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對長城工牌進行了考釋,依據明代地方志對工牌內容提出新看法,認為工牌具有重要的文字價值和歷史價值,并進一步指出“蔡止梅起”中的“蔡”、“梅”乃明代修筑肅州西長城的涼州衛指揮蔡紀和肅州衛指揮梅景。
[關鍵詞]長城工牌;長城修筑;“蔡止梅起”
[中圖分類號]K87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09)22-0022-02
長城工牌1975年發現于嘉峪關關城到石關峽段長城的城墻頂部夯土中。這段長城現在叫暗壁,它和關城南段的明墻在明代統稱為肅州西長城,工牌的位置距肅州西長城北端1公里多。此牌現收藏于嘉峪關長城博物館。
工牌為青石質小石碑,碑體較規整,高19厘米,寬11.5厘米,厚2厘米。兩面陰刻文字,字體為楷書,端莊有力,形態秀美,共58字。工牌正面豎刻兩行字,共22字,正中刻“弟一工起” 四個大字,右邊刻 “加靖十九年七月初一日起初十日止第一工” 一行小字;背面文字分上下兩部分,共36字。上部刻四個大字“蔡止梅起”。下部豎刻六行32個小字“一工李清隊起,二工梅喜隊,三工王元隊,四工侯勛隊,五工位宗隊,六工張曇隊止”。
在現存的史籍和文物中,有關長城修建和施工等方面的文字記錄和實物并不多。工牌的發現,使我們掌握了長城施工的實物資料,對長城研究具有重要的意義。現對工牌的學術價值作以下闡述:
一、文字價值
目前發現的明代長城碑刻,多刻于嘉靖、萬歷年間,幾乎都是青石質陰刻楷書文字,如甘肅蘭州深溝兒墩碑刻、河北白羊峪口長城碑刻。這些碑刻顯示,碑刻材料用青石質,刻法為陰刻,字體為楷書,是一個通用的標準,工牌的發現進一步證實了這一看法。從明代瓷器的款式形式來看,自宣德朝開始,歷朝的官窯瓷器年號款均以楷體字為主,尤其嘉靖朝官窯瓷器年號款全為楷體,亦證實明代中后期楷書是官方手工業通用字體。
工牌刻字中的“弟”和“加”是其獨特之處,自發現至今,引起專家學者多方關注。凡是看過工牌的人都指出,“弟”應為“第”,“加”應為“嘉”。對于出現這種刻字的原因,多數人認為,限于當時修筑長城人員的知識水平,在上面刻了兩個錯字。筆者認為,實際情況并非如此。
修筑長城為明代最重要的軍事工程,朝廷非常重視,派往各地監修長城的都是重要官員,這些官員多科舉士子出身,文化水平相當高,如監修肅州西長城的李涵為進士出身。在他們的監管之下,工牌上不可能出現錯字。要想弄清這一問題,還要從古文字上去探尋。眾所周知,漢字由甲骨文、金文發展到篆文,由篆文發展為隸書,再變為楷書。其總趨勢是從繁到簡,隸書是篆書的簡化,草書、行書是隸書的簡化,簡體字是楷書的簡化。楷書在魏晉時開始出現,而簡體字已見于南北朝的碑刻,隋唐時代,簡化字逐漸增多,在民間相當普遍,被稱為“俗體字”。但相關資料顯示,“弟”并非“第” 的簡體,“加”并非“嘉”的簡體。不過,“加”與“嘉”很早就通用了。在漢代的瓦當文字中,已出現 “常”與“長”、“毋”與“無”、“嘉”與“加”等同音異體字的通用。從全國其他地方的考古實物中,我們也發現了一些與工牌類似的現象。2005年4月,河南民權縣程莊鎮南胡莊村發現一個明代古鐘,古鐘上刻“加靖四十年,四月初八建造”;2005年7月,湖北省興山縣古夫鎮鄒家嶺墓群搶救性發掘一座明代三室券頂合葬墓,出土器物有瓷罐、鐵棺扣、墓志銘等,后者磚飾“加靖三十五年楊造”字樣;長江三峽工程修建之前的庫區考古調查中,在涪陵南沱聯合診所和忠縣石寶寨和平村巖體上發現的水文題刻中有“加靖三十九年庚申年水安在此口”、“加靖三十九年七月二十三日水蕊一” 字樣。因此,筆者認為,“加”為“嘉”“的通假字,“弟”為“第”的通假字。可以說,工牌文字給我們提供了探究當時文字通假規律的實物資料。
二、驗證史書價值
《肅鎮華夷志》記載:“嘉靖十八年(1539)七月,大學士翟鑾行邊時,肅州兵備李函既諸行邊執事,駐節嘉峪,閱視隘口,請議筑修邊城以備西邊,翟公許可。粵[越]明春暮,遂議筑邊,南北與關相連。”“ 粵[越]明春暮,遂議筑邊,南北與關相連”, 指嘉靖十九年春夏之交,開始修筑嘉峪關關城兩翼南北向的西長城。工牌刻字中,“加靖十九年七月初一日起初十日止第一工”一行小字,亦證實肅州西長城修筑于嘉靖十九年,即公元1540年。工牌的記載與《肅鎮華夷志》的記載是一致的。工牌驗證了《肅鎮華夷志》記載的真實性。
三、長城修筑史價值
長城是如何施工建設的,地方志等文獻記載較少。工牌作為長城修建歷史的真實見證,為我們提供了古代修建長城翔實、可靠的歷史佐證。從工牌的內容可以看出,當年修筑肅州西長城時,工程采用分工段逐級承包方式修筑,即把工程分為幾個大工段,每一大工段又分為若干小工段,每個小工段由一個施工隊承建。依工牌的內容及工牌出土的地段到肅州西長城北端一公里余可以推斷,第一大工段約300丈,分為六個小工段,由六個施工隊,在十天的時間內完成。這種由大到小的多層管理施工方式,分工明確,責任到人,在很大程度上確保了修筑長城的工程進度。
工牌上刻有六個施工隊隊長姓名,并被夯打在城墻頂部夯土中,表明工牌是一個責任牌,為跟蹤工程質量之用,并為以后追查責任確定依據。可見,明代修筑長城,對質量要求是非常嚴格的。史載:“嘉靖二十二年七月十四[日]夜,套虜潛之關西,欲襲肅州,指揮李玉守關,病失探備,致虜掘長城,而斧斤不入,后鉆地穴以入內境。”以此可見,由于嚴格的施工制度,造就的長城堅不可摧,入侵者只能從城墻下打地洞進入關內。
四、“蔡止梅起”的釋義與價值
工牌有其獨特之處,但與河北、北京等地發現的長城碑刻相比,內容略顯單薄,沒有詳細記載修筑長城的用工、施工數字及官員姓名和修城人員的部隊番號,以至于后人對“蔡止梅起”四字不甚明了。許多人只知“蔡”、“梅”為兩個姓氏,但究竟為何人,做什么的,不得而知。為弄清這一問題,筆者翻閱了大量史料,最終在《肅鎮華夷志》中找到了可靠的答案。
《肅鎮華夷志》記載:“明年,平崖公簡命遼東,太仆卿翟公以前議修邊一事經公未成,遂以平崖公改陜西左參政,任肅,以總理長城之事。于是,李公與分守參將崔麒畫地經營,乃調涼州衛指揮蔡紀、山丹衛指揮紀綱、肅州衛指揮梅景,三人分計工程,各督乃事。平崖公時犒賞之,三軍踴躍而邊墻遂成矣。南自討來河,北盡石關兒,其延三十里。”從上述記載可以看出,主持修建肅州西長城的是平崖公,也就是嘉靖十八年肅州兵備道副使李涵,時任陜西左參政;修建長城的是三支軍隊;長城工程由涼州衛指揮蔡紀、山丹衛指揮紀綱、肅州衛指揮梅景分工完成,三人分別督修各自的工段。 蔡紀、紀綱和梅景作為長城工程的督修者,也是負責人,承擔著重要的責任。工牌理所當然會刻上這三個人的姓名。可能的情況是,蔡紀負責第一工段,梅景負責第二工段,紀綱負責第三工段。因此,筆者認為,工牌刻字“蔡止梅起”中的“蔡”指蔡紀,“梅”指梅景。“蔡止梅起”刻于工牌背面上部,且為四個大字,足以說明蔡紀和梅景的顯著地位和包修人角色及所承擔的重要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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