掠過昏暗的平原”,同情著“鷺鷥的大翅膀在不飛翔的時候”帶來的不便,注視著“膽怯的野兔“出來覓食,觀察“無殼的蝸牛”在冬天的好天氣里出來破壞菜園,聽見各種生命在以不同的聲音呼喚自己的同伴。白天觀察到的世界慢慢隱退到夜色朦朧之中,懷特的內心被探知自然的渴望和幸福充盈著,靜靜地體味著。
二、懷特的生態思想
懷特生活的時代,經濟期望值不斷膨脹,工廠體系沖擊和改變了英國農業,特別是英國中部地區。從18世紀中期到19世紀早期,大約有650萬畝英格蘭土地完全被規劃為類似棋盤格子一般的形狀,四周環繞著山楂和桉樹的灌木叢。資本家通過有效和集中化的管理來增加個人的財富,使農業生產中的大量勞工流離失所,并散布于工業城市而受制于新的工作模式。這一經濟革命從不列顛傳播到美國和其他更遠的地方。像懷特期望的安詳、穩定與和諧的時代一去不復返,而他的故鄉塞爾彭也面臨著一種時代的變遷。
懷特對塞爾彭自然史的研究,及其生態思想的形成,首先來自于對歷史和時代的感悟,來自于對工業技術革命時代的批判與反思,來自于對農業時代的懷舊與追戀。那么《塞爾彭自然史》一書給人們傳送出怎樣的思想與信息呢?
(一)大自然是一個處在變換中的統一的生態整體。
懷特在書信中細致地描繪了塞爾彭的鳥獸魚蟲,但是他又超出了這種日常觀察和娛樂的層次,他把塞爾彭的近郊視為一個處在變換中的有機整體。懷特寫信給彭南特:“整個自然是那樣的豐富,以致那個地區產生著大部分現在仍在檢驗中的最豐富的多樣性。”他密切關注著塞爾彭的生物,并了解它們處于怎樣的一個系統之中。如他在致巴林頓的三十五封信里對蚯蚓在大自然組織中所擔任的角色這樣描述道:“最不起眼的昆蟲和爬蟲等,影響卻很大。因為小,故不為人所重,但數量多,繁殖力也強,所以后果是很大的。以蚯蚓為例,在自然的鏈條上,它似是不足道的一小環,而一旦喪失,則會留下可悲的缺口。且不說半數的鳥和一些四足的動物是以它為生的,單就是它本身來說,似也是植被的大功臣。”
懷特接著說蚯蚓是許多鳥類的食物,鳥反過來成為狐貍和人的佳肴。而且,通過松土,這種行動慢騰騰的蟲子還在幫助農民為田地通氣和施肥——這是又一個“自然的卓越安排”。
懷特還對牛和池塘關系進行了描述:牛站在齊肚皮深的池塘里使自己涼快,它們被造出來是為了用它們的糞便給昆蟲提供食物,從而也間接為魚提供了食物。這些都說明了自然是一個生態系統,里面的物種相互聯系、相互依存。
大自然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所有的動植物都有屬于自己的位置,它們在各自的崗位上快樂生活,而缺少了其中任何一個,和諧都會被打亂。于是懷特感嘆道:自然是這樣一位經濟師,它使大多數并不和諧一致的動物都可以相互利用。
(二)贊美大自然,自然有其自身的價值。
自然界是否有價值?人類應當如何對待自然價值?這是環境倫理學的基本問題。長期以來,人們認為只有人才有價值,人類主體外的自然界是無所謂價值可言的;自然資源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利用自然資源也毫不費力、唾手可得,從來不會考慮自然對人的價值問題。因而從最早的狩獵和采集這種直接利用自然,到后來工農業的開發利用,都是掠奪式地對待自然,只是索取,不考慮未來,只是利用而不建設自然,把自然僅僅看作是獲取豐富資源的倉庫。然而正如恩格斯所認為的,雖然人們改造自然取得了—個又一個勝利,物質和文化生活大大豐富,但是大自然也一次又一次地報復了人類,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的慘痛現實,已經迫使人們改變上述價值觀念。時至今日,大多數學者都認為,自然界是有價值的。如自然中心主義者就認為,自然價值的主體是自然本身,自然具有不依賴于人類的,以自然自身為主體和尺度的、自然本身所固有的“內在價值”,也有人類利用、開發自然而形成的,即能夠滿足人類的需要的外在價值。人類只有拋棄自己利益的尺度,以自然本身為尺度,才能確立保護自然生態平衡的科學的生態倫理觀。
遠在18世紀的懷特,雖然沒有提出自然價值的概念,但是通過閱讀他的《塞爾彭自然史》,你就可以領略到懷特對大自然深深的贊美之詞。他不同于同時期的林奈。以林奈為代表的生物學家希望通過理性的實踐和艱苦的勞動建立起人對自然的統治。而懷特則通過自己的觀察,發現大自然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經濟師,倡導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他認為大自然中每一種動物都有其存在的價值。
懷特細心地觀察著大自然,在書中每一個片斷都反映了他對大自然由衷的贊美。他對家鄉的鳥、魚、昆蟲與植物的描寫中都滲透著一種對大自然的熱愛與敬畏。懷特描寫最多的是鳥類,如在給好朋友巴林頓的第十一封信中他寫道:“同科的鳥好群結令我贊嘆,而當我看到不同科的鳥,也親如一家人時,我吃驚了。白嘴鴨群的身后,常有一隊寒鴉跟隨,這并不奇怪,但前者的四周,沒有歐稤鳥繞之而飛行,宛如衛星一般,卻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給巴林頓的第十五封信中,懷特快樂地描述著燕子:“燕子是最無害、最可人、最合群的益鳥;它們從不染指我們果園的水果,都喜歡寄居在我們家里;它們秋去春來,叫聲甜美,巧捷不可言狀,令我們賞心悅目。”
在懷特所有的文字當中,我們看不到人對自然的統治,更多的是對大自然的熱愛,以及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畫面。
(三)倡導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的田園式生活。
懷特的一生大部分都生活在塞爾彭這個小村莊,他拒絕了教授職位,過著快樂的鄉紳生活。懷特對塞爾彭教區的野生動物、季節和古跡的描寫,是一種個人對那種古代田園夢想的領悟,這種夢想能激起人們對地球及其蓬勃活力的忠誠。懷特倡導過一種簡單和諧的生活以恢復到與其他有機體和平共存的狀態,這與受到機械論科學范式定向的“現代經濟體系”是互不相容的。在18世紀工業體系的擴展,以及新興的機器文明的轟鳴中,人們缺乏足夠的耐心去讀一本關于田野蟋蟀的瑟瑟聲的書,吉爾伯特·懷特的田園主義生態學便注定被現代工業革命和現代化的野心所延遲。但是隨著地球上“最后一片凈土”被伐木者、現代農業和工業所破壞,懷特筆下的塞爾彭逐漸以一個夢想和幻想的焦點出現在地圖上,它是現世對一個已經失去的世界的懷念,是“亞當在天國的日記”。下面我們從《塞爾彭自然史》中的《農事事》感受一下田園的溫馨:“當西頹的落日撒下柔和的光,五月蠅飛去飛來于小溪與水塘;當夜鷹靜靜地掠過青翠的草地,膽怯的野兔出來覓食;這時,該悄悄地走下山谷了,去聽浮蕩的布谷的故事;聽多情的麻鷸的求偶聲,或溫柔的鵪鶉述說它的苦痛;看燕子匆匆掠過暮色中的平原,它回家晚了,家中尚有待哺的雛燕;看雨燕輕快地匝繞教堂的塔,其羽蕭蕭。有趣的鳥兒!告訴我在霜飛雨暴的天氣,你藏身于何地?”
三、結語
作為近代生態思想的奠基人,懷特以深邃的思想和偉大的事業,書寫了近代生態思想史的第一頁,他不僅影響著世界歷史向著文明、健康的方向發展,而且對當代社會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也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1]唐納德·沃斯特著、侯文蕙譯.自然的經濟體系[M].商務印書館,1999.
[2]吉爾伯特·懷特、繆哲譯.塞爾彭自然史[M].花城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