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納米比亞對多數(shù)國人而言還是一個神秘的非洲國度。它安全嗎?我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踏上非洲大陸。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幾乎不毛之地的大漠,卻如詩如畫;社會安定,而空氣、水與食物,都遠比我們的干凈優(yōu)質(zhì)……
血色的黎明 妖嬈的沙
凌晨4∶00,我們要趕去看沙漠日出。
烏青烏青的月球,鑲著一絲金邊,懸在天際,左右簇擁著明明暗暗的星。風颼颼的,整個大漠睡得死沉死沉。待5點半出發(fā)時,天已微微亮,露出魚肚白。遠處原本黝黑的連綿沙丘,開始泛出淡淡的紅。
納米比亞的沙漠含有豐富的鐵,經(jīng)氧化后,就變成了紅色,是世界罕有的紅色沙漠。45號沙丘是我們此行的首站,這里坐落于納米布—諾克路福國家公園,離入口處恰好45公里,因此而得名。不到7點,45號沙丘腳下就已經(jīng)停有三五輛車。再看那東方地平線,起初一片淺紅,慢慢的越來越深。而沙丘的脊線,在灰蒙蒙的天空刻出一道精美的弧線。我們順著細細的山脊線,踩著導(dǎo)游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上爬。
第一束陽光刺破了濃濃的黑幕!刷一下眼前躥出一片橘紅,然后無數(shù)個沙丘突然從四周跳出來,有的仿佛戴著一頂金色的帽子,或披著一條橘紅的圍脖。天空大亮,轉(zhuǎn)眼間變成淺藍、深藍,繼而湛藍,藍得掛不住一絲云彩,讓人心醉。
爬上頂端,豁然開朗。放眼望去,沙天相連,連綿起伏,如新月,如溝壑,如淺灣,如波濤,盡情展示著夢幻般的曲線。近處的沙丘,妖艷如血,遠處的紅沙,或彤紅,或粉紅,或紫褐,一層一層地鋪染開去。沙丘腳下,是枯黃的草原,零星的綠樹,幾段孑然矗立的枯木。
我們的呼吸幾乎凝滯了,只聽見單反相機的咔嚓聲響。
“瘋狂的老爹”
400米高,如果是一座山,簡直再尋常不過。但對一座沙丘來說,它足夠了,這是世界最高、世界最古老的納米比沙漠,用了數(shù)千萬年才堆成的高度。當?shù)厝斯芩小隘偪竦睦系薄?/p>
即使是當?shù)厝伺溃辽僖驳?個半小時。傳說每一個攀爬的人,回來就會變得瘋狂。但遠遠望去,“瘋狂老爹”并不打眼。沙丘腳下是白花花的一片鹽堿地,昔日的河床,在紅沙綠樹枯黃中格外突兀。起起伏伏的小沙丘,已經(jīng)包圍住長頸鹿嗜好的一棵棵牙簽樹。樹下的一群劍羚,望見我們便立刻逃遁,跳羚則走幾步停幾步,打量著不速之客,許久才不甘心地離去。不遠處的鴕鳥,只顧吃自己的,頗我行我素。
“老爹”的沙,明顯松軟,一腳下去,沒及小腿肚。黑色甲蟲順著流沙躲避。導(dǎo)游介紹,這種小甲蟲,四肢很長很長,早上通常霧氣較重,它一頭鉆進沙里,撅著屁股,這樣水汽順著翅鞘上的槽和前腳流到嘴里。一個早上,它能灌下40%的身體水分。陽光灼熱后,甲蟲支起四肢,形成腹下空當兒,以便空氣流通,降低體溫。溫度繼續(xù)升高時,它索性鉆進沙里避暑了。沙漠里的一草一木,動物昆蟲,無不為適應(yīng)沙漠而演化,令人驚嘆。
我們“之”字形上升,沙脊線逐漸陡峭。烈日當空,未幾,汗已經(jīng)啪嗒啪嗒掉,濕透了背包。沙粒滾燙,每走一步腳背腳心都鉆心般疼。行程未半,已有不斷掉隊和下撤的同伴。最后,只有三人登上了“瘋狂老爹”的峰頂。
毒株怪圈與千年蘭
那精靈怪圈到底是什么東西?最后在高速路邊,我們得以一睹真面目。
玫瑰是帶刺的,美麗與邪惡往往共生。在金色陽光下?lián)]灑神秘的漂亮圓圈,實際上是一種劇毒植物的杰作。我們熟識的仙人掌,如果縮成油條那么瘦,加高2米多,幾十根齊刷刷地向上圍成圓圈,直徑二、三米甚至更大,那就是它的模樣。這種植物劇毒無比,一旦碰了,毒液直接滲入神經(jīng)系統(tǒng),沒得救。一般它會活個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即使死后也保持著毒性,因此留下了圓圈。圈內(nèi)寸草不生,而野草只能圍著這個圓圈生長,便形成了一個個的怪圈鑲嵌于大地的奇異景象。
我們驚駭之余,感嘆它的剽悍。即便是倒下幾十年,也讓周圍的雜草不敢有絲毫的造次。
而論起沙漠里的長壽者,當屬千年蘭。在毒株怪圈附近,或低矮的草叢里,千年蘭毫不起眼。耷拉著的墨綠色葉片有的開始枯黃,但摸起來,卻硬硬的。試著拽一下,它紋絲不動,堅韌得很。千年蘭裸露在外的有五六片葉子,形似蘭花,實際上只有兩片。而它深埋的根,發(fā)達強勁。
千年蘭十分耐旱,生命力超強,一般可活1000年以上,故中文名就叫它“千年蘭”。在納米比沙漠中有一株千年蘭之王,直徑約2米,迄今已生長約1500年,它是世界上已知壽命最長的草本植物。
放眼望去,如此頑強的生命比比皆是。提到沙漠,我們以為滿目沙礫,但納米比大漠的植被覆蓋出人意料的好,有的地區(qū)60%都有植被,甚至有數(shù)量可觀的綠樹。這里的風很大,卻鮮有沙塵暴,空氣干燥卻沒有顆粒物的騷擾。納米比亞得以很好地保護了荒漠生態(tài)系統(tǒng),聯(lián)合國治理荒漠化的會議就曾在這里召開。
眼下正是雨季,雨水卻姍姍來遲。不過,只要有一點點的水,即使多旱上幾個月,那廣袤無垠的枯黃立即滲透出沁人的綠來。
納米比亞的國徽上,就有千年蘭的圖案,它正是這片大陸一切生命不屈不撓的象征。
與紅泥人零距離
在納米比亞西北部,生活著一個特殊的原始部落——辛巴人,至今仍維持著500年前的生活方式,現(xiàn)僅存不到2萬人。辛巴女人終年不穿衣,不洗澡,而是用紅土混合油涂抹在皮膚上和頭發(fā)上。
在行程的第三天,我們終于來到了一個辛巴部落。
跟著牛屁股后面,我們穿過簡陋的籬笆門。兩個少女頂著木桶,飄然走過。女同胞們一陣驚呼,哇!皮膚和身材真好啊。整個村落安靜極了,三三兩兩的辛巴女人,坐在屋前吃飯。旁邊的黑色瓦罐,是白色的漿。導(dǎo)游說,她們吃的就是玉米與牛奶。她們赤身裸體,僅腰間束一塊獸皮。最顯眼的是一頭粗辮子,每一根都涂著厚厚的紅泥。全身褐紅褐紅的,脖子上繞著幾圈骨質(zhì)項鏈,有的還戴有角質(zhì)裝飾物,而手腕和腳踝,都戴有銀制品。特別是腳踝,緊箍著密密匝匝的銀環(huán)。導(dǎo)游說,在辛巴女人看來,腳踝才是她們的隱私部位,不能示于外人看。
據(jù)說辛巴女人每天都要花3小時美容。從早上5點起床開始,就要用一種特殊的香料熏蒸,效果類似桑拿,要熏到渾身出汗為止。然后就是全身按摩,之后再用一種自制的棕紅色涂料涂滿全身。這種特殊的涂料來自一種石頭,磨碎和上水和牛乳里提取的脂肪,一經(jīng)抹上能保持一周。不但防曬、護膚,還可以防蟲叮咬。
她們背后是低矮的稻草房,圓柱尖頂,兩三米的直徑。墻是用牛糞和泥混合而成,難怪我總聞到一陣一陣的臭味。屋里黑乎乎的,幾乎沒什么大的物件,地面散落一些生活用品,室內(nèi)的墻上也被抹上了紅泥。
村里全是女人和孩子,男人都在外。如今,辛巴男人也開始在外讀書和打工。現(xiàn)代文明在逐漸侵蝕著辛巴文化,辛巴人也不知不覺地發(fā)生微妙變化。君不見,小紅孩們主動索要游客手中的各類食物,鏡頭面前辛巴女人安之若素,甚至無動于衷。曾有記者目睹辛巴女人洗去紅泥,換上衣服,走進都市城鎮(zhèn)。
納版鳳凰男
第一眼看見導(dǎo)游LUCKY,我們都樂了。一頭短辮,活脫脫荷蘭足球明星古力特嘛。非洲人的頭發(fā)多曲,如菜花一般緊貼頭皮,他莫非是接的假辮?他非說是真的,伸過頭來讓扯一把試試。
LUCKY是窮哈哈的苦小子一個,出身貧寒。1990年,納米比亞獲得獨立,政府決定將英語定為官方語言。采石工人LUCKY上了夜校,啃下英語這塊骨頭后,在廠里當上了主管,繼而辭職從政。2005年,因做過管理,又熟悉政界,他下海開一個旅游公司,這是納米比亞第一個黑人旅游公司。而如今,他的旅游公司已成為該國國內(nèi)最大的旅游公司之一。
2008年底,全球金融風暴開始,這自然也波及了納米比亞的旅游業(yè)。LUCKY于是決定改變策略,其中之一就是瞄準亞洲市場,特別是日本和中國。
按網(wǎng)民的說法,LUCKY就是納米比亞版的“鳳凰男”。我過去對非洲的印象,此刻看來有些膚淺,甚至荒唐。LUCKY身上,不正是新一代納米比亞青年人的縮影嗎?他們精力充沛,勤奮上進,接受了現(xiàn)代文明教育,這完全不同于過去那種懶散、保守和缺乏現(xiàn)代文明教育的印象。
啟松//摘自2009年12月27日《北京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