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路滑,孫麗英不小心掉到了村外的懸崖下面。懸崖有一丈多高,她男人老周匆匆趕到,爬到崖底時,她已是血肉模糊。老周把她送到了縣醫院,七天后,傳來了壞消息,她死了。
按山村當地風俗,死人要在家里停七天,才能下葬。老周就把她放在棺材里,停在屋子中間,讓親朋好友來吊喪。
孫麗英是當地有名的風騷女人,個子高挑,很漂亮,跟這個好過,跟那個好過。要不是當初定下的娃娃親,她說什么也不會嫁給老實懦弱的老周。
剛開始聽到風言風語,老周很惱火,可是嘴里說不過她,也不敢動手打她,不然和她離婚了,再去哪里找媳婦?后來想開了,不就是那回事兒嘛,索性在外面打工,對她的生活不管不問,她愛和哪個好就和哪個好。
據說,孫麗英死前在醫院放出話來,一定要讓以前的舊情人們來給她吊喪,以安慰她即將走向天國的靈魂,不然,她死也不甘心,變成鬼也要去找他們。
孫麗英停在堂屋的第四天晚上,一個青年探頭探腦地進來了。這個人是小錢,村里的小學教師,二十來歲,長得一表人才,據說與孫麗英好過一段時間。
小錢進來,先對著孫麗英拜了幾拜,起身時,眼圈已紅了。老周在燈影里默不作聲。小錢給老周讓了支煙,老周點著吸了。兩個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小錢轉身出門。
小錢到了門口,卻又拐了回來,在燈光的映照下,臉通紅通紅的。小錢一屁股坐在老周對面,猛地吸了幾口煙,說:“老周,我是來給你說,我和她是清白的,我和她的事都是別人編的,我們絕對是清白的。”
老周默默地看著小錢。小錢很激動:“周哥,我第一次見到嫂子,就被她吸引了。我想不到這個小山村還有這么漂亮、這么有風韻的女人。她在我心里,特別的圣潔,就像女神一樣,我的任何想法都會玷污她,所以,我和她連手都沒有拉過,我們絕對是清白的。別人說的怎樣怎樣,都是造謠的,絕對沒有。”
第二個來吊喪的男人是老賀。老賀是第五天晚上來的。老賀和孫麗英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可是孫麗英嫁給老周了,老賀喜酒都沒有來喝。老賀出去打了一年工,然后又回來了,偷偷把孫麗英約到了村子外面,給她買了衣服化妝品等等。老賀進了門,跪在孫麗英的棺材前,好長時間,沒有起來。等起來時,他的滿眼已是淚花。
老賀對老周說;“老周,咱倆是哥們兒,我和小英是從小長大的,但我和她之間沒有什么,最多是抱一抱,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們結婚后,我確實苦悶,但我什么也不能說。我能說什么呢?我一直把她當小妹妹看待,你說,一個哥哥能對小妹妹怎么樣呢?我們是清白的,什么也沒有,你相信嗎?”老周默默不吭聲。老賀又在孫麗英的棺材前,跪了半天。
第六天晚上,老王來了。老王已經五十多歲了,是村里有名的算命先生。老王進門輕輕咳了兩聲。老周不吭聲,身子連動一下也沒有。老王進來,對著孫麗英的遺像看了看,然后坐在老周對面,給老周讓了一支煙。老王又輕輕咳了兩聲,開口說話了。
老王說:“別人都說我和小英怎么怎么,你信不信?其實我和她沒有什么。她第一次來找我,是你們結婚后大半年了吧,她有些苦悶,想來找我問問。我對她勸了勸,說了幾句寬心的話。以后她一有啥苦悶的事,就來找我說說。別人都風言風語說我和她怎么怎么了,這是絕對沒有的事。再說,我已經不行了,不可能和她怎么樣。你嬸死后,我就不行了,你相信嗎?”老周點點頭。老王寬慰地出了一口氣,慢慢地走了。
第七天晚上,沒有人來。第八天早上,老周一早起來,就對著棺材輕輕敲了敲:“出來吧,他不會來了,出來吧。”好半天,棺材里仍沒有動靜。老周又輕輕敲了幾下,說:“還要和我打賭,我就知道他不是那種有情有義的人,他是逗你玩的,你卻當真了,這回相信了吧?快出來吧!”他的話音一落,孫麗英慢慢從棺材里爬出來,幽幽嘆口氣,說:“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就不會裝死來逗他們了。唉……”老周則很興奮:“我出去買酒咱倆喝。”孫麗英說:“別急,我們一起去。”
孫麗英挽著老周的胳膊,親親熱熱地出了門。村里的人見了,都很驚奇,張大了嘴巴。孫麗英咯咯一笑;“沒見過美女復活啊?我逗你們玩兒呢,嘿嘿。”別人隨即都笑起來,說:“這個鬼媳婦。”孫麗英說:“有空來家里喝酒啊。”
孫麗英和老周進商店時,老李正和一群人坐在那里喝酒。老李看到了他們,正在嘴里嚼的一塊肉停住了。馬上有人起哄:“小英子,原來你沒有死?又活了!來來,李哥等你半天了,和李哥碰碰杯。”孫麗英又咯咯笑起來:“碰就碰,誰怕誰?”老李卻忽然站起身,扭頭就走,腳下不知道怎么一個趔趄,摔倒在老周面前。老周想是不是要扶他一把,老李已經爬起來了,慌忙出了門,別人在后面怎么喊都不吭聲,一會兒就沒有影了。
周樹梅 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