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0月間,瞿秋白走到了生命的深秋。他再一次被米夫和王明拋棄在組織外。那年,第五次反“圍剿”失敗,中央及紅軍開始長征,瞿秋白要求參加,未獲批準。這是王明等為首的中央領導層的一個絕好時機,在生死存亡的轉折中,一個政黨和一個軍隊同樣需要輕裝上陣,他們要丟掉一些重型武器,一些無用的裝備,也要趁機甩掉一些人,這倒并非因為無用,而是在他們的原則和意識里,這類人一直擋了他們的路。或者說這樣的人,他的光芒和才氣,總是讓他們看到自身的黯淡。這是一個好時機,他們只要給出一點點理由,就可以丟掉一個讓自己害怕的包袱。他們說瞿秋白身體狀況欠佳,不適合轉戰南北,還是原地留守,在蘇區指揮游擊戰,就這樣瞿秋白被撇下了。而當時董必武、徐特立等年高體弱的人都得以跟著大部隊撤離,有的騎馬,有的坐擔架,最后安全到達陜北。
瞿秋白患有嚴重肺炎,他這樣的身體倒真不適合輾轉作戰。他拖著病弱的身體,在福建鄉郊野外東躲西藏,像一個離群索居的人。
1935年2月,一個霧蒙蒙的清晨,早春的寒意還未退去。瞿秋白帶領一個小分隊出現在福建長汀縣的山間小道上。這是一支疲憊的隊伍,戰士們衣衫襤褸,裝備簡陋,臉上寫著疲倦和驚恐,像一群越冬的鳥,在躲避獵食的槍口。2月24日,隊伍到達長汀縣濯田區水口鎮小徑村附近,大家都走累了,原地歇腳。突然村口槍聲大作,長汀縣地方反動武裝保安團包圍了小徑村。
紅軍隊伍左沖右突,企圖突圍。患重病的瞿秋白跑了一段路就上氣不接下氣了,戰友鄧子恢過來拉著他跑,他已精疲力竭了,對鄧子恢說:“我病成這個樣子,實在走不動了,你別管我,快走吧!”
鄧子恢執意要背瞿秋白走。瞿秋白不同意,他只是隱蔽在一處灌木叢里,讓鄧子恢帶著隊伍沖了出去。那一刻,他的身體承受不住急速奔跑,停下后,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些了,怎樣的去留并不重要。任何時刻,他都希望自己保有一些從容。
他背靠著一叢荊棘坐下來,重厄下的肺也慢慢緩和過來。
當然,敵人很快就發現了他,這是預料中的事。
起初一段時間里,敵人并不知道瞿秋白就是瞿秋白。
在刑訊逼供面前,他始終安靜地坐在審訊室里,像一個打坐的禪師,他說自己叫林琪祥,職業醫生。1932年因病到福建游歷,恰逢紅軍攻打漳州被俘,送往瑞金充當醫生。一次又一次審訊,這就是他始終如一的口供。后來,國民黨方面很快得到密電,濯田區水口鎮捕獲的人里有中共頭目瞿秋白。這個叫林琪祥的人很快被帶往國民黨駐福建長汀的三十六師師部所在地。軍法處處長吳淞濤負責審問瞿秋白,吳淞濤例行公事地問,瞿秋白也例行公事般地答。后來吳松濤拍桌子,大聲怒喝:“你就是那個瞿秋白。”瞿秋白還是定定地坐在那里,一臉安然,他平靜地望著吳淞濤,緩緩地開口說話:“我叫林琪祥,職業醫生。”仿佛那真是他與生俱來的身份。
但事情急轉直下,有好幾個人相繼叛變,好幾個人都供出了瞿秋白,后來一個叛徒被領到瞿秋白面前,那個叛徒,指天發誓,愿意用腦袋擔保面前的人就是瞿秋白。這時候,那個叫林琪祥的人才淡淡地笑了,他說:“既然如此,也別浪費這位好漢一顆上好的腦袋了。你們執意說我是瞿秋白,我就真是瞿秋白。至于前些時間說的林琪祥,職業醫生之類的話,你們權當我寫了一篇小說。”
吳松濤第一次遇見一個用寫小說的方式來答口供的人。
瞿秋白是一條大魚,國民黨高層授意三十六師師長宋希濂從瞿秋白口中打開一個缺口。宋希濂心情頗為復雜,他既是國民黨的要員,要想方設法讓瞿秋白靠近國民黨,又在內心深處對瞿秋白的為人和才華抱有很深的敬仰。他意識到,對待瞿秋白這樣的人硬碰硬是不行的,得以柔克剛。
于是,瞿秋白獲得了特殊“禮遇”,宋希濂命令手下為瞿秋白找到了一間較大的囚室,還下了“優裕生活”的指示。起初,他擔心瞿秋白會拒絕,這也是共產黨人鐵骨錚錚的共性,許多被捕的革命者為了表清白,對國民黨的任何優待都是嗤之以鼻的。但瞿秋白倒爽快,這讓宋希濂覺得隱約看見了曙光。其實,宋希濂錯了,瞿秋白只是看透了許多東西,他也看到了1935年是自己無法解開的一個死結,他享有這樣的優待,僅僅只是他覺得自己并不需要在形式上保有所謂的清白了,他本身就是一塊漢白玉,他有清澈的人格和堅實的底線。這一切他很清楚,他無所畏懼,不管是優待還是諂媚,不管是陷阱還是圈套,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宋希濂詢問瞿秋白在生活和健康上有什么要求。瞿秋白說,他作為病人,不反對看病吃藥;作為文人,要寫東西,需要筆墨紙硯書桌;又說他寫東西習慣上需要煙酒,但身無分文,僅有的財物全被保安團的兵搜走了,他需要煙和酒。這些宋希濂全同意了。
宋希濂倒也考慮周全,不但為瞿秋白準備了一張大書桌,還為他搜羅了一些中國古籍,并按照三十六師“官長飯菜”標準供應膳食,并隨時備有煙酒。他還糾正了一個很小的細節,要求師長以下所有人一律稱呼瞿秋白為“先生”。
1935年4月,春天已經來了。春天是無所不在的,即使國民黨三十六師師部所在的囚牢里也有了些春意,春風穿窗而過,墻邊地角已有了些細密的新草,囚室外面一棵老樹也換上了新葉。
瞿秋白在一間專門為他準備的大囚室里過起了短暫的讀書寫字生涯,他的心里是不是也閃過一絲春天的氣息?他在這間囚室里寫詩、治印、習字、喝酒、抽煙、靜思、默想……他已經作好了離開的準備,他用了很長時間寫一篇長文《多余的話》,那是他身陷牢獄后的回首悵望,是他自言自語式的一場反思,是一個終究脫不開文人氣質的表白。
這也讓我們知道,所有其他加給瞿秋白的身份都不是那么妥帖,像一件不合身的衣服,骨子里他只是一位文人,永遠脫不開書生意氣。
那些日子里,瞿秋白一直在回顧自己的人生,他的出生,他灰色的童年,他最初的夢想,一路走來,夢想被不斷改寫。原本他只是想著成為文人,成為一個安分的教員。但歷史一直跟人開玩笑,他懷抱著齊家治國的情懷走在了歷史的節骨眼上,終于被推到了歷史的風口浪尖。但他終究只是文人,米夫、王明、博古、李達……那些政黨的高層,他們各懷心思,各有手段。而瞿秋白卻還是一介文人,他始終帶著文人的溫和和紳士的氣質在荊棘叢生的政治征途里漫步。對于他來說革命是什么呢?其實沒有更多的目的,相反他想得更單純,他只是覺得革命是那個時代的需要,是一條引領更多人走出黑暗的渡船。當然他也覺得革命是一件很酷的事情,那個時代的年輕人,他們認同的酷并非是牛仔褲和滑板,也并非是流行音樂和可口可樂。他們向往的是革命的姿態,向往走上硝煙彌漫的街頭,將更多人引向明亮的生活。這就是瞿秋白最初的向往,這樣的一點向往加上歷史的因緣際會,讓他成為文人的企望終歸破滅了。
那個暮春時節,由于宋希濂的復雜心思,瞿秋白得到了片刻休憩。他在既為書房也為囚室的小房間里自得其樂。連國民黨的軍官和哨兵都忍不住向他討要書法和印章,只要大家開口,除了談政治,瞿秋白都一一應承下來,一方一方為他們治印,一幅一幅地寫好書法送給他們。那些國民黨的官兵們也對這個“共匪頭目”欽佩有加,將瞿秋白的作品悄悄收藏了。
這是最后的安逸時光,瞿秋白深知自己來日無多,余下的日子并不是可用月計算的,甚至都不好用周計算,只能以日計算。既然如此,他早就放下對生的渴望了。他知道死也無非是一個綿長的夢,一次不會醒來的沉睡罷了。他覺得人生有小休息,也有大休息,死亡只是趕赴一個長眠的約罷了。這樣他心里再無更多掛礙,他每天準時起床,安然入睡,勤奮地寫作,在最后的余生里重拾起了那半個文人的夢。
最后的時刻還是來了,無所謂快和慢,瞿秋白沒有抗拒也沒有期許。生命走到1935年的初夏,一切都是機緣,他是懸崖上的一匹馬,負重而行,往前是萬丈深淵,往后是粉身碎骨,走到了這樣的時刻,死已是水到渠成,無從回避的事。
1935年6月10日左右,宋希濂第三次接到南京催問瞿秋白情況的來電。他覺得不能再等了,決定找瞿秋白作一次深談,這也是一次貌似溫和的審訊。
瞿秋白被押到了三十六師師長宋希濂的辦公室,宋希濂看見面前還是一個瘦弱的書生,臉色蒼白,略微有些浮腫,只是眼睛里已沒了剛被捕時的疲憊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潭深水似的沉靜。
宋希濂先給瞿秋白倒了一杯水,開始了一場迂回曲折的談話:“瞿先生,這些天我們的陳軍醫都用了些什么藥?你的病情好轉了吧?”顯然這是一句帶著關切的話,不管假意還是真心,這話都有一種將交談引向友好的趨勢。
“謝謝。”瞿秋白呷了一口茶,“早已講過,目前的處境,作為囚犯,我服藥只是為了解除點病痛,已用不著作認真治療。”一開口,他的姿態就已放在那里了,他并不會因為這樣看似甜蜜的關心而忘了自己是囚犯的本質,當然這也顯示了一個信息,他并不打算更改作為囚犯的事實。
“瞿先生,你太悲觀了。坦率地說,我是敬重你的。我在湖南上中學時就拜讀過你的文章,那時慕名而不得見。今天在這種場合相見,在我也是一段意想不到的插曲。我今日雖有軍務職責在身,仍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感慨……”宋希濂還是繼續出他情意深厚、欽佩崇敬的牌。他知道瞿秋白是一個內心溫和的人,他會被這種溫和感染。
但這種推測是錯誤的,一個性情溫和的人也有著自己堅不可摧的底線。瞿秋白似乎意識到了這樣的溫情對他并不利。“宋先生,你不必往下說了。”瞿秋白打斷了宋希濂的話,“我不想判斷你講這些話的用意,但我也可以坦率地說,首先任何語言改變不了我們今天相對立的位置;其次我的命運最終并非由你宋先生主宰,你講這些怕也是多余的吧。”
話說到這里,瞿秋白已經逼著宋希濂不得不無奈地將溫情的底牌收了起來。
那天,宋希濂和瞿秋白整整談了三個小時,這場談話是以溫和的方式開始的,但一開始就潛藏著激流和暗礁,是兩個人的無聲較勁。誰也無法說服誰,這是兩個走在不同路上的人,這樣的道路永遠無法重合,像水與火,像尖刀和花朵,像黑暗與白天,這一切都相距遙遠。宋希濂希望瞿秋白最終能夠成為一個識時務的俊杰。但是這一天宋希濂才發現自己過于自信了,這個外表文弱性格溫順的人,其實有著無比強大的內心,他有自己的方向,且堅不可摧,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已作好了不再回頭的準備,他柔弱的身軀下面掩藏著無法折斷的氣節。
“好了,我還是那句話,現在爭辯這些不合時宜,你我都不必浪費時間了吧!”這是瞿秋白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那天的談話只好宣告失敗,也意味著宋希濂體恤勸降的路走到底了。這樣宋希濂只好再次電告南京高層,等待上面發落。
1935年6月17日中午,宋希濂接到蔣介石處決瞿秋白的密電,即派師參謀長向賢矩通知瞿秋白,這也是宋希濂作的最后一次努力。
向賢矩來到獄中,瞿秋白正伏在桌上寫字。
向賢矩單刀直入:“瞿秋白,你多次說,被捕后就沒有打算活下去,現在可以成全你了。遵照委員長命令,明天上午將送你上路。”向賢矩說到這里,故意作了片刻停頓,這樣的停頓在他看來無疑是殘忍的,像一個巨大的深黑的口子。
向賢矩沒想到瞿秋白頭也沒抬一下,繼續用一支狼毫筆在宣紙上專注地寫一幅字,邊寫邊說:“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這樣做才符合蔣介石的為人。”
“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向賢矩問這個問題時覺得自己無端地有些緊張,確切地說是瞿秋白的從容讓他緊張了。
“也沒有什么可以說了,要說的我都已經說完。”瞿秋白放下手中筆,抬頭沖著他淡然地笑了。
1935年6月18日,這是最后一天。瞿秋白像往常一樣醒來,換了一身新洗衣服:黑褂、白褲、黑襪黑鞋,認真洗漱完畢。他為自己泡上一杯茶,點了一支煙。還有時間,他坐到窗前翻閱一本泛黃的唐詩集子。一翻開,目光就落到了韋應物的《自鞏洛舟行入黃河即事寄府縣僚友》上:夾水蒼山路向東,東南山豁大河通。寒樹依微遠天外,夕陽明滅亂流中。孤村幾歲臨伊岸,一雁初晴下朔風。為報洛橋游宦侶,扁舟不系與心同。
他慢慢地往下翻唐詩,他覺得自己的心特別充實,隔著千年時光,那些古人的心緒卻通過這脆弱的紙頁深切地傳達過來,他看見了那些早已遠去的面孔,看見他們踟躕在仕途上的寂寞背影,他覺得自己在這個早晨真正讀懂了這本被他翻了許多遍的唐人的詩集,讀懂了他們的孤獨,讀懂了他們的悲憫,讀懂了人生的無常,也讀懂了命運的多舛……每個人都走在這個荒涼的浮世上。死亡卻讓他接近了古人,這個早晨,他真正地相信生和死都僅僅只是過程,人生天地間,只是匆匆走了一遭,留戀和不留戀都是一樣的。他慢慢地覺出了死亡的可愛,讓他能夠那么切近地接近那些古書里的心,再過幾個小時,他就可以去和唐詩里面的那些博大的靈魂相會了,這又有什么孤獨可言?
他用筆在宣紙上寫下了這么一首詩,這些句子都是唐人的詩里揀出來的,但誰又能說不也是瞿秋白用心寫的?
“夕陽明滅亂山中,落葉寒泉聽不窮;已忍伶俜十年事,心持半偈萬緣空。”
剛寫完,三十六師軍法處處長余冰帶著全副武裝的士兵列隊到了監獄門口。瞿秋白知道最后的時刻到了,他手里捉著的筆在紙上寫下了最后一行詩:“眼底云煙過盡時,正我逍遙處。”墨跡淋漓,字體飛揚。
然后他推開門,沖著余冰點點頭,一臉沉靜地往三十六師的大門口走去。所有人在那一刻都默默地屏住了呼吸,國民黨的官兵都被這位“共匪頭目”超乎尋常的冷靜鎮住了,這個叫瞿秋白的人,他淪落成了階下囚徒,卻依然受到與他對立的那個類群人們發自內心的敬重,他們的抽屜里還藏著他刻的印章,他們房間的墻上還貼著他親筆錄下來的詩句,他們的耳畔還響著他不急不慢緩緩道來的故事。
走過人影稀落的街頭,隊伍遠遠地碰到了一個乞丐。瞿秋白放慢了腳步,他盯著那個衣衫襤褸的老者看了幾秒鐘。心里不禁涌上來一陣感慨,這樣活也是一種人生吧,有時候真的很難說怎樣的人生才更精彩。只是一生尋覓,到頭來才發現,生命里的很多求索有時卻是一個悖論。
隊伍不多久就進入了福建長汀中山公園,公園里有一小亭子,亭中已擺下了四碟小菜,一甕酒,這是三十六師師長宋希濂備下的。這個國民黨的高官,蔣介石的得力屬下,盡管無法說服瞿秋白,但依然不能抹去心里的敬意。看到這些,瞿秋白會意地笑了,他獨自坐下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菜,自斟自酌。仿佛這是朋友為他設下的一個告別宴,他是將這中山公園當成了十里長亭,只是他可曾想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光無故人”的詩句?顯然此刻三十六歲的瞿秋白已經超出了王維當時的傷別離,此刻對于他來說生命已是無風無雨也無晴了。
喝完最后一口酒,他起立撣去身上塵土,好像想到了什么,回頭對軍法處處長余冰說:“我有兩個要求,我不能屈膝跪著死,我要坐著。第二點就是不能打我的頭。”這是一個紳士對死亡方式的最后一次要求,瞿秋白無疑是極少數在強大的死神面前仍保有紳士風度的人。
隊伍離開中山公園,向刑場走去,瞿秋白一邊往前走,一邊突然有了唱歌的心情。他就開始唱了,先唱《紅軍歌》,再唱《國際歌》,他一遍又一遍,旁若無人地唱,高亢低回,慷慨動情,通往刑場的路,綠意逐漸蔥蘢,陽光從密密匝匝的枝葉間漏下來,斑駁有致,瞿秋白竟然看出了幾分詩意。這哪里是赴死呢?分明是回家,唱到最后,他覺得渾身上下多了一股說不出的勁。
這個文弱的書生,一路唱著走到了長汀郊外的羅漢嶺,離行刑地點已經不遠了。但他卻在羅漢嶺下的一片草坪面前停住,目光向四周凝望了好一會,他大聲地對三十六師百余號行刑的官兵說:“此地甚好!”然后他坐了下來。那一刻陽光正打在他的額頭,他的臉也變得明亮了。
他沒有站著死,那樣太累,太過古板。他沒有跪著死,那是奴隸才會有的死亡姿態。他選擇坐著死,這個動作真是富有深意,坐著,一個放松的姿勢,一個舒展的姿勢。花是一株植物坐在春風里盛開的,果子是一棵樹坐在秋霜里慢慢結出來的,這正是秋白所向往的:“如坐春風中,灼灼生嫣紅”,“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坐著,一個與世無爭的姿勢,你看,那些高僧,哪一個不是采用坐著的姿勢來反省人生,參悟生命的?那些得道的高人,哪一個不是坐著,坐著,就讓靈魂擺脫了沉重肉身,翩然飛去。這個屬于瞿秋白的姿態,這樣的姿態不高揚也不低下,這樣的姿態最是容易看到人生真味,“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這樣的姿態,讓塵埃落下,讓不羈的靈魂遠行。
1935年6月18日,瞿秋白走出了這紛擾的人世。■
責任編輯 謝志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