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花,神圣,貞潔,傳說能把死者的靈魂引渡至彼岸,但是有一天,它嗜上了血……
8
唐協強的死,令光明異常憤怒,四個人,四個人了。
這次奇怪的是,竟然是死在他童年經常躺在下面的槐樹下,而現場,竟然沒有發現什么蛛絲馬跡,挖出唐協強的心臟的動作做得非常利落,周邊草地上沒有遺血,除了被狗叼走的心臟落下幾滴血外,看樣子,應該是第一現場。
而兇手為什么會把唐協強帶到這個地方,再殺害他?難道兇手在跟我較量?不,他不應該這么做啊,另一種可能性是,唐協強是自己來這里,再遭遇兇手,那么,唐協強又為什么來到這里呢?為什么偏偏是這個地方?光明感覺到這一切都有點千絲萬縷的關系:槐樹,栗子胡同,饕餮。
饕餮?光明馬上在網上查了相關的資料,總結出以下幾點:
1.是傳說中一種貪殘的怪物。傳說龍生九子,第五子就是饕餮,是上古一種兇猛且殘忍的魔獸,喜食人,食量大,具有強大的力量。
2.是貪得無厭者,特別是貪殘、貪食者。
3.相傳為堯舜時的四兇之一。
4.復姓。南朝梁世祖賜武陵王紀姓饕餮氏。《梁書·武陵王紀傳》里有載。
會有姓饕餮的?我怎么聽都沒聽過?光明自言自語,這時小魯來敲他的門:“吃飯啦,快點,晚上小江請客吃火鍋,那小子中了三百塊彩票,怎么著也要請了。”
餐桌上,個個狼吞虎咽,光明不由得又想起了饕餮一詞來:“你們這些饕餮者啊!”
其中一個笑了:“你用詞幾時變得這么文縐縐了?”
光明想了想:“對了,大伙,你們有沒有聽見誰復姓饕餮的?”
大伙齊搖了搖頭:“這年頭,哪有這么古怪的姓。”其中一個說:“問我不就得了,我是管戶籍的,還從來沒接手過這么古怪的姓。不過并不排除,古時可能會有這個姓,后來因罪而貶姓也是有可能的,演變到現在,被另一個字或兩個字所取代。”
這時,給他們上菜的服務員湊了過來:“你們說什么?饕餮?”
小魯揮了揮手:“沒你什么事,快點把剛續點的菜給上了,都青黃不接了。”
“等等等等,”光明拉住了那個小伙子,“你知道誰是這個姓氏么?”
小伙子搖了搖頭:“那倒沒有,不過我小時候常聽爺爺說起這種怪獸,而且他說,咱家這姓在古代是極為罕見的,甚至連宋代的《百家姓》、明代的《千家姓》里都找不到,我們的祖先,原本是姓草字頭的“蕭”,南梁蕭紀,他在與蕭繹爭位敗亡后,蕭繹以為他不配再用“蕭”這個高貴的姓氏,因此“賜姓饕餮氏”,這可是《梁書》里也有記載的噢。還有一個是南齊蕭子響,因叛亂被殺,“賜為蛸氏”,《南齊書》有載。后來蕭、肖兩姓混用。我知道的也就這些,我得上菜去了。”
說完就走,光明喊道:“喂,你還沒說你姓什么呢?”
“我姓肖。”
“老大,你不會以為,那個連環殺手正是姓肖或蕭吧,這可能只是一種圖騰,他們所崇拜的一種東西。”
“我不確定,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畢竟,有些東西都有著千絲萬縷的奧妙在里面,不能忽略一點點的細節,很有可能,這就是破案的關鍵。”
這時,光明的電話響起,他的臉色突然變得異常陰郁,小魯看著他:“怎么了?”
光明一字一頓地說:“羅洋村,小旅館,又一個房客挖眼自殺,一個失蹤,另一個,昏迷中。”
9
遲子鳴仔細地觀摩著從幻崖帶來的那塊玉。牙白中透著紅色,刻著奇怪的符號與獸紋,這種獸紋應該是饕餮紋,而上面還有個似人似獸的怪物圖案,看起來應該是塊上等好玉,難道真如可兒說的,這是良渚時期的玉塊?
可是,他實在看不懂上面刻著的文字,旅館里只有一部投幣的電話,于是他便打電話給那個叫周良挺的同學,他是玉器行的。
周良挺說起來倒是頭頭是道:“良渚玉器最主要的原料為透閃石,是一種軟玉,其質地細膩,含雜質和雜色較少,呈不透明的白色或黃白色,這類玉料多用以制琢琮、鉞、璜、冠狀等器物。你說的那玉塊上圓下方,照形狀看來,應該是玉鉞。這個玉鉞啊,可不簡單,一般人是沒有的,石鉞是一種武器,但是,這個玉鉞是一種儀仗的禮器,象征著玉鉞的主人是擁有軍事權威的,它是良渚文化中數量最少,但又等級最高的玉器,只出現在高級別的墓葬之中,而且一座墓里只有一件玉鉞,可見它在當時的身份與價值。還有,一柄完整的玉鉞,往往由鉞身、、和鐓組成。對了,上面有什么圖案不?”
遲子鳴聽得有點納悶了,玉鉞的主人身份不一般?可兒不是說自己是一個普通的良渚子民么?如果她是一個普通的人,怎么會擁有此鉞?
“有的,有一只很大的眼睛,頭上還有羽毛狀的東西,實在看不懂啊。”
“噢,這是神人獸面紋,是神徽。它的上部是頭戴羽毛狀冠的神祇祖先,下部是表現神祖騎著升天下地的神獸,這是良渚當時的一種宗教信仰,如果你這塊是良渚的真玉,價值可高了,你還是帶過來給我看看吧,我可以給你開個鑒定書。”
“這樣吧,哪天我回去了,我再帶給你看吧。”遲子鳴倒也很想證實一下這塊玉鉞的真假,但這個時候,他怎么能離開羅洋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活著回去,反正它對自己也沒多大意義,就暫時當它是真的吧。
是的,現在他也沒多余的興致來研究這個了,因為葛建亮還是沒有下落,羅跛子已經動員全村的人去尋找,還是沒有找到,聯系了他家里,他也沒有回去,在海里,也沒有發現葛建亮的遺體,現在可能性便也只有一個,葛建亮也去了幻崖,生與死的可能性也各占半。遲子鳴是撿了條命回來,只是昏迷了過去。
當大家最后聚在幻崖的邊緣,卻沒人敢進去。羅小鳳沖進去,遲子鳴一把攔住了她:“還是我去吧,我反正已去過一次了,沒少胳膊缺腿。”
當幾個人正在爭執的時候,有人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葛先生,葛先生已經回來了。”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在哪里,快帶我們去。”
“就在旅館里。”
于是大家都往回撤了,可是呈現在眾人眼前的卻是恐怖的一幕:葛建亮的胸膛竟然冒著煙,像一塊燃燒的烙鐵一樣火紅火紅,而這種火紅慢慢地變成了一種形狀。亡魂花的形狀。
從胸膛,向頭部與下身慢慢開裂。
10
葛建亮就像一棵紫玉蘭樹,枝頭上開滿了碩大的花,不長葉。亡魂花越來越飽滿鮮艷,而葛建亮的身體卻越來越干枯縮小,它們就像餓極了的野獸,拼命地汲取著葛建亮身體里的所有血液。遲子鳴步步往后退,原來,這是一種靠血液維生的邪花。
小魯他們趕到的時候,亡魂花正是極盛時期。所以,在場所有的人都見證了這恐怖的一幕,個個呆若木雞,手足無措。
不知誰喊了聲:“快離開這個村子,死神真的復活了,吸血的亡魂花是死神親手培育的愛花,視它如命啊。”
一時間,村民們紛紛從旅館里跑了出去,嘴里叫著“死神復活了,死神復活了——”,只留下小魯一干人,還有遲子鳴、羅跛子、羅小鳳、羅伊芙。
法醫小江邊戴上手套,邊皺著眉頭說:“我想起一種草,叫菟絲草,它纏繞于寄主植物之上,像吸血一樣地把寄主的營養成分吸光,它有感官器,這種花還真是沒有見過。”
他的手伸到花前,遲子鳴大喊:“不要去碰它。”
但是,小江的手已經碰上去了,立即,像是有一股很大的磁場吸著他的手,他的白手套瞬間變成了紅色。大家都傻了眼,說時遲那時快,遲子鳴與小魯奮力把他拉了出來。小江臉色慘白,脫掉了手套,只見手指頭上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好恐怖的花。
“你沒事吧?”
小江搖了搖頭:“沒什么,包扎一下就好了,小傷。”
遲子鳴喃喃地說:“回來的時候,他還好好的,要進去洗個澡。聽到他的呻吟聲,就撞開了衛生間的門,想不到他就這樣了。”
小魯問:“你知道他是從哪里回來的嗎?”
遲子鳴搖了搖頭:“我問了很多次,但是,他都避而不答,本來他說要洗完澡再告訴我的,可是——”
小魯指了指地上扔著的臟衣服:“這是葛建亮脫下的吧?”
“是的,對了,他死之前還說了兩個字:鳥坡,可能是個地方名,我對這里不熟悉。”
羅小鳳想了想:“可能是幻崖旁邊的一個山坡,我小時候去過,那里經常會有一些鳥聚在一起,那地方靠幻崖近,很危險,所以,很少有人去。”
“幻崖?是不是曾經有專家測定過的含有金屬礦物質輻射的幻崖?”
羅小鳳點了點頭:“去那里的人不是精神錯亂而死,就是瘋了或傻了,除了——”她看了看遲子鳴,“他之外,不過他當時也在里面昏迷了,羅大伯跑過去把他拖出來的,否則,可能也——”
“噢,葛建亮老婆的尸體在哪個房間?帶我們過去看看。”
羅小鳳點了點頭,便帶小魯他們去鐘丹的房間,卻見房門是虛掩的,小鳳邊納悶地自語,邊推開房間:奇怪,我明明鎖上的。”
此時,她卻呆在那里不動了,只見房間里空空如也,別說尸體,連一只蚊子也沒有,地面也干干凈凈,沒有一點血跡。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語,撲向了窗口,那里本來寫著一行血字,此時,卻亮堂堂的,根本沒有一個字。
“這是怎么一回事?”小魯把房間從上到下都看個遍,實在沒有看出來,這原本應該是一個恐怖的死亡現場啊。
“鐘女士的尸體明明在這里的啊,遲子鳴,我表妹羅伊芙,還有羅跛子大伯都看到了,她的死狀跟夏逸民一模一樣,而且,窗戶上還寫著幾個血字。”
“血字?寫著什么?”
“地獄的寒氣——像什么,什么一樣——”
“地獄的寒氣像噩夢一樣,追隨著你們,誰都逃不過。”剛剛跟過來的遲子鳴接了話,“而且,還注了個名字,是英文名:Thanatos。”
“Thanatos?這是什么意思?”
“我查了下,應該是死神塔納托斯的英文名。”
“死神?估計兇手想當死神想瘋了。唉,尸體都沒了,真離奇。”
一直跟在后面沒接話的警察小趙對羅小鳳問道:“對了,這個房間除了你有鑰匙外,還有誰有鑰匙?你確定上鎖了嗎?”
羅小鳳點了點頭:“是的,我是后來上鎖的,覺得鎖上安心點。這里所有的鑰匙我都有一套,還有我叔叔有一套,他是這里的老板,每到夏天的時候忙起來,會請臨時工的,羅跛子大伯經常會來幫忙的。聽我堂妹說,叔叔去印度玩了。”
“噢,原來是這樣,那只有你,跟你在外國的叔叔,還有羅跛子有了?不,羅跛子應該是有過鑰匙。”羅小鳳點了點頭,她的目光掃了掃周圍,但是,沒有看到羅跛子,難道他也回去了?
“不,”小趙說,“我看搬走尸體的人并不一定是兇手。”
這時,遲子鳴緩緩地說:“小趙說得對,你們忽略了一個人,那個人身上也有把鑰匙。”
“誰?”大家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遲子鳴一字一頓地說:“葛——建——亮——”
羅小鳳點了點頭:“對,鑰匙房客也有一把,鐘丹出事后,鑰匙還在葛建亮那里,一直沒有還。發生了這事,我們都覺得很難過,我也不便提要回鑰匙這樣的小事。”
小魯看著遲子鳴說:“你懷疑鐘丹的尸體是葛建亮搬走的,現場也是他清理的?”
“唔,這是我的直覺,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性是葛建亮。令我有這種直覺的是因為他的失蹤,還有他全身的泥灰。但是,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把老婆的尸體抬走,把現場的血跡也全部都給抹去了。”
小魯然后轉向了小鳳:“帶我們去鳥坡吧。”然后他吩咐隨同來的另兩個同事,“你們暫時看著葛建亮的尸體,不要讓人碰。”
11
羅跛子不知又從哪里冒了出來,便由他帶路。翻了幾個坡,他指了指一個方向:“就在那里。”但是,遠遠地看上去,卻沒有發現一只鳥。
羅跛子邊走邊解釋道:“這里本來有很多種類的鳥。只是三個月前的某一天,不知從哪里飛來了大群兇狠的食尸鷲,經常神出鬼沒地捕獵它們為食,所以,那些小鳥被吃的被吃,逃的逃,這里就變得很冷清了。不過,目前為止,那些鷲沒有傷害到人類,而且它們晚上才出來活動。”
小魯問:“那么,大伯,這幾天你有沒有看到它們?”
羅跛子想了想:“前幾天晚上吧,我半夜睡不著,起來熬粥,發現柴火沒有了,就去院子里拿,當時,我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像幽靈一樣從我的頭頂上掠過,真嚇了一跳,抬頭才發現是一只食尸鷲。”
“前幾天晚上?你記得具體的日子嗎?”
“記得啊,就小旅館里的第一個客人出事的那天,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噢?”小魯與小趙對視了一下。
“大概是幾點你記得不?”
羅跛子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這時他們已到鳥坡。所謂的鳥坡其實是一個小山坳,有著很多棵高大古老的榕樹與松樹,四季常青,這么冷的冬天不落葉,確實是個容鳥兒棲身的好地方。
羅跛子指了指附近的大概一百多米遠的一個山:“那個就是幻崖,所以,這里跟幻崖還是挨得比較近的。”
小魯吩咐大家說:“既然葛建亮死前提了鳥坡兩字,那么一定會有什么線索在這里,大家一起找找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東西。”
羅小鳳先是在草叢里找到了一條手鏈:“這條應該是鐘丹的,我見過的。”
小魯沉思了下:“如果沒猜錯的話,鐘丹的尸體可能就埋在附近。”
小趙在一棵榕樹下蹲了下來,仔細察看著那上面的泥土,并用手指捏了下:“這里的泥土應該是剛被松動過,跟別的地方不一樣,我們在這里挖挖看。”
“好。”兩人便動起了鏟子。
而此時,羅小鳳環視著周圍,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縈繞在她心頭,這里的一草一木,曾經是那樣的熟悉。記得小時候,她曾經同伙伴們搗鳥窩,撿鳥蛋,那些鳥媽媽們一定是恨死他們了。
而羅小杰也是特別喜歡到這里玩的,邊走邊想,小鳳的雙腳突然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她差點叫出來。
那是一個腦袋,一個小小的腦袋,被她踩得歪到一邊,那是一只死鳥,干癟癟的死鳥,但是,卻夠小鳳心驚膽戰了,因為它的眼睛是睜著的,小小的眼珠那么黑,那么圓,那么清澈而突兀,卻帶著深深的恐懼,像任何一個死不瞑目的人。令小鳳莫名地想起了夏逸民與鐘丹,同樣是圓睜著眼,但是,所不同的是,他們的眼睛被硬生生地挖了出來。一想到這里,小鳳感覺有一股冷颼颼的寒流自上而下灌入體內。
她想跑,但是,當她的眼睛再次朝那只小鳥看去,她發現,它是有身子的,只不過身子被埋在泥土之下,或者,連日的雨水沖刷,使泥土變薄,小鳥的腦袋才露了出來。
但是,她告訴自己不要害怕,我是堅強的勇敢的,然后深吸了口氣,蹲下了身,把小鳥的身子給挖了出來。雖然,當時,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要挖那只死鳥。
只是當她把小鳥挖出來的時候,她發現在它的身下,還藏著一只小鳥的腦袋,她繼續挖,發了瘋中了魔般地挖,一只,兩只,三只,四只,五只,六只……
最后,她的腦子里只有兩個黑壓壓的字:鳥冢。
12
遲子鳴并沒有跟他們去鳥坡,而是焦慮不安地在旅館的天臺上走來走去。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讓遲子鳴感到赤裸裸的死亡威脅,他從不曾忘記窗戶上那幾個血淋淋的字:地獄的寒氣像噩夢一樣,追隨著你們,誰都逃不過。是的,接下來,除了他還有誰?
他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自殺,這里是他生命的最后一站,蔡依蓮曾對他說過,如果我們以后老了,就在這里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吧,如果你有一天不要我了,我想在這里度過最后的日子。但是,她離開他的時候那么堅決,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
但是現在,他還沒來得及去另一個世界,卻目睹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死去,他感到迷惑而震驚,他想知道原因,他想抓出兇手,他們并不想死,這是不應該的。但是,他努力分析過,四處奔波過,用盡了一切的方法,但是,到現在卻什么線索都沒有,而且,他們個個死得那么不安穩,不平靜,死得那么痛苦與恐怖。
不,我不要這樣地死去,我寧可選擇自己的死法,遲子鳴從天臺跑了下來,跑到自己的房間,騙了兩個守著警察把藥拿了出來。
當他吞下藥片之后,腦子里有著短暫的清醒,他突然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十分明顯的卻又被他所忽略的問題:為什么出事的人都剛好是房客,而不是羅小鳳或其他的村民?為什么會這么巧?
他突然意識到這是個陰謀,他連滾帶爬想下去,但是,軟綿綿地撐到了樓梯口,那強烈的藥性已經開始發作,他努力地想喊出來,但最終只是發出了很微弱的誰都聽不到的聲音。
此時,他的腦子里只有幾個字:永恒,沉眠。
遲子鳴進入了這個亦真亦幻的世界。
遲子鳴再一次來到這個古老的清虛廢城,那個世界永遠是臨曉之前般的清明與幽冷。
他在那個古老的城墻外面久久地徘徊著,那些風化的殘垣斷口長出了滑膩的青苔。而這次,我是不是真的死了,為什么又來到了這里?難道這個清虛幻境才是我最終的歸宿?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女子,那個叫可兒的女子,他摸了摸口袋,里面的那塊玉還在,如果這一切都是夢境,那么,這塊玉又是從何而來;如果都是真的,那么,他現在所處的地方難道是真實存在的?
此時,有人突然拍他的肩膀,轉過頭,正是可兒:“我們又見面啦。”
“喂,你老實告訴我,我是怎么到這里來的?”
“其實,這個世界存在著很多層空間,你所生活的現實世界是三維的空間加一維的時間,常人只能存生于三維的空間,我們現在是在另一層空間相遇,這并不只是湊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整個跟一科幻世界似的。”
這時,可兒的眼神開始暗淡下來:“我之所以選擇你,是因為你離死亡最近,只有在生與死邊緣徘徊不定的人,才能夠更加容易地進入這層空間。你知道,我為什么找你么?”
遲子鳴搖了搖頭。
“我希望你能帶我離開這里,我不想繼續在這里待下去了,我已經在這個該死的地方待了整整四千多年。”
遲子鳴搖了搖頭:“謝謝,我真不想知道,還有,這地方我都不知道該從哪里出去,我又怎么能帶你走啊?”
“這是要付出代價的,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為我這樣做,因為,也有可能會奪去你的生命。”
遲子鳴聽得更加疑惑:“到底要怎樣做?”
“你這是第幾次見到我?”
“第二次。”
“那么,這兩次,都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
遲子鳴想了想,第一次遇到她,是在幻崖昏迷之后,差點丟了命,而這一次,是我吞藥自殺,難道只有在這么一種瀕死的狀態下,我才能見到她么?
可兒像是能看透他的心思:“只有你在接近死亡的昏迷狀態下,你的靈魂才能暫時游離出你的軀體,你才能進入這個空間,這個有著五千年文化的良渚遺址。而我被封鎖于神玉之光里,免受洪災,在清虛陰冷的空間里,我受夠了,求求你,幫助我好不好?”
遲子鳴想了想:“那么,你告訴我,怎么樣才能帶你離開這里?”
“只有在你經歷第三次瀕死之后,你才可以穿過這神玉之光,然后帶我離開這里。但只有三十分鐘的時間,如果超過了時間,我會變成一具陳尸,你也會死。還有個可能是,你在瀕死狀態下無法復蘇過來,并不是你每次將死都有幸活過來,三十分鐘過后,你的靈魂如果不能返回到你的軀體,那么,只能永遠消散了。你要想清楚。”
遲子鳴突然想到了什么:“難道我只能等死神降臨到我的身上,等他來殺我?”
可兒不解地看著他:“死神?”
“應該是以死神塔納托斯命名的連環殺手。他所殺的每個人都死得非常古怪,而且,全部都發生在羅洋村唯一的旅館之內,死的都是房客,兩個挖眼后自殺,還有一個是被亡魂花吸血而死,我是最后一個房客。”
可兒沉思片刻:“你說,亡魂花吸血?”
遲子鳴點了點頭:“對,就像這古城里城墻邊開著的亡魂花,血紅色的。”
可兒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難道是?”
“是什么?”
可兒深抿著唇,卻說不出一句話,半晌,才吐出幾個字:“你確定,花跟這花是一樣的嗎?”
遲子鳴點了點頭:“我確定,一模一樣。不只是我一個人親眼看到。”
可兒喃喃自語:“這花本來是不會吸人血的,這事我會好好查一下。”
查?難道這事真的跟這個古城有關?
“你的時間到了,你快點回去吧,我送你回去。”
遲子鳴實在不想再回到那個世界:“我可不可以永遠待在這里,我喜歡這里,不愿意回去了。”
“不,你不可以,你一定要幫助我,你是唯一可以幫助我的人。”
可兒凄涼而哀怨的目光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當他清醒過來后,他的腦子里一直充斥著這一句話:你一定要幫助我,求你了。
當他看著潔白的墻壁與潔白的床單,還有醫院里來來去去、一身白衣的護士,他知道,他又一次活了過來。
經歷了兩次死亡,最后都沒有成功,這是天意,還是老天爺故意戲弄他?
現在,他卻在等待著第三場死亡,當他不想再死的時候。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一種怎么樣的殘忍死法。(未完待續)
(責編:南柯bachelorke@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