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論公允價值

本文作者認為，關于公允價值討論的核心問題，應該是公允價值在會計專業和資產評估專業各自領域內的確切含義和應用范圍，以避免濫用公允價值，以及因公允價值概念的模糊而造成客戶對公允價值的誤解。希望引起廣大讀者關注，大家共同交流探討。——編者

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在2007年出版的第八版《國際評估準則》中，對《國際評估準則2——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基礎評估》(以下簡稱“準則2”)做出了重大調整。其中，將公允價值作為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中的一種價值類型引入到資產評估準則中最為引人注目。“準則2”引入的公允價值，就字面定義而言與國際財務報告準則中的公允價值完全一樣。并在“準則2”的3.2、4.1、6.1至6.5等中對公允價值及其與會計準則的關系，與市場價值的關系，以及公允價值的應用范圍等做了進一步的說明和解釋。

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將公允價值引入到《國際評估準則》中，應該說是一件正本清源的事情。其實在以往的資產評估實踐中，特別是我國的資產評估實務中，評估人員曾廣泛使用公允價值概念。國內的一些資產評估教科書也將公允價值作為資產評估的基本目標和一般目的來闡述。但是，長期以來，包括相當一部分資產評估業內人士在內的專業人員堅持認為公允價值是一個會計專有概念。理由是:(1)公允價值是一個有著確切定義的會計專業術語;(2)會計專業先于資產評估專業定義并應用了公允價值。所以，長期以來，資產評估行業對公允價值內涵的理解始終處于較為模糊的境況，資產評估實務中對于公允價值的使用也表現為搖擺不定和模棱兩可。事實上，公允價值是一個多學科應用和跨專業的專業術語。當然，這種多學科應用和跨專業的專業術語遠不止公允價值一個，像重置成本、折舊等概念在資產評估與會計專業之間的內涵和使用都或多或少地存在著差異。但這并沒有妨礙兩個專業同時使用這些概念。其實，關于公允價值屬于會計專業的概念或是資產評估專業的概念并沒有實際意義。關于公允價值討論的核心問題，應該是公允價值在會計專業和資產評估專業各自領域內的確切含義和應用范圍，以避免濫用公允價值，以及因公允價值概念的模糊而造成客戶對公允價值的誤解。

在我們為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將公允價值引入到《國際評估準則》中而歡欣鼓舞的同時，也為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對公允價值所做的說明和價值歸類而感到困惑。第一，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在“準則2”中對資產評估中的公允價值的定義和表述與《國際財務報告準則》中對會計中的公允價值表述完全一樣，即公平交易中，熟悉情況的交易雙方自愿交換資產的金額。然而，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在“準則2”4.1論及公允價值與會計準則的關系，以及對會計準則使用公允價值所做的進一步說明中，卻給出了特別的解釋:“出于多種目的，國際財務報告準則價值類型中需要使用公允價值。這是公允價值的一個特殊應用，比起通常情況下的運用，限制性假設條件更多。”在“準則2”6.2中又指出:“在會計準則下，公允價值通常等同于市場價值。”從這段解釋中可以發現，“準則2”中的有關資產評估公允價值并非國際財務報告準則中的公允價值，雖然它們有著相同的價值定義卻有著不相同的涵義。會計準則中的公允價值相當于資產評估中的市場價值，而資產評估中的公允價值比會計中的公允價值有著更為廣闊的內涵。第二，“準則2”在論及資產評估中的公允價值與市場價值的關系時進一步解釋到:“基于其他目的，公允價值可能與市場價值不同。公允價值考慮到每一方在交易中獲得的好處或壞處，評估值在特定雙方間是公平的。公允價值是比市場價值更寬泛的概念。盡管在很多情況下，對交易雙方公平的價格等于雙方在一般市場上獲得的資產價值，但是有時對公允價值的評估，要顧及到評估市場價值時沒有考慮的因素。公允價值普遍應用于評估公司的股票價值，即合并中的特定雙方間達成的公平價格并不同于在更廣泛的市場上獲得的價值。相反，市場價值不考慮特定價值，譬如說合并價值中涉及的因素。從上兩段解釋中可以發現，“準則2”中的(資產評估)公允價值內涵不但寬于會計準則中的公允價值，同時也寬于并包含著資產評估中的市場價值。

值得贊賞的是，第八版《國際評估準則》首次肯定了公允價值是資產評估行業的一個專業術語，肯定了公允價值是一個比會計準則中的公允價值更為寬泛的概念，肯定了國際財務報告準則使用公允價值只是公允價值的一個特殊應用。然而，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對(資產評估)公允價值的價值類型定位卻是值得商榷的。首先，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使用了與《國際財務報告準則》相同的公允價值定義，卻又做了截然不同的解釋，這就使得公允價值概念更加模糊。其次，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把(資產評估)公允價值定位在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中的一個具體價值類型上。從這個定位來看，公允價值并不包含市場價值。而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又認為，國際財務報告準則中使用的(會計)公允價值(在滿足準則要求的前提下)卻相當于(資產評估)市場價值。既然在滿足了某種約束條件的前提下，(會計)公允價值等同于(資產評估)市場價值，那么，將(資產評估)公允價值置于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之中就十分不妥。再次，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將(資產評估)公允價值置于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之中還會引發另外一個疑問，即作為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之一的公允價值與其他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例如投資價值、特殊價值及合并價值等的關系如何?投資價值、特殊價值及合并價值是否公允呢?如果按照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對(資產評估)公允價值定義的進一步解釋，公允價值是一個“特定雙方間達成的公平價格”。那么，像投資價值、特殊價值和合并價值等難道就不是“特定雙方間達成的公平價格”嗎?如果投資價值、特殊價值和合并價值等也是“特定雙方間達成的公平價格”，那么，投資價值、特殊價值和合并價值是否屬于，或者說已經被公允價值涵蓋了呢?筆者認為，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的第八版《國際評估準則》中關于(資產評估)公允價值的定義解釋、說明，以及將其作為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中的一種具體價值類型的定位等，存在著諸多邏輯上的模糊甚至是混亂。這種邏輯上的模糊及混亂還表現在公允價值本身是一個寬泛，甚至是一個集合的概念。那么，公允價值與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又是什么關系呢?如果按照“準則2”的解釋去理解公允價值，人們難以將資產評估中的公允價值與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中的一種具體價值類型聯系在一起。所以，筆者在為第八版《國際評估準則》將公允價值引入到資產評估準則中的高興之余，也深深感到不解和困惑。

其實，我國資產評估理論界是最早將公允價值引入到資產評估中的，也是最早將公允價值作為資產評估的一種執業理念和執業目標引入到資產評估行業中的。筆者一直認為，(資產評估)公允價值作為一種廣義的評估概念，不應該也不太可能成為資產評估執業中的一種具體價值類型，公允價值只能作為資產評估的一種執業理念而成為資產評估的一般目的和基本目標。2004年全國注冊資產評估師考試輔導教材《資產評估》對資產評估的一般目的和基本目標的描述是:“資產評估的一般目的或資產評估的基本目標是由資產評估的性質及其基本功能決定的。資產評估作為一種專業人士對特定時點及特定約束條件資產價值的估計和判斷的社會中介活動，它一經產生就具有了為委托人以及資產交易當事人提供合理的資產價值咨詢意見的功能。不論是資產評估的委托人，或是與資產交易有關的當事人，他們所需要的無非是評估師對資產在一定時間及一定約束條件下資產公允價值的判斷。如果我們暫且不考慮資產交易或引起資產評估的特殊需求，資產評估所要實現的一般目的那只能是資產在評估時點的公允價值。

如果把公允價值作為資產評估的一般目的和基本目標，就不可避免地需要解釋資產評估中的公允價值與會計準則中的公允價值的聯系與區別，即公允價值的內涵與外延。關于公允價值的內涵與外延，我們認為，公允價值是一個使用頻率很高，應用于多學科和有著廣泛內涵的專業概念。就內涵的角度，公允價值包含了廣義的公允價值和狹義的公允價值兩個層面。簡單地講，廣義的公允價值是泛指資產相對于各種各樣條件下的合理價值，或者說是對資產相對于各種各樣條件下的合理價值的一種概括和抽象。狹義的公允價值通常是由特定的專業或行業規定的資產在某種條件約束下的合理價值，是一個特定的專業術語或專門術語，例如會計準則中的公允價值。資產評估中的公允價值是廣義上的公允價值，它是對相對于資產交易當事人各方的地位、被評估資產的狀況及評估時面臨的市場條件應該形成的合理的交換價值的估計值的一種概括。它包含了在各種資產交易當事人之間、資產的各種狀況，以及資產面臨的各種市場條件下的合理的交換價值的估計值。它要求評估人員要根據被評估資產自身的條件及其所面臨的市場條件，對這種條件下的被評估資產客觀交換價值進行合理估計和判斷。資產評估中的公允價值的一個顯著特點是，它與相關當事人的地位、資產的狀況及資產所面臨的市場條件相吻合，且并沒有損害各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亦沒有損害他人的利益。而會計準則中的公允價值是一種有著嚴格條件限定，甚至是理想化的價值，它只是廣義公允價值中的最理想的一種價值表現形式。

再從另一個角度分析，會計準則中的公允價值只是眾多會計計量屬性中的一種，公允價值以外的其他計量屬性，如重置成本、可變現價值、現值等也有一個是否公允的問題。顯然不能簡單地認為會計計量屬性中只有公允價值是公允的，公允價值以外的其他會計計量屬性在滿足各自計量條件的前提下也是相對公允的。從這個角度看，會計準則中的公允價值只是一種狹義的公允價值。在滿足會計準則的要求的前提下，它的內涵十分接近資產評估中的市場價值。

廣義的公允價值包括了理想市場條件下的公允價值，例如市場價值及會計準則中的公允價值。同時，廣義公允價值還包括了非理想市場條件下的公允價值，例如投資價值、特殊價值及合并價值等。由此推斷，廣義的公允價值，即資產評估中涉及的公允價值是資產評估價值定義中第一層次的概念，也可以將其理解為資產評估的一般目的、基本目標或執業理念，即所有的評估活動及評估項目必須保證評估結論公平合理。資產評估活動從來都是具體的，在資產評估特定目的下，資產評估的公允價值又表現為兩大類:(1)理想條件下的公允價值——市場價值和(2)非理想條件下的公允價值——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

如果把資產評估中的公允價值作為廣義的公允價值來理解;如果把廣義的公允價值定位在市場價值與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之上，而把市場價值和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作為廣義公允價值在不同條件下的兩類表現形式;如果把會計中的公允價值作為狹義的公允價值，并將其理解為在滿足會計準則要求的前提下等同于市場價值，那么，我們就有可能為人們勾勒出一幅較為清晰的公允價值概念框架，就有可能為人們搭建一個理解和把握公允價值的認識平臺。

當然，筆者對第八版《國際評估準則》及其關于公允價值的定義、解釋等的學習和理解可能仍然是膚淺的。筆者的上述觀點和意見也可能是片面的。如果是這樣，我們也希望國際評估準則委員會對公允價值的定義，及將其作為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中的一種價值類型引入到資產評估中做出進一步的解釋，如公允價值的內涵、性質、定位、使用范圍，以及公允價值與市場價值，公允價值與其他市場價值以外的價值具體價值類型的關系等等。否則的話，人們對公允價值的理解就有可能會變得模糊不清。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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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姜楠，孫燕.2007.公允價值廣義狹義論.國有資產管理.6，62-65.

[3] 全國注冊資產評估師考試用書編寫組.2004.《資產評估》，13-14.

(作者單位:東北財經大學會計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