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26日下午,老婆去醫(yī)院作胎心監(jiān)護,被醫(yī)生要求留院觀察。當我下班后火速趕到醫(yī)院時,老婆已經被推進了產房。我和岳母兩個只能在漫漫長夜中等待了。
當然,我是閑不住的,開始不停地發(fā)信息詢問老婆的狀況。大概8點鐘吧,大夫幫她人工破水,告訴她羊水沒有混濁,可以順產。
感覺那一夜特別長!岳母躺在凳子上瞇著眼睛似睡非睡,我時而出去到樓梯口吸煙,時而坐在椅子上發(fā)呆。就這樣折騰了大半夜,終于有了些困意,但不可以睡覺,也沒有地方睡。于是,回到產室門口繼續(xù)焦急地等待著……
天邊已經發(fā)白,我又給老婆再發(fā)短信詢問情況,這一夜她居然沒怎么太痛,也就是說寶貝還不愿出來,但羊水可是會流干的,所以醫(yī)生給她打了催產針。快9點時,我和老婆電話商量讓媽媽先回去休息,由我來繼續(xù)留守。
9:10,老婆來電話了,呻吟著對我說:“催產針打了,好疼啊!”我趕緊鼓勵道:“華華,堅持住,你行的!”
“好,好的,我忍著。”
沒一會兒又來電話了:“我太痛了!忍不住了!啊呀!忍不住,就剖吧!”
我又說了一大堆大空話,就是使不上勁兒,急得我差點兒就沖進去了。后來,我們又短信聯(lián)系了好半天。
我心想:媽媽剛走,她要是現(xiàn)在生,我該怎么辦,能做什么呢?心里慌慌的。
又過了一會兒,任憑我發(fā)短信打電話,里面就是沒消息了,這下可把我急壞了,有幾次我要獨闖產房,喊了兩聲被護士“罵”了出來,只好呆坐著,腦袋里胡思亂想起來。
……
過了好久,老婆來了電話:“已經開了半指了,不過要等開到3指你才能進來陪產……”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我又說了些鼓勵的話,就愛莫能助了。
轉眼間已是中午12點了,周圍的產婦家屬都出去吃午飯了,這時我才感到有些餓了,昨晚沒好好吃,早上也沒吃,想去搞些吃的,但又怕這邊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正在猶豫不決之時,突然從產房門口傳出了一個清脆的聲音,“于英華的家屬在嗎?”
我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沖了過去,“我是,怎么了大夫?”
“沒事,沒事,準備進去陪產了。進來后換衣服啊!衣服在這里。”她向我指了指就轉身進去了。我的精神頭兒來了,趕緊拿好隨身攜帶的東西,終于名正言順地進了產房。急沖沖地進到1號待產室,正對面就是老婆,她穿著病服,頭發(fā)散亂,一只手扶著腰,正掙扎著站起來。我趕快跑過去扶住她,關切地問“:還能挺住吧?”老婆無力地點點頭說:“幫我拿好床上的東西,導樂讓我去里面的房間。”我沒說什么,扶著她慢慢地走過去,將她安穩(wěn)地放躺在產床上,轉身又把我們的“裝備”統(tǒng)統(tǒng)拿過來。
我坐在床的內側握著華華的手,說著鼓勵的話,不時地親吻她濕潤的額頭和蠟黃的臉頰。華華還算清醒,不時地點著頭,發(fā)出“嗯嗯”的聲音,只是時而痛得咧咧嘴。
這時,一個護士小姐走了進來,看看現(xiàn)場的情況,又觀察開了幾指,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拿了藥水瓶進來說:“來,要吊鹽水了!”
“什么藥啊!”我趕快問道。
“催產素!”
“啊!還要吊啊?”我驚嘆地問道。
“現(xiàn)在才開3指,能不吊嗎?”護士不耐煩地回答。
華華聽到我們對話的同時,嘴也咧了起來,恐怖在臉上浮現(xiàn),“我不想吊了,讓我剖宮產吧!嗚嗚……”沒辦法,我和導樂又開始安慰。
這催產針真是厲害,很快老婆就開始喊起來:“痛呀!啊……啊……”一聲長長的嚎叫響徹整個產房,她眼睛緊閉著,嘴咧得好大。我不想讓她喊,想用手捂住她的嘴,但又沒下得去手,就趕緊警告她說:“不要這么大聲音!”不知是我的警告起了作用還是怎么樣,她突然沒了聲音,好像在憋氣。我趕緊告訴她要像我們培訓時那樣呼吸,她跟著我的樣子大口大口地呼氣、吸氣。堅持了兩三分鐘,她又來了,聲音又長又刺耳,從低音到高音,然后戛然而止……
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看著她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便伸出胳膊放在她的嘴邊,對她說:“來咬住它吧!”華兒閉著眼搖搖頭,微微地說:“不行,你會痛的。” 接著又一聲吼叫。我的淚水已經控制不住了,不斷地流了出來,模糊了我的眼睛。
“小聲些,要不停地呼吸,你現(xiàn)在喊出來生的時候就沒力氣了。”導樂在旁邊指點道。華兒勉強地點頭,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從額頭滑落到脖項下,枕頭濕了一大片。
時間此時過得好慢,藥水一滴一滴地下落,都伴隨著華兒此起彼伏的叫喊聲,非常有規(guī)律,像正弦曲線一樣,波峰時“高音”,波谷就喘氣,反復多次。有時她的叫聲太大了,我就吻她,就這樣堅持快到兩點鐘了。華兒的叫聲引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是主刀醫(yī)生。“病人怎么這么大聲音?!你應該保持體力,大口呼吸!看看開幾指了?!”她指揮一個小護士測試。“3指半!”護士答道。“啊!這怎么行!這么長時間,孩子會有危險的!不行你就剖吧!再給你們半個小時,到2點半,如果還沒開全,就進手術室。家屬考慮一下簽字!”說完,醫(yī)生轉身就出了產室。剩下我呆呆地看著時鐘,導樂在一旁也沒有聲音。我慢慢地握住華兒的雙手安慰道:“沒事了,你再堅持半個小時,看看情況,實在不行就剖了吧,我來簽字!不用再遭罪了。”
導樂也在那一邊撫慰:“英華,你在這里,我就把你看成像我女兒一樣,知道你很痛,但你都堅持到這個時候了(開了3指),再放棄推進手術室等于受了兩次罪啊!你要按我們告訴你的去做。”華兒的意識也很清楚,“我就是太痛了!”……
時鐘的分針已經指到了“6”的位置上,醫(yī)生護士都陸續(xù)進來了,主刀醫(yī)生問一個小護士:“開幾指了?沒開全就送手術室吧!”我此時心想,看來是沒希望了,只要華華平安就行了。“9指了,差不多開全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回答。老醫(yī)生也有些意外,“好,準備吧!”我真是喜出望外!不過,看著虛弱的華華,不知她能否有力氣再堅持下去。
接下來真正的戰(zhàn)斗終于開始了。醫(yī)生不停地下著命令:“病人現(xiàn)在呼吸,對了!……再憋氣,使勁!”這次華華表現(xiàn)得很好,全力配合著醫(yī)生做著動作。我被命令坐在座位上,握住老婆的手,幫助她全力配合醫(yī)生。
突然醫(yī)生說:“看到頭頂了,要轉一下。”然后把手伸了過去。我看到有血不停地流到床下的盆里,情不自禁地站起來,看得出了神兒。醫(yī)生嚴厲地對我說:“家屬坐下!家屬坐下!”連說了兩次我才回過神兒來,馬上坐到座位上。
“你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她,不要做別的!”
生產還在繼續(xù),我就在座位上看著醫(yī)生護士不停地忙碌著,但并不知道我當時在干什么。“頭快出來了!”醫(yī)生說完就朝下面打了一針,然后右手拿起一把飛快的小刀,斜著向下面的某個部位就是一刀,動作嫻熟而迅速。華華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我也感到我的腿酸麻了一下,全身都不自在。
又過了一會兒,“你再忍一忍,孩子快出來了!”導樂說了一句,華華更加賣力了。醫(yī)生和護士在床尾處理著,血在不停地滴答到盆里。
“快出來了!”隨著這聲音的落地,只見醫(yī)生從遮擋的布下面拽出了一個身體略紫并布滿了血污的小嬰兒。醫(yī)生雙手緊夾著孩子的肩部,然后輕輕地放在準備好的布上說:“是個小弟弟呀!好胖啊!”醫(yī)生順勢拿起剪刀剪斷了臍帶。這時只聽見“哇”的一聲,寶寶在人世間的第一聲號啕大哭響徹整個產室。
“聲音好大啊!”醫(yī)生一邊說一邊在迅速地處理臍帶并擦拭孩子身上的血污,“哎呀!哎呀!尿我一身!”醫(yī)生看著自己的大褂抱怨著,趕快躲開這桿“噴水槍”。我含著眼淚看著笑出聲兒來。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被搬走了……
編輯/蘭淑會(lansh@bphg.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