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柏林這美麗的城
——電影《發(fā)條橙》與20世紀藝術的迷霧

林子涵 （西北師范大學 傳媒學院 730070）

在都柏林這美麗的城
——電影《發(fā)條橙》與20世紀藝術的迷霧

林子涵 （西北師范大學 傳媒學院 730070）

在20世紀藝術的版圖上，都柏林的夜色是不可或缺的重中之重。在阿歷克斯和他的同伙們狠狠敲打那個流落街頭的醉漢的時刻，也是喬伊斯的壯鹿馬利根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刻，這時刻也意味著亨·亨遇到他的洛麗塔，凱魯亞克也正要和迪安一道出發(fā)……總之，從普魯斯特和喬伊斯開始，20世紀注定進入了一個藝術的、詩歌的時代，泛中心化和普遍的迷惘使20世紀充滿了魔幻色彩。

后現(xiàn)代主義；暴力美學

一、暴力美學的精神體現(xiàn)

歷史是什么？如果說20世紀以前人們創(chuàng)造了歷史，那么20世紀的藝術家們則完成了歷史。布羅茨基認為歷史是一團假象疊加的迷霧，是戰(zhàn)爭的附屬品和生活的致幻劑。我們可以想象我們的生活是歷史的，因為它為我們提供了幾乎所有的便利—經(jīng)驗—我們用歷史盡可能的剔除掉生活中的疑點，歷史使我們變得輕松，同時也變得迂腐。顯然，20世紀的藝術家們想要避免第二種結果，于是他們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為后現(xiàn)代主義添磚加瓦，使泛中心化成為藝術作品的一種主要趨勢。這種對歷史的解構、提問和重塑表現(xiàn)在《發(fā)條橙》中就成了阿歷克斯對反動作家的暴力發(fā)泄，他和他的同伙們當著作家的面強奸了作家的妻子，這無疑是對傳統(tǒng)和權利的有力質疑，他們是年輕的一代，于是他們天真的以為重新創(chuàng)造一切的力量掌握在他們手中，他們天真的以為規(guī)則該輪到他們來制定，歷史該輪到他們來撰寫了。

暴力美學表現(xiàn)在精神上，而非畫面。在《發(fā)條橙》中，暴力場面和性愛場面不勝枚舉，這些畫面被賦予了很多精神層面的意義，而非審美層面。比如阿歷克斯同兩位女郎在家中淫亂的場面，這一鏡頭采用快放的形式，表現(xiàn)出阿歷克斯作為“新一代”的代表那無窮的精力和無處發(fā)泄的苦悶——在貝多芬的注視下，以貝多芬的力量發(fā)泄的性愛是貝多芬般的反抗和發(fā)泄，而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正是阿歷克斯的皇帝夢境；又如阿歷克斯闖進“貓夫人”家，用一個巨大的陽具雕塑攻擊“貓夫人”的場面，畫面里只見那根巨大的陽具，充分表現(xiàn)出阿歷克斯對力量的崇拜和追求。

影片的后半部分情節(jié)直轉急下，阿歷克斯被捕，被施加以某種“實驗療法”以期能使其“重獲新生”。在這一系列情節(jié)中，阿歷克斯的力量慢慢消退，來到另一個人生關切的極點，影片試圖以影像的方式向人類生存的終極問題展開哲學的思辨。這一點是20世紀藝術領域的普遍現(xiàn)象，藝術通過哲學的質問標志著現(xiàn)代社會帶給它的第一批居民的不安和困惑，他們在終極自由和絕對體制的中間地帶徘徊，他們渴望建立的烏托邦似乎永遠達不到他們想要的樣子，生存的方法論還未出臺，于是人們選擇藝術上的嘗試來彌補現(xiàn)實中的不幸。我們難以確定阿歷克斯的幸福何在，但作為試驗品和工具的他一定是不幸的，藝術家們的精神困境正如阿歷克斯一般成為時代的試驗品，在這一階段他們不停嘗試觸碰種種生存終極關切的邊緣，以試圖在藝術中完成對生命的解答。《發(fā)條橙》的導演庫布里克在他的早期作品《洛麗塔》中就有過類似的嘗試。在《洛麗塔》中，主人公亨·亨就面臨著人生的終極關切困境，一面是深愛的洛麗塔，另一面是社會道德的責問，在兩難的境遇下，亨·亨最終選擇開槍擊斃自己的“情敵”同時也毀滅了自己。而在影片《發(fā)條橙》中這種兩難表現(xiàn)地更為直接，阿歷克斯一方面追求著絕對自由和力量，另一方面又必須受制于社會規(guī)則和道德界限，他本想用這種“實驗療法”重新?lián)Q取自由，但是他卻恰恰因此失去了“自由”。阿歷克斯的生存實驗失敗了，敗給了另外一種實驗，屬于大多數(shù)人的實驗。我們不能批判規(guī)則的管制和道德的約束，但這些的確令我們的生存方式失去了很多選擇，社會生活是一個弱化個性的過程，而導演試圖就社會與人之間的沖突提出質疑，影片最后失敗的阿歷克斯證明，這一沖突似乎沒有答案。

《發(fā)條橙》是一部后現(xiàn)代主義影片，它不單單選擇單一的落腳點，而是將表現(xiàn)主義與意識流特征結合起來，從多個角度論證哲學、生命與人性。它塑造的人物阿歷克斯是一個赤裸裸的人，是一個多義的、綜合的、復雜的整體，在阿歷克斯身上，導演最大程度地避免了同義反復，他將所有突出的和矛盾的個性注入到阿歷克斯身上，并且試圖通過阿歷克斯呈現(xiàn)出一個脫離社會原始樣貌的人。這一點在阿歷克斯經(jīng)常出入的那間奶吧也有所體現(xiàn)，這間奶吧的特色是售賣人奶，而人奶則是人本來天性的象征。于是《發(fā)條橙》便利用阿歷克斯這個復雜人物展開了對人生等命題的廣泛思考，這種思考是去中心化的，是泛主題化的，它盡量不去引導觀眾向某一方向前進，而是想方設法使觀眾在影片所呈現(xiàn)的四維空間中漫游，影片既不歌頌也不否定，它處在思維風暴的中心，并且變得十分平靜。

二、電影畫面的重要性

《發(fā)條橙》的畫面帶有濃重的意識流色彩，比如開片的大特寫，這幅特寫以震撼人心的表現(xiàn)力傳達一個多義語境，即：男和女、陰和陽、柔和剛、直接和委婉、征服與被征服、勇敢與不勇敢。我們能通過這個特寫延伸出許多人性的對立面，這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導演塑造的阿歷克斯這個形象的復雜程度，它也包含著一個完整的人格語境。另外，總是以居中位置出現(xiàn)的阿歷克斯房間里的那副貝多芬畫像也是一個象征，它象征著阿歷克斯的精神領域和精神支柱，貝多芬的注視正如影片開頭特寫中阿歷克斯的注視一般包含著復雜的多義性，它象征力量的飽和，阿歷克斯無處發(fā)泄的苦悶和迷惘。還有，影片開頭流浪漢躺在陰影與黯淡光線交接的地方的畫面也預示著生存困境的兩難局面。

在影片的造型方面，阿歷克斯和他的同伙們身穿背帶褲，加上類似于尿不濕的護襠一副小孩子的裝扮，這也表現(xiàn)出阿歷克斯未經(jīng)世事，原始、本能的人格。在影片后半段，阿歷克斯穿上了西裝，打上了領帶，標志著他已經(jīng)被社會同化，失去了他的原始本能。而阿歷克斯的母親則頂著一頭奇怪、觸目的藍紫色卷發(fā)，穿著五顏六色的圍裙和襯裙，這表明他的人格特點來自于他的家庭，而最終社會剝奪了他的人格特色。

《發(fā)條橙》以出色的視覺表現(xiàn)力造就了一個魔幻的世界，導演在潛移默化之中使觀眾接受了荒誕世界的荒誕世界觀。在這一點上，影片和許多其他20世紀文學作品有異曲同工之妙。比如影片所塑造的奶吧，這一烏托邦場所就類似于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中所塑造的馬孔多，此二者都是原始暴力的聚集地，都是遠離社會規(guī)則的地方，都是重新定義文明的場地。在人物塑造上，阿歷克斯也像極了阿爾卡蒂奧，他們都具有對力量的渴望和對現(xiàn)實的反叛。

三、結語

在20世紀的藝術領域中，詩化和后現(xiàn)代主義是貫穿始終的主題，我們不難在影視藝術中找到它們的影子。最后，《發(fā)條橙》是一部影視領域的文學巨作，它以它獨特的方式表現(xiàn)了《洛麗塔》《局外人》《百年孤獨》等文學作品所表現(xiàn)的內(nèi)涵，是一部不可多得的藝術精品。

林子涵（1987.06—），男，福建福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廣播電視編導，單位：西北師范大學傳媒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