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喬
如果我不娶你,你就會嫁給別的男人。我怎么舍得讓你嫁給別人呢?
阿遠的臉在昏暗的燈光底下泛著一層油光。他睡著了,胳膊沉沉地搭在我柔軟的胸前。在他結實的手臂上,刺著悱紅色的小蝴蝶,每只形態都不同,卻是十分迷人的美。
我記不清這是第幾次。阿遠滿懷激情地剝去我的衣物,把我光滑的身子塞到他強健的身體底下時,我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犯困。我從未在阿遠的身體底下體味過做女人的滋味,每次都在他激情難抑的時刻迷迷睡去。醒來的時候,阿遠還在熟睡,我不忍叫醒他,只是暗自責怪自己對不住他。我懷疑自己患了某種疾病,偏偏會在這種時候犯困。
轉過頭,我被嚇了一跳,阿遠正睜著兩只眼不動聲色地看我。我難為情地說道,下次真的不會再這樣了。阿遠一言不發地坐起,在床邊拼命地抽著煙。
我起身去衛生間沖洗身體。我知道阿遠在我睡著的時候做了什么,我可以理解他。畢竟,他是一個健康的男子。阿遠的衛生間充滿了男人的味道。煙味,男士香皂味,淡淡的汗味,還有一種捉摸不定的奇特氣味,像是消毒水。
抹了阿遠自制的淋浴乳,肌膚上感覺酥酥涼涼的,輕輕揉搓過后,渾身的疲憊感消逝殆盡。阿遠是個優秀的香水調劑師,他所用的洗發水沐浴乳甚至香皂都是自制的,用起來滑爽清香,我很是喜歡。
沖洗之后,我從毛巾架上扯下一塊干毛巾,卻不小心碰掉了一只盒子。那只盒子似乎是用牛骨之類的東西鑲成的,十分精致。我擔心它掉在地上會摔裂了,便伸出手去撿。猛然看到阿遠的臉,不知什么時候無聲地出現衛生間的門縫里,他正陰陰地看我。
別動它。阿遠冷冷地說著,然后走進來,彎腰拾起那只盒子,盒子里發出清脆的珠子碰撞的聲音。盒子的角上似乎真的是摔開了一個小口,阿遠皺著眉看了半天,一言不發拿著它出去了。
我心里有些難過。是我碰壞了他的東西,可在他心里,難道那只盒子比女朋友都重要嗎?他一點都不懂得關心我的感受。我一邊擦拭著身上的水珠,一邊暗自嘆息。也許是因為我在床上的表現,才令他如此冷淡吧。
擦腳的時候,我突然看到腳邊有一顆雪白的小珠子,撿起來仔細看了看,我突然被驚得渾身一陣哆嗦,甩手扔掉了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顆精細打磨過的人類的牙齒。
突然聯想到,阿遠的盒子里或許放著很多這樣的牙齒。一時之間,我覺得背上絲絲涼意。
離開床,阿遠依然恢復了笑瞇瞇的樣子,陽光而充滿親切感。我知道自己心里早已盛放不下其他男人,雖然阿遠對我的態度時冷時熱。
阿遠坐在他的大沙發里,抱著我,輕輕撫著我的頭發。他的手如春風一般。阿遠,我們結婚好嗎?我囈語般說道。
阿遠的手在我頭發里停下,他似乎在想什么。我仰起臉,看到他眼中一片空洞,似乎在走神。阿遠,我快30歲了。我勾住他的脖子嗔怪道,你再不娶我,我可嫁別人了。阿遠渾身似乎輕輕一震,他低下頭看著我的眼,沉沉地說道,好吧,我娶你。
我相信阿遠不是在騙我。他的神色一本正經。于是我興奮起來。我不在乎阿遠的房子小,更不在意阿遠說自己無父無母,我要的只是阿遠這個人。于是我開始追問他結婚的日子。我萬萬沒有想到,阿遠說,明天。
阿遠不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但他做事從來不講規則,他說明天結婚,這完全符合他的性格。我知道和他爭辯是沒有用的,雖然覺得有些唐突,親朋都還來不及通知??砂⑦h補充了一句,我只想兩個人靜靜地結婚,不愿被任何人打擾,好嗎?
難道我的婚禮竟是這樣的形式?我心里很難過??砂⑦h是個霸道而又古怪的人,我擔心如果自己反對的話,他會突然告訴我,那就不結婚了。他說得出也做得到。沒辦法,我開始匆忙地籌備自己的新婚。
阿遠也張羅起來,他出去買東西,我留下布置新房。
我發現臥室那只保險箱的門竟然開著。阿遠從不當著我的面打開他的保險箱,今天他可能太忙了才會一時疏忽。我對他的保險箱十分好奇,很想知道他究竟藏著些什么樣的寶貝。
我輕輕拉開沉重的箱門時,可怕的一幕呈現在我眼前。我沒有看錯,那是人的頭骨!六顆人頭骨整齊地排列在保險箱里,我被嚇得渾身哆嗦。我用力甩上箱門,那門被反彈了一下,自己又緩緩地開了,從里面掉出來一個光碟包。我愣了半天,想拿起那個光碟包,卻遲遲不敢伸手,仿佛擔心里面突然會伸出一只手來捉住我的手??謶种校矣謱嵲谙胫滥切┕獾锞烤故鞘裁?。我壯了壯膽子,顫著手撿起箱子邊上的光碟包。就在那一刻,我又看到箱子下層齊齊陳列著幾束黑色的長頭發。那些頭骨,那些長頭發,意味著什么?6個女人嗎?我不敢再往下想,拿著光碟包跌跌撞撞走出臥室。
我無論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6張光碟,錄制著一個男人的6場婚禮。穿著白色婚紗的新娘,面色如同婚紗一樣白,白得沒有絲毫血色。那顯然是沒有了生命的尸體,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瞪著無神的眼。而穿著新郎服的正是阿遠。阿遠跪在尸體腳下,把一枚戒指套到尸體的手指上,然后起身吻那張慘白的臉。
你就是我的第7個新娘。一個陰森可怖的聲音緩緩從我背后傳過來。
我被阿遠綁了起來。天色漸黑,我知道自己已經生還無望。
阿遠說他下午出去文了一只蝴蝶。他挽起左臂的袖子給我看,那排血紅色的蝴蝶,由原先的6只變成了7只。恐懼從房間的各個角落冒出來,我瞪大了眼,無助地看著阿遠,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阿遠低下頭,像吻那些尸體那樣吻我的臉,我覺得渾身的血都凝固了。阿遠用冰涼的手輕輕摸著我的脖子,說道,親愛的,我知道你愛我,我也很愛你。所以你注定要做我的新娘,以后我們永遠也不再分開。對了,你還有6個姐姐,她們也是我的老婆。所以,明天的婚禮我們并不寂寞。你等一下,我請她們出來。
阿遠畢恭畢敬地捧出來那6顆人頭骨,整齊地擺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那6雙黑黑的眼洞直直地對著我的眼。阿遠似乎能分辨出每顆頭骨是誰,他拿出6束頭發,分別覆蓋在每顆頭骨上面。
我閉上眼不敢再看。
我其實不愿意讓她們變成這樣。阿遠似乎有些傷心地說,可惜我沒辦法保留住她們的身體。阿遠走到我臉前,輕輕撫著我的臉說,寶貝兒,我也不想你變成她們的樣子,你的皮膚很滑,很彈,我真的舍不得你青春靚麗的身體就這樣消失掉。可你也說了,如果我不娶你,你就會嫁給別的男人,我怎么舍得讓你嫁給別人呢?
我不知道阿遠給我吃了什么藥,我想說話,可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阿遠的眼里似乎流出了淚。他走到那些頭骨邊上,隨手拿起一顆,用手輕撫著說道,她叫孫曉雅,是個優秀的服裝設計師,她也很愛我,她也像你一樣急不可耐要和我結婚。所以,她就成了我的第一個新娘子。她很聰明,是第一個知道我秘密的女人。
阿遠輕輕放下那個頭骨,朝我走過來,盯著我的眼說道,你知道為什么每次和我上床的時候你都會睡過去嗎?那是因為我給你喝了一杯能讓你沉睡的藥。我有個毛病,和有意識的女人無法完成性愛。只有當你失去了知覺,我才感受得到那種美妙的滋味。可是我也明白,沒有一個女人愿意嫁給一個戀尸狂。
阿遠的話,讓我頭上冒出了冷汗。我張大了嘴巴,驚恐地看著他。因為他接下來說的一切,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
我這才知道,每次在他的衛生間洗澡時,用的那些洗發水,沐浴乳,甚至香皂,都是用那6個女人的脂肪調制的。他還用她們的骨骼制作了大大小小的收藏盒,里面分別盛放著她們的牙齒,首飾,和生前的衣物用品,
阿遠換上了新郎服。我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任由他脫下我的衣服,從內到外給我換上了嶄新的新娘裝。他仔細地給我化妝,還拿了鏡子讓我看自己的臉。他微笑著問我,好看嗎?我恐懼而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中午的時候,墻上時鐘的指針指向12點。
阿遠莊重地拿著一個針管,跪在我腳邊說道,我要送你走了,你的藥效已經過去,現在可以說話了,還有什么話要留給我嗎?
我用足了力氣喊道,救命!可那聲音小得像蚊子的嗡鳴。我失望地垂下頭,乞求道,你別殺我,我不會嫁給別人的,好嗎?我守著你一輩子都行,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別殺了我,我求求你了。
阿遠堅定地搖搖頭,我現在只想聽你說,你愛我嗎?
愛。我急切地看著他的眼,我真的很愛你阿遠,你放了我,我們好好生活,我不在乎你的毛病,我情愿和你生活一輩子,我說的是真的。
阿遠看著我的眼,良久嘆了口氣,可我覺得還是不放心,當你和她們一樣了,我就真的放心了,我們永遠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分開。
阿遠!我拼盡最后的力氣喊了一聲時,我看到他果斷地把手中的針扎進我左胸,長長的針頭刺穿了我的胸腔。很快,我渾身開始麻木,意識漸漸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睜開眼,發現自己被陳放在衛生間。我身下是一塊雪白的布,旁邊放著斧頭和鋸子。而赤裸的阿遠,正側著身從洗漱臺上拿起一把鋒利的刀。我突然意識到他要干什么。求生的本能似乎給了我無窮的力量,我趁他沒轉過身來,拿起身旁的斧頭,猛地起身砸向他的腦袋。阿遠應聲倒地,手中的刀甩向一邊。我渾身劇烈地顫抖著看他。
滿臉是血的阿遠倒在地上,他掙扎著想站起卻似乎沒了力氣。最后,他放棄了掙扎,無力地說道,這怎么可能,我給你的心臟注射了一種藥,那種藥能讓你的心臟停止跳動。你怎么會醒過來呢?
我艱難地扶著洗漱臺不讓自己倒下,看著他的樣子,我心痛極了,但又恨極了他。我幽幽地說道,我的心臟長在右邊,這個秘密我沒有告訴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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