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大學組織的分化與和諧發展

摘要:大學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已經成為高度異質化的組織，權力和價值觀的差異導致大學組織在沖突中不斷分化與進化。從盧曼的社會系統理論視角來看，大學組織的和諧發展需要構建完整而系統的社會整合機制，通過系統的溝通，以自我整合的方式實現大學組織自身的良性運行，同時，以政府整合、市場整合和文化整合等多種方式實現大學與政府和市場關系的動態平衡。

關鍵詞:大學組織;分化;和諧;社會系統

大學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已經成為高度異質化的組織。利益主體的異質化導致權力的沖突，知識的異質化導致學科的沖突，文化的異質化導致價值觀的沖突，各種趨異的力量使大學從象牙之塔演變成五光十色的都市，從社會的邊緣變成社會的軸心機構。大學組織作為一個系統，不僅與環境存在沖突，自身也是一個充滿沖突的系統。但是，大學組織分化而沒有瓦解，是因為還存在著各種整合的力量，將大學組織成員和各分系統的活動連接在一起。沖突和整合構成大學發展的一對重要矛盾。本文利用盧曼社會系統理論探討構建相應的整合機制來促進大學組織的和諧發展。

一、盧曼的社會系統理論基本觀點

德國社會學家尼克拉斯·盧曼(Niklas Luhmann)將由智利生物學家Maturana和Valera在一般系統理論中開啟的“自我制造”的新范式(Paradigm)移植到社會學當中來，構建了獨特的社會系統理論。他認為社會系統是一種在一個封閉循環的過程中不斷地由溝通制造出溝通的自我制造的系統，它既具有(操作上的)封閉性的特點，又具有(對于環境的)開放性的特點。不同于傳統社會學將社會組織視作整體/部分的結構—功能劃分，盧曼將“系統/環境”這對概念引入社會理論之中，在一般系統理論基礎上構建的社會系統理論實質上是對于社會系統在不同狀態下和不同部分中組成因素、關系網絡、運作程序復雜性的一種表達和處理。在盧曼的社會系統理論中，復雜性、自我制造(Autopoiesis)和溝通是三個重要的核心概念。所謂復雜性是指所有可能性的總和。復雜性總是在系統演化的動態過程中呈現出來，是指可能性的總體性，包括系統與其環境組成元素的多樣性以及系統與環境關系的復雜性等不同形態。[1]自我制造系統是指所謂的操作性封閉系統，這種系統的封閉性在于其僅僅與自身發生聯系，換言之，它是以自我相關與自我指涉的方式來操作;但是另一方面，自我制造系統同時也是開放系統，其開放性正是以操作的封閉性為前提。[2]盧曼將社會定義為最廣泛的有意義的溝通系統，他主張“溝通”(而不是人格、角色或行動)才是社會系統中生產與再生產的最后元素。社會系統是一個“能夠全面包括所有相互間可感知的溝通行動的系統”。因此，溝通是指一種復雜的社會自我選擇活動，是構成一個系統的基本因素之間的關系，包括復雜的告知、信息、理解三重因素相互聯結和相互聯系的過程，通過此一過程與社會整體所決定的復雜過程相關聯。在“系統/環境”的概念框架中，溝通總發生在溝通系統之中，具有自律性和自我生產性，通過溝通實現社會的演化和區分化。

盧曼是在“系統/環境”的概念框架中解釋社會分化與進化。在盧曼看來，社會系統的復雜性使其在面對環境的影響時，出現各種內在的危機和各種不平衡現象，迫使社會系統不斷地進行復雜性的化約和自我的區分化以化解危機，而社會系統也在此一過程中實現自身的演化和進化。[3]系統/環境的區分與整體/局部的區分的前提假設不同，后者預設了整體與局部是同質的，而盧曼認為更好的理論建構方式應是始于差異(difference)而終于一個更好的差異。系統/環境的這一區分強調的就是這種差異性，每一個系統都有它與其他系統不同的環境，有它自身的運作方式，因此諸系統不可能基于某一共同的區分而被整合起來，系統之間存在的是徹底的差異。差異而不是一體(unity)是現代社會更應關注的問題，因而被傳統結構功能主義視作病態的社會現象反而是社會存在的真實反映，社會的一體并非是功能的同質性，而是諸多差異所構成的一體。因此，盧曼不贊成傳統社會學將共同的價值觀作為社會整合基礎的理論，整合是在系統分化的過程中進行的。他將“整合”定義為“系統限制彼此的自由度”[4]，“整合”是一個描述性的、而非飽含價值判斷因素的概念?；凇跋到y/環境”的框架，盧曼認為除了“系統整合”和“社會整合”兩種類型以外，還應該包括社會的生態整合(Ecological Integration of Society)。社會是通過多種途徑的整合實現差異中的統一而在不斷分化中進化。大學組織也是在系統/環境中分化與整合，經千年的發展而延續至今。盧曼的社會系統理論為我們理解大學組織的分化與和諧發展提供了很好的理論視角。

二、系統分化與沖突:大學組織的內在特征

系統的不斷分化對更大系統的容量提出挑戰，系統“瓶頸問題”的出現，使系統中不斷分化的組織可以利用破壞組織和把其包含在內的社會系統之間的關系來追求自身的利益，這樣將引起沖突。沖突理論強調人們因有限的資源、權力和聲望而發生的斗爭是永恒的社會現象，也是社會變遷的主要源泉。[5]沖突在組織中存在是必然的。美國學者多伊奇認為，組織內“沖突經常助于使現存的規范恢復活力，或者有助于新規范的出現”[6]。盧曼吸收了沖突理論的觀點，將系統沖突與系統分化和進化聯系起來。以此觀點來看，組織權力、結構和文化的差異決定了沖突的必然性。因此，大學組織的分化與沖突成為大學組織發展的內在特征。

1. 大學組織的權力沖突

基于盧曼的系統/環境的分析視角，大學組織與環境——政府、市場——之間的關系是分析權力沖突的首要問題。以追求高深知識為己任的學術精神，對學術的忠誠和追求成為大學組織最本質的價值觀，是大學組織合法性存在的內在邏輯。學術精神是學術權力的最高價值，是大學組織自主性的體現。因此，如果一所高等教育機構要有效地運作，則需要具備高度的自由，以明智地限制外力的介入與控制。[7]自由與忠誠成為學術權力的準則。高等教育是一件公共事業，是由公共資金資助的，政府不能不擁有某些決定權。今天，在世界上的大多數國家，高等教育主要是中央政府組織的一部分。高等教育的性質因而取決于中央政府各部門的性質，受到一般政治權力的影響。政治權力被廣泛承認也源于這樣的一種信念:資金的合法權力。[8]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高等教育系統中沒有這種形式的權力。政府通過政治權力和科層制的行政權力，實現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也就是公共投資所帶來的對公眾的所產生的效益最大化，公共行政績效責任是政府所追求的最高價值，公平與正義是政府權力的準則。高等教育大眾化后，市場逐漸成為教育資源重要的提供方。市場權力的介入主要來自于經濟效率，追求投入與產出的最優化是市場權力所追求的最高價值，即通過產學關系實現利益的最大化，效率和效益成為市場權力的準則。三種權力的價值訴求不同是產生沖突的根本原因。每一種權力都有自身的局限性，靠行使學術權力的大學組織可能專注于保護自主性，而未能回應大眾的利益?？啃惺拐慰茖訖嗔Φ恼菀走^度強調績效責任，而容易忽略大學對彈性與創造性的需求。市場權力可能促進對社會需求的回應，而使得政府部門不必負責決定哪些學程或學校可以在經費緊縮的時候繼續存活，但它可能使大學作為真理與知識提供者的忠誠度打折扣。[9]大學組織追求學術自由的精神與政府和市場形成的社會干預形成了大學組織發展中的悖論，自中世紀開始一直延續到現在。[10]由此可見，大學組織權力沖突具有內在必然性。除此以外，大學組織作為一個獨立的系統，其內部也充斥著權力的沖突，最為明顯的是行政權力和學術權力的沖突。它影響著大學組織自身結構的分化，其外在表現是組織結構的沖突。

2. 大學組織的結構沖突

大學既具有古典組織理論所稱的“科層制”特點，又是現代教育組織理論所稱的“松散結合系統”，是為雙重結構系統。科層制的行政權力和松散結合的學術權力之間的沖突以及學術權力內部的沖突致使大學組織結構表現出如下的沖突。(1)學院與職能部門的沖突。在大學內部組織系統的結構維度上，存在著以上行運行機制主導的學術性學院系統和以下行運行機制為主導的科層制職能部門。學院直接發揮了大學組織系統功能的作用。與此相對應的是學術權力和對學術自由的追求，在大學組織中處于主體性結構的地位，體現了大學組織的目的性。但是，行政權力主導的科層制職能部門所形成的行政系統，實際上掌握了決策權力、行政權力和大部分的學術行政事務權力。兩者的交錯和權力性質的差異，致使沖突的產生，所謂的學術權力和行政權力的沖突則是兩大部門沖突的內在原因。(2)學院與學院之間的沖突。大學組織中的學院是按照學科和專業之間的聯系程度而組合成的學術組織，也可以說是由相互關聯的學科群組成的學院。從組織結構上來看，各個學院在組織中是平行的部門。從學科內的活動來看，學科的特點是高度分化的，學科之間包括學術人員之間的聯系是松散的，在某種程度上說它們是相互隔離的。不同學科規范的沖突可以導致學院與學院之間的長期疏離，而由于資源的有限導致的資源配置的競爭則可產生學院之間的直接沖突。(3)職能部門之間的沖突。大學組織中為適應管理需要，按照學校行政事務的性質和管理的職能設置職能部門，各個職能部門之間的職能的重疊而產生對管理權力的爭奪，導致職能部門之間的利益沖突。

3. 大學組織的文化沖突

大學作為由生產知識的群體構成的學術組織，維系其生存與發展的價值觀、行為規范、辦學理念等構成了大學的組織文化。大學組織文化隨著知識生產的復雜化、大學組織的分化以及大學組織在傳播與發展過程中不斷地變異，大學文化的異質性逐漸增多，沖突也就愈發明顯。(1)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的沖突。阿特巴赫認為，大學是相當獨特的機構，有著共同的歷史淵源，卻又深植在各自社會的土壤里?！髮W是具有共同歷史根源又深植于各國文化和環境的國際性機構。[11]大學的民族性和大學的國際性在全球化的進程中，體現出全球化與本土化的沖突，在文化價值觀上則是普遍主義與特殊主義的沖突。(2)不同層級的大學組織文化的沖突。大學組織的分化已經很難用一個統一的名稱來涵蓋不同的高等教育機構，所以根據大學組織的層級進行分類也就應運而生。不同類型的大學組織有著各自的辦學理念、培養目標、教學內容、培養方法等，體現出不同的價值觀點，這就是該類型大學的組織文化。日益多樣化、個性化的大學組織文化在大學的意義、職能、定位等價值觀方面存在著明顯的沖突。(3)學科文化的沖突。作為劃分和組織學術工作的基本方式之一，每個學科都有自己的規范和價值觀，進而形成學術信念，這就是學術文化。在大學組織的發展過程中，存在著科學與人文的分野。英國學者C·P·斯諾將兩大陣營的文化異質性稱作“兩種文化”，他指出:西方社會的智力生活已日益分裂為兩個極端的集團，自然科學家與社會科學家之間出現了互不理解、互不信任的鴻溝。“他們都荒謬地歪曲對方的形象。他們對待問題的態度全然不同，甚至在感情方面也很難找到很多共同的基礎?！盵12]兩種文化之間的沖突產生于兩類知識分子在價值觀念，以及由此衍生的思維和行為方式上的差異，具體表現為不同學科教師價值觀念的沖突。宏觀上兩種文化的對峙與沖突，隨著知識的碎片化，學科區分越來越精細化，學科交叉化，在微觀層面形成了學科文化更為直接的沖突。

三、系統溝通與和諧:大學組織和諧發展的整合機制

盧曼的社會系統理論中溝通是將各種異質性整合到一體，實現系統與環境的和諧，具體包括子系統與更大之系統的關系(功能)，子系統與其他子系統之間的關系以及子系統與其自身之關系[13]，這是溝通所涉及的三個層面。溝通系統本身通過其自我制造過程決定溝通的到來是否會導致溝通系統中的變革，因而，溝通也是系統整合的途徑。大學組織是社會系統中的一個子系統，在其不斷分化發展過程中，通過自我制造新的溝通體系實現系統整合，構成新的系統/環境生態。這種整合與社會整合一樣，也涉及到“系統整合”、“社會整合”和“社會的生態整合”三個層面。從整合主體的角度來看，具體是指與政府、市場、不同大學組織之間以及大學內部的關系，而大學作為知識性組織的特殊性使其具有更強的自我指涉功能，這種功能指向文化層面，因而，還需要文化的整合。

1. 政府整合

大學組織的松散性并不意味著大學組織治理結構的“無政府化”，在保持學術自由和大學自治的同時，必須承擔相應的社會義務與責任。盡管各國政府在大學組織的管理上有很大的差異，但政府對于大學組織的控制是決定性的。伯頓·克拉克的高等教育三角協調圖將國家權力作為影響大學組織發展的重要一角，就是一個經典的模式。即使是以市場導向的美國模式，美國的聯邦政府對于大學組織還是通過一系列的法律法規以間接的方式進行控制的。由此可見，政府整合有著自身的合理性。政府整合是指政府行政管理部門依法對大學組織進行的社會管理和調控活動，目的是彌補大學組織自主性對公共責任的忽視和發展的盲目性。政府整合具有政治化和科層化的特點。大學是社會的公共機構，大學必須介入社會，關注現實人生。而國家作為社會的代理人，它是全世界大多數大學的贊助機構，國家可以而且應該用政治控制來一統和左右學術研究工作。[14]正如伯頓·克拉克在《大學整合的多種道路》中指出，政治性整合組織的特殊功能，是要傳達各種不同的公眾利益……這些利益是由政府內部及外部的主流團體所定義的。科層是整合組織的特殊功能，是要把片段的部分組成一個正式的系統，并提供公正的行政。[15]政治整合是一種強迫性機制(coereive)，政府通過制訂專門的、系統的、規范的高等教育政策和法規，管理和規范作為重要社會組織之一的大學，調整大學與社會的利益關系、回應社會訴求。大學組織必須遵守政府制定的法律、法令，不然就會受到懲罰。政府整合的科層化是通過層級管制實現對大學的控制。層級管制包含內外兩個方面的內容:外部指的是向公立高等教育提供經費的國家對大學組織的某些方面擁有最終決定權，內部指大學組織采取層級化的管理模式(hierachically organized internally)，要求教學、科研等核心活動遵循大學校長或者董事會的決定，從而使大學成為一個科層化的組織，承擔相應的社會公共責任。

2. 市場整合

高等教育大眾化后，在“政府—市場—學術壟斷組織”三角權力關系中，權力的重心開始向市場偏移。市場為大學組織提供多樣化教育資源的同時，也要求相應的回報，市場整合也就應運而生。市場整合既與大學組織松散的組織結構和有組織的無序狀態相適應，同時也是社會選擇的結果。班費爾德提出:“社會選擇……是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當事者，他們被稱為‘有利益關系的各方’的行動的偶然的副產品。他們有共同的意圖，他們在進行選擇時相互競爭，或不顧彼此的利益。在社會選擇的過程中，每個人追求達到各自的目的;一切行動的總和，即一切行動共同產生的情境構成這個群體的結果，但這個結果并非有人計劃作為一個‘問題解決’辦法?！盵16]美國研究生院的興起就是這樣一種社會選擇的結果。從總體上來看，大學組織本身是趨于保守的，因為它本身帶有行會的特點，而行會帶有自行其是的缺陷，很容易變得散漫、偏執保守和排斥改革。在強大的市場力量影響下，知識經濟等概念為人們普遍接受并成為時代發展主旋律的時候，以知識為其活動邏輯起點的大學松散的組織特性及其學術傳統主導的組織管理模式正在讓位于以績效與考核、質量與評估等為特征的市場化的組織管理模式。市場整合是通過市場機制，將知識變成為商品，通過市場進行交換實現大學組織與市場的溝通。大學組織整合中的市場機制，在宏觀方面通過市場供求關系，以資源配置方式調整大學發展的規模與結構，特別是學科發展方向，大學組織在從市場獲得教育資源壯大發展的同時滿足市場的訴求，承擔起相應的社會責任。在微觀方面，通過市場競爭來調節大學組織中個人和子單位的收入從而控制組織成員和子單位的行為，提高大學的辦學效率與效益。此外，市場的特殊功能在于站在內部員工、顧客及高等教育機構的立場，來增進及保護選擇的自由，因而間接地促進系統的彈性及適應性。[17]

3. 自我整合

學術專業權力是大學組織權力三角關系中的重要一極，對大學組織形態的影響體現在大學作為一個學術共同體所具有的自我整合能力。即盧曼社會系統理論中的自我指涉、自我再生等系統特性，大學組織通過自我整合獲得存在的自主性和合法性。伯頓·克拉克認為，盡管現代政府試圖通過龐大的上層建筑來強行控制高等教育，但是圍繞不同知識群體而組成的系統及其所屬團體仍將我行我素;它們的變化方式和其它社會體制不同，往往是前后不相聯貫的，零星出現的，甚至是不為人察覺的。[18]大學組織我行我素的根基在于對大學精神的堅持，對學術自由的崇敬和對自我使命的追求，這些是大學組織自我整合的靈魂，是大學組織安身立命的根本。阿特巴赫在總結歐洲和美國高等教育大眾化對大學組織結構帶來的影響時，指出現代大學的規模和復雜性增加了科層結構，疏離了教師和學生，削弱了參與意識和共同管理。因此，大學的自我整合就顯得更為重要。建立在學術共同體基礎上的價值觀所具有的規范機制是實現自我整合的主要途徑?；趯W科發展的學術共同體的價值規范對大學組織人員具有凝聚、規訓和控制的力量，一方面可以形成大學人員對學科和學術規訓的認同和內化，形成學科發展的合力，同時，通過學科的溝通，可以消解學科的分化導致的學術資本主義與人文主義、新興學科與傳統學科等方面的沖突;另一方面可以實現學術共同體與科層結構的整合，形成對大學組織發展的共識。大學自我整合的目的是要使大學組織和政府與市場保持一種和諧的關系，但其根本的目的是保障專業自治，把學術工作及其標準的控制權交到那些長期投入且與學術最為直接相關的一群人的手中，使大學學術性的根基不被外在的因素所侵蝕。

4. 文化整合

大學作為創造、傳播、應用高深學問的文化機構，運用文化力協調、整合其內部的沖突，更符合大學的組織本質。伯頓·克拉克在《高等教育系統》一書強調了文化整合對大學組織發展的意義。他認為信念是文化的折光。信念是高等教育系統在社會領域調解外部壓力的中介緩沖器?！霸谙到y中的人受自身觀念的指導解釋社會趨勢的意義，決定合適的反映方式?！盵19]這是一個主動選擇的過程，不是一個被動適應的過程。大學組織依靠文化整合既與政府與市場保持緊密的聯系，同時也保持一定的距離。當各種分散的權力正在肢解和分化著大學組織，大學組織的存在需要超越權力制衡思想的文化整合方式來維系大學存在的合法性。所謂文化整合，就是突出文化對高等教育系統整合的重要作用，使文化向高等教育系統的管理機構和學術機構內滲透，向教學和科研中滲透，并向政治和經濟領域輻射其影響。文化是組織中“隱含的規則”，是組織“正規化的替代物”。這些規則來自組織成員共享的信念、態度和價值，因此，它是一種觀念層面的、非強制性的整合機制。文化整合靠的是一種社會規范機制(normative)。韋克(Karl E. Weick)認為，作為松散耦合系統，大學組織沒有傳統科層組織那樣嚴密的控制結構。通過共享價值和信念系統進行協調正是對于松散耦合系統的一種補償。[20]伯頓·克拉克在指出高等教育系統在跨學科層次的矩陣形式、多種院校層次的名牌院校聲譽和國家層次的學術文化標準化等文化整合方式后，進一步將文化整合深入到涉及學術發展內部規律的一般信念，特別指出，研究、教學和學習的自由對學術工作的重要性?！八谷绱硕鄻踊幕顒雍戏ɑ屠硇曰?，同時，使活動以共同的觀念進行。”[21]伯頓·克拉克指出這種文化整合力量根源于傳統文化，四處擴散的共同價值觀具有更為深層的整合力量。大學組織的文化整合，一方面要處理好外來文化和本土文化的整合，以應用的文化自覺來引領社會文化的發展方向，為大學組織自身發展提供良好的文化氛圍，協調大學組織國際化與本土化發展的關系，協調大學與政府、市場的價值觀;另一方面，通過將學術文化作為聯系大學組織和大學組織內部各群體的紐帶，通過協商與溝通這種實現大學組織各類群體信念與價值觀的和而不同的有效途徑，從而實現大學組織的和諧發展。大學組織的文化整合作為一種具有內在約束力的規范性整合，通過自律和自覺的方式，可以為政府、市場和大學的和諧共處提供更高的整合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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