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倫敦,艾米麗帶我去了她工作的小鎮Chiswick。巴士是很紳士的樣子,在細細曲曲紛繁名目的街道上輾過了柔韌的曲線。它柔韌,是因為路還沒有醒。欲近黃昏的雨,像女士們噴撒香水時浮起的微微白霧,籠罩著車外靜靜的房檐。Chiswick的房檐似乎比倫敦或者南部其他城市的檐頭更矮。倘若下午時分去探候房里的主人,恐怕還要曲腰伸頸,小心翼翼地保護起自己異國的虔誠問候。一直是羨慕矮矮的房檐的。矮矮的,只要開一扇小窗,透點天上藍藍的光,案頭短短。感謝隔壁喜歡種粉紅色玫瑰的Uncle M,在晴好的日子把它漆成了后花園鈴蘭的乳白。乳白被日光久久洗禮,暖暖地泛著甜蜜。那曾幾何時也是安徒生的甜蜜罷。花朵在他的筆下應該有著檸檬黃的心,蠟筆勾勒著,柔軟輕盈。你看,真的是有糖果做的房子,巧克力的瓦片,七彩斑斕的墻面。陽光下面,她閃閃發著光,如夢似幻,像傳說里神奇的寶石,或者是嫦娥居住的月亮宮殿。哦,不對,那應該是賈克梅蒂雕鑄的圣母像,是一種“迷人的親近感”。身臨其境,薩特也會驚嘆道:“奇怪的是當我后退時,他便向前;當我遠遠走開時,他仍然離我很近。”圣母像笑了,巧克力房子也接著笑了,那是蒙娜麗莎的笑,一種帶有神秘距離的笑,不過請不要試圖探測她的長度,你會發現身旁的尺子早已經被常春藤蔓爬滿包裹起來,微風拂掠,掀起她層層碧綠的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