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數個漆黑的夜里,那些孩子們將不再害怕,不再孤獨,因為天使會親吻他們微笑的嘴角,停留在他們濃密的睫毛上,輕撫他們攤開的小手;天使將陪伴著他們迎接每一個燦爛的明天,帶他們飛向幸福的天際。天使有一個美麗而動聽的名字—媽媽。
中轉通道
將愛從網絡下載到現實
窗外,驕陽似火。病房內,家長們囁嚅著干裂的嘴唇,十幾雙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渴求,比烈日還炙熱。
“撲通”一聲,一個父親突然跪下,他的妻子也隨即跪下。
“撲通”“撲通”……其他的家長也齊刷刷跪下。每個人都低著頭,黑壓壓的一片,其中一位老人滿頭的銀發格外刺眼。
此情此景讓沈利震驚了,趕緊去拉他們。可每個人都像是被釘住了,怎么都不起來,只是不住地用手抹淚,喃喃地重復著一句話:“救救我的孩子。”
“你們再不起來,我就走了!”沈利佯裝生氣地往外走,剛一轉身,她的眼淚就“嘩嘩”淌下。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們如此跪求!這些可憐的父母,為了給重病孩子找到一條出路,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會去緊緊抓住!
彼時,沈利剛加入愛心救助團隊—“天使媽媽”。受團隊精神領袖鄧志新的安排,給一個患有視網膜瘤的孩子送募捐到的8000元。當她在病房給孩子拍照時,卻被從四面八方趕到的5個孩子的家長圍住,遭遇了她銘刻一生的場景。
“天使媽媽”的核心成員—鄭鶴紅、鄧志新、邱莉莉、李氵止氵伊、沈利、趙倩和左秋香,每個人都遭遇過無數次家長的求助。
她們深深理解和感動,因為她們也是媽媽。天使媽媽們的經歷幾乎都一樣,在自己做了媽媽后,開始上網關注育兒知識,然后很快被搖籃網首頁里的求助帖吸引住眼球。自己的孩子如此可愛,她們就會希望所有的孩子都健康可愛,于是就萌發了幫助那些無辜孩子的沖動。最初她們只是在網上看到訊息,給孩子匯錢過去,然后呼吁更多的媽媽來關注,大家各自捐錢捐物,力所能及地去幫孩子們。
隨著救助的深入,2005年她們自發成立了專門救助孩子的組織—“天使媽媽團隊”。以北京為核心的這個團隊,除7名核心理事成員外,還有30多名義工以及至少100個經常參與活動的志愿者。
比起主動求助的父母來,更多的家長因為身處信息閉塞的地區,根本不知如何求助。孩子們的病情被一拖再拖,只有等到好心人將他們的信息散播出去,才能得到救助。很多孩子被貽誤了治療時機,造成不可逆轉的后果。
于是,在“天使媽媽”成立初期,她們將目光投向貧困地區患病兒童的救助。媽媽們都有明確的定位,負責外聯的邱莉莉說:“我們就是資源的整合和行動者,是一群挑頭的人。網友或記者首先發現孩子,我們就把他們接到北京,通過媒體去籌集錢。在這個過程中很多醫生也和我們建立了關系,醫生又成了我們的志愿者。”
在為貧困地區兒童救助時,有一個叫彩云的4歲小女孩,成了媽媽們揮之不去的心傷。她被天使媽媽們發現時,腹部積水已大得像一個圓球。她無法躺下,那樣積水將壓迫到小小的心臟。孩子根本無法睡覺,只能跪著,用兩只小手撐著地面閉眼瞇一會兒,因為跪的時間太長雙腿就會麻木,最后她的膝蓋都磨出了厚厚的繭。這種大人都無法忍受的罪,孩子卻整整忍受了6個月。
2007年7月,天使媽媽們自己出機票錢將小彩云接到北京治療。不料,第三天小彩云剛做完檢查,喝了一點兒鎮靜劑就離開了人世。
天使媽媽們含淚給她穿上新買的衣服,親手將她送進了太平間。小彩云走時,蒼白的小臉十分平靜,她終于可以躺下安心地睡去。
如果能早日給她及時的救助,孩子的生命也許就能挽留!天使媽媽們經常會覺得彩云在天上望著自己,在輕聲問:“媽媽們,你們有沒有幫助到其他的孩子啊?”
小彩云沒有等到她生命中的春天,而和她一樣承受著病痛折磨的近500名孩子,卻在天使媽媽的救助下,幸運地熬過寒冬沐浴春風,如一棵棵小樹長出嫩芽吐露新生。
綠色通道
像媽媽那樣
給孩子最及時的救助
經過媽媽們的不懈努力,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條綠色通道。
“我們這兒有孩子,你們救不救?”河南一家醫院的護士向“天使媽媽”打來求助電話,她在當地福利院發現有幾個孩子急需手術治療。
天使媽媽們商議后,在幾天之內就做了決定,建立自己的孤兒寄養點“天使之家”,將孩子們接到北京來。一周之內,她們就從河南那家福利院接來了4個孩子。她們還請了12個阿姨、一個主管和一個按摩師來照顧這些孩子,從籌款中給他們開工資。
“天使之家”最初的運行,全靠網友的定捐,每個人承諾每月捐多少—10元、20元、50元、100元,加起來一個月一萬元左右。
在這套三室一廳的房子里,先后生活了22名孤兒,“天使之家”成了那些被遺棄的病孩子成長的搖籃。
溫馨的小家里,處處體現了媽媽們的關愛。在衛生間的尿布臺旁,開著一盞暖氣燈,防止孩子們換尿布時著涼;此外還放著兩個洗衣機,上面分別寫著大人專用和小孩專用;各類善意的提醒小貼士隨處可見,進門處就貼著要求:“請在抱孩子前洗手,并等待10~15分鐘后再接近孩子。因為北京冬天寒冷,您的外衣也會有寒氣。”
生下來3個月就來到“天使之家”的黨英,在媽媽們的幫助下,目前已做完先天性心臟病和唇裂手術,只剩下腭裂手術未做。如今她已是兩歲半的小美女,天使之家里有兩個小帥哥經常跑著去向她爭寵。前不久,當她被美國家庭收養后,這兩個小男孩還念念不忘地對著她的照片,叫她的名字。
而先天性無肛的小路通,更是福大命大。他送到福利院時已經奄奄一息:肚子鼓鼓的,脹得都快透明了。當地醫生認為他已經沒救了,建議放棄。
“天使之家”得知后,當即聯系首都兒研所的李教授。教授建議立即轉送北京治療。志愿者們抱著路通,連夜開車從平頂山趕往鄭州機場,可是當時已經沒有飛往北京的航班。熬到第二天早上,航空公司卻拒絕他們登機,因為路通出生未滿15天。路通的生命危在旦夕,志愿者臨時決定開面包車上北京。10多個小時過去,終于趕到首都兒研所。
路通立刻被推進手術室,緊急做人造瘺手術,6個月后他又做了肛門手術。
這些費用都是由“天使媽媽”通過各種途徑籌集。2008年7月,“天使媽媽”為路通找到了愛他的養父母。
做貧困家庭救助時,“天使媽媽”幸運地得到香港一個基金會的援助。這個基金會非常認可天使媽媽們提出的救助模式—緊急救助。
于是,她們更多地去救助病情緊急的燒燙傷孩子。隨著經驗的積累,醫療資源救助資金到位后,天使媽媽們和空軍總醫院建立了合作。2009年夏天,“國際燒燙傷兒童整形康復中心”成立了。
2009年12月,康復活動室里,在眾多媽媽的注視下,3歲的小佳誠竟然能踉蹌地走幾步了!當天使媽媽邱莉莉和李氵止氵伊從左右分別抱住他時,一向勇敢的他羞澀地把頭縮回去,在她們耳邊輕聲說:“阿姨,謝謝你們!”
這個九死一生的孩子,因為他頑強的生命力,帶給天使媽媽們太多的感觸。
當初一場火災,佳誠全身被燒成85%的重傷。經歷了3次植皮手術失敗,借來的十幾萬元花光時,他的父母猶豫該不該繼續治療。
當小佳誠聽到媽媽和天使媽媽通電話說“想要放棄治療”時,他的內心似明鏡般清楚。媽媽給他喂水時,佳誠生氣地咬著勺子不放,說“咬死你”,小牙咬得“咯咯”響!在忽然沉默許久后,佳誠哭著大喊:“媽媽,救救我!”
3次植皮手術失敗,身體內部腐爛后黃膿和淤痂足有一兩厘米厚,佳誠沒有哼一聲,只是嚷著向媽媽要最愛的薯片;當天使媽媽們找到的中醫給孩子揭開死皮,給他的面部背部和四肢上藥時,佳誠只在疼得受不了時說一聲“太累了,歇會兒吧”。
忍受身體的劇痛時,3歲的佳誠沒有掉一滴淚!可當聽到媽媽說要放棄治療時,這個全身都被紗布裹著只露出黑糊糊小臉的孩子,忽然大哭不已。這樣的孩子,怎么能放棄呢?
當時佳誠出現了嚴重的敗血癥,活下來的幾率十分小!天使媽媽們通過與康復中心的曹主任溝通,派了一輛救護車將孩子接到北京急救。幸運的是,在曹主任的主刀下,最終植皮成功!
“任何組織都不可能像媽媽對待孩子那樣,孩子生病了馬上就把他送到醫院。”但天使媽媽們為這些孩子開辟了一條這樣的綠色通道。而如果沒有身后的家人為天使媽媽們開一條理解的通道,她們也無法堅持下去。
鄧志新自從參與救助之后,忙得連去超市的時間都沒有了。每天都是先生去超市買菜,回家做飯。在鄭鶴紅的家中留宿過幾十位孩子,先生會和她一起悉心照顧他們。全職媽媽沈利,經常會因為這些事忙到半夜才能休息。她的先生曾說:“經常半夜3點,我醒來發現她還沒有睡。如果不是因為她在挽救那些孩子的生命,就是10個沈利我也跟她離婚了!”為了獲得丈夫的支持,沈利也會使點小心思。當先生開車把她送到與家長約定的地點時,她會故意把相機落在車里,然后讓先生送過去。于是先生也見到了那些家長和孩子。在現場他一言不發,回到家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的孩子,我見到了也會去幫的。”
傳播通道
將愛散播在人間
“那熟悉的溫暖/像天使的翅膀/劃過我無邊的心上/相信你還在這里/從不曾離去/我的愛像天使守護你/若生命直到這里/從此沒有我/我會找個天使替我去愛你……”
這是80后歌手徐譽滕專門為“天使媽媽”做的一首歌—《天使的翅膀》。如歌詞所言,“天使媽媽”會為孤兒們在3歲之前找好收養家庭。因為孩子需要家庭的溫暖,而年齡越小傷害越小。通過“天使媽媽”的努力,已經有15個棄嬰被收養。
對于那些燒燙傷的孩子,天使媽媽們呼吁能有更多的志愿者去陪伴他們。
“燒傷孩子的治療,手術只是其中一部分。讓他們盡情地玩,也是幫他們恢復的一個重要環節,更是讓他們心理健康成長的一個重要環節。讓他知道自己沒有被歧視、被另眼相待,哪怕只有幾個人這樣對他,在他心里、在他媽媽心里,也是很重要很寶貴的。”
因為她們的突出表現,2008年12月,“天使媽媽”榮獲我國公益慈善領域最高獎項—中華慈善獎,同時獲此殊榮的還有李嘉誠基金。這莫大的榮譽,更給了她們前進的動力。社會的支援、關注這群孩子的人越來越多,也令天使媽媽們十分欣慰。2009年11月29日,天使媽媽們主辦的“烙印天使,因愛美麗”慈善義演,在北京木偶劇院成功舉行。僅現場拍賣和募捐就超過60萬元。
有一個女孩去“天使之家”看望孩子時,將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最后把銀行卡也留下了。走之前她忽然想到身上還有樣值錢的東西,一枚在新加坡買的鉆戒,是原本想送給未婚夫的。她摘下戒指,笑著說:“目前看來,孩子們更需要這個。”
志愿者小馬阿姨,在照顧燙傷的小振邦時,會毫不猶豫地用手直接去接孩子的嘔吐物,然后細心地給孩子從頭到腳擦干凈,換上新衣服。有一回,李氵止氵伊聽到小馬阿姨在嘀咕著什么,原本以為小馬阿姨是跟振邦說話,進去后才發現,她正跪在孩子的床邊,在默默為他祈禱。
“孩子開始學說話了,天天叫媽媽,我覺得你是最適合當媽媽的。能不能傳一張照片,我想讓孩子對著它叫‘媽媽’。”在救助被媽媽遺棄的順順后,順順的父親發來的這條短信,一直存在沈利的手機里。
……
目前,天使媽媽們的心愿就是能從志愿化到專業化,從專業化向職業化發展。“所有政府機構的人都不如我們對孩子救助領域熟悉,但我們要往職業化發展才能持久,需要行政開支來支持。李氵止氵伊的孩子明年就3歲,該上幼兒園了,她就沒有理由不去上班,不然對家庭沒法交代。而這樣的代價就是,每年將會有成百個需要救助的孩子受到影響。”爽朗的邱莉莉說到這里有一些黯然。
采訪結束時,鄧志新笑著說:“有人問我:‘你有沒有想過,等你老了,會有一大群孩子來看你,圍在你的身邊叫你媽媽。’我說,有可能。”想象著那幅場景,她哈哈大笑起來,滿身的疲憊仿佛煙消云散。
這就是天使媽媽們的夢想。她們懷揣著美好的夢想,將愛從網絡轉到現實,又在生活中四散開去。這份愛匯聚成一條條連接的通道,讓那些在痛苦中掙扎的孩子回到幸福的人間,重綻他們純真的微笑;讓絕望的家長見到希望的曙光,紅腫的雙眼不再有淚;讓天使媽媽們的生命得到延伸,變得更厚重而綿長;讓更多的人受到感染和帶動,雖然身處城市鋼筋水泥的叢林,而內心依然保留一份柔軟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