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盈袖這個網名為人關注已有好幾年,而我知道她或許要更早一些,在天涯社區的詩歌板塊,不過那時她的名字應該還叫骨與朵,不時有新作貼出來,并有一幫鐵桿粉絲在下面叫好。她的作品似乎擅長對個人生活的某些瞬間作詩意捕捉,精短的句式,自然、輕逸,語言干凈利落,意象簡潔質樸。更重要的是,對詩行與詩行間關系的處理,一般人容易忽略或不易把握,她卻能從一開始就予以相當的重視,這就使得整體力量結實飽滿,似有一種帶磁性的呼吸在內部勻稱流動。用她所向往的古代的說法,也許該叫暗香浮動才是。當年龐培論沈木槿詩,稱之為“單純、清澈的詩行里積蓄了一種克制著的深沉、強大、甚或反叛的力量”。這一評價如用在她身上,我想應該也是合適的。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以后,其名氣好像又慢慢從網絡發展到紙媒體,作品開始為國內的知名報刊接受,甚至在一些全國性的詩歌獎項中,偶爾也能看到她的名字。依然是對日常生活的詩意挖掘,但更注重作品中的創新元素,注重語氣、語感的精心調配,同時姿態也更顯得謙卑沉靜。有些看上去很瑣碎、很普通的題材,到了她的筆下,卻能被整治得暗潮洶涌。在《寂寞》《歡顏》《白蛇》《今夕何夕》等詩中,日常景象與歷史記憶融為一體,借助網絡時代鮮活的口語,探究古典詩歌的深幽意境。于或隱或顯、或張或弛中,某種難以言述的痛楚霧氣一樣彌漫,讓讀者的心有無意中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的感覺。盡管,在她生活的那個山區小縣,甚至她教書的學校,幾乎沒什么人知道,在他們的身邊,就生活著這樣一位認真寫作,具有潛力的詩人。
另外,她對傳統的迷戀和神往之情,也差不多正是從那時開始加劇的。除了在一些隨筆文字里多次流露,很多詩篇中,作者給人的印象,依稀就是一個“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標準的閨閣詩人,不過身上穿的不是襦裙和旗裝,手里又多了一個手機罷了。最近有個隨筆作家叫刀爾登,在《放縱的權利》一文中跟懷古者們開玩笑,讓他們選擇最愿生活的朝代。并提示說:“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取決于自己在想象中的身份。要是想當皇帝,清朝最適合你;如果做農民,哪個朝代都差不多;文人喜歡宋朝;士兵懷念晚唐或五代。倘若想當宦官呢……我建議他回到明朝。”沿著這一思路,我想如果讓冷盈袖選擇的話,她一定會選擇五代和北宋,說不出什么理由,只是從她詩中得出的一個大致印象罷了。當然,能夠回到一千年前去的,只是她的念想,她的身體依然必須在教鞭和粉筆灰中,體驗時代,體驗現實,體驗真切的人生,并為我們創作出更多更出色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