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的那人
低頭走動。我從遠處
看見他的每一個姿勢
并猜測他為何爬上
屋頂,在這個下雨天的
早上,比鴿子起得還早
他或許在檢查那個漏雨的
小孔;或許只是要在屋頂上
透透氣,想想生活
如何變成了苦汁,或許
他只是要看一眼屋頂上
那一層閃爍的、濕濕的亮光
剛好有一只鴿子飛到
與他對視
又很快朝另外的陽臺飛去
它彈簧似的翅膀
撲打出一把雨傘開合時的響聲
這時,他在屋頂上看雨,
看早晨狹長的長方形
正慢慢過渡為白晝
寬闊的正方形。他將一步步
走下來,一步步還原為
我們在街上見到的任何人。
也許,有一天
也許,有一天,我們所有的藝術理想
都被更年輕的一代否定,就像我們
年輕時,曾經否定我們的上一代,然后
回顧頭來,承認我們自己的淺陋與無知
但總有一天,他們不會再回頭了,一切
都在僵冷的地平線上死去——精神的霧
開始消散,所有的高樓都像帽子,矗立
無語。只有斜陽、欄桿和起重機,還在
這冬日的下午,與一個脫離了這個塵世
糾纏的人,把一個曾經塞滿了靈魂的
大廳,空空地晾在這棄它而去的塵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