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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霧

2010-01-01 00:00:00林旭靜
文學港 2010年4期

人物虛構,內容杜撰,如有類同,純屬巧合。

一、長青大酒店

許慕唐輕輕呷了一口高腳玻璃杯中的威士忌,持起球桿,瞄準著粉色球,然后用柔桿擊向右邊底袋。那些五顏六色的臺球在奶白色的吊燈下泛著幽暗的光,粉色球像粉色的幽靈一樣往底袋緩緩滾去,眼看就要落袋,卻晃蕩了一下,停在袋口。

常劭微微一笑:“慕唐老弟,看來你今天狀態不佳,這種鐵定入袋的球都沒進,你不輸倒是怪事。”他左手握桿,以標準的懷特式擊球把一顆紅球迅速送入袋中。

許慕唐看著常劭不斷地將球推入袋中,心知這一局敗局已定。在這個城市里,玩司諾克臺球是年輕人的時尚,而常劭更是此中翹楚。他已是連續三屆冠軍的得主,去年他甚至在比賽中曾有過單桿一百四十七分的大滿貫紀錄。他的對手在比賽時往往只能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他把球一一收光。在司諾克界,常劭對當年世界球王懷特非常欣賞,為此,他也留了一頭齊耳長發,讓鬢角微微上卷。

常劭最后以一個高難度的反袋把黑球擊進袋口,抬頭不無揶揄地望著許慕唐道:“老弟,既然三局中你沒一局超過三十分,這些彩頭我就笑納了。不過,今晚的酒我請客。”說著,他拿起壓在威士忌酒瓶下的十來張百元大鈔。

就在這時,旁邊臺球桌上的一個青年突然憤聲道:“假球,這絕對是假球。”原來休閑室中那大屏幕電視上正播放著足球比賽,許慕唐舉目一望,電視里正重播一個進球的慢鏡頭,心中也是一怔。

這是中國足球超級聯賽中飛馬隊和冰山隊的一場比賽。飛馬隊是本市球隊,本來有逐鹿冠軍獎杯的實力,但因為主力前鋒白帆在三個月前意外遭車禍身亡之后,進攻力大打折扣,以至于已經提前退出了冠軍的競爭行列。而冰山隊只是今年聯賽新軍,陷入保級泥潭。論絕對實力,即使飛馬隊以替補陣容出戰,也不愁在主場拿下對方。

許慕唐最喜歡的體育節目是拳擊和散打,勉強也算是個球迷,多次購買足球彩票,戰績慘不忍睹。他認識屏幕上飛馬隊的守門員,這也是國奧隊的頭號門將溫泰,由于他發揮穩定,撲救機敏,人稱“穩如泰山”。慢動作顯示,對方射門的角度并不算刁,而且力量也差強人意,可溫泰的飛撲動作偏偏遲了半拍,盡管他的姿勢相當舒展,球還是慢慢地滾過了球門線。慢鏡頭通過各種角度放了三次,許慕唐覺得此球幾乎沒有進的可能,惟一的解釋就是溫泰的注意力不集中。不過,連此球都能進,這樣的錯誤對溫泰來說是不可饒恕的。

剛才怒喝的青年依舊罵罵咧咧:“他奶奶的,害得老子一千多元錢打了水漂。”

旁邊一個朋友苦著臉道:“老大,我也賠進了三百元。”

他們一共五人,看來都購買了這一期足彩,怨聲載道,激憤地拍打著球桌,揚言要廢了溫泰。

許慕唐轉頭向常劭道:“劭哥,你對這個球怎么看?”常劭聳了聳肩,道:“我看未必是假球,場地剛下過雨,加之溫泰精神不夠集中,導致失球也不算意外。”許慕唐道:“冰山隊是北方球隊,照道理打水球飛馬隊是行家里手,怎么會在自己家門口栽了跟頭?”

常劭顯然很熱心于足球,道:“聯賽已沒剩多少輪,飛馬隊是保級無憂、奪冠無望之旅,踢得松懈并不奇怪;而冰山隊急需保級,場上每個隊員都殺紅了眼,這種陣勢,發生任何事情都不算意外。”許慕唐道:“說起足球來,你總是個權威。”常劭笑道:“哦,司諾克我就不算權威了?”許慕唐道:“什么時候我們玩保齡球,讓我殺殺你的威風。”

說話間,一位身材高挑得像時裝模特的女服務員走了過來,溫和地向許慕唐一笑,道:“請問你是許慕唐許先生嗎?”許慕唐瞟了常劭一眼,道:“不錯,請問小姐,你認識我?”那女郎道:“我不認識,不過我們姚董可能認識你,姚董請你去他的工作室。”

姚董就是姚文革,是這個城市里五名之內的富豪之一,他經營的月光集團覆蓋面遍及華東,在東南亞地區也有他的子公司。許慕唐現在所處的長青大酒店是月光集團的主要產業之一,常劭正是這酒店的保安科長。

姚文革并不是常常逗留在這座城市,但當年白手起家時期的長青大酒店無疑是他在這里的根據地。因此,他的工作室裝潢得甚是豪華,現代辦公設備樣樣齊全。

許慕唐敲門的時候,姚文革正在練習飛鏢。他的投擲動作由于身軀的肥胖而顯得笨拙,不過他確實應該抽空鍛煉,因為他已入選08奧運的火炬手。姚文革親自拉開門,迎進許慕唐,笑呵呵地道:“許先生肯賞光一敘,我姚文革頗感榮幸。”許慕唐打量著眼前這個款爺,道:“姚董的話好像說反了,能夠跟姚董這樣的大人物零距離交談,感到榮幸的應該是我吧。”

姚文革把手里的三支飛鏢拋給許慕唐,掏出“大中華”,道:“許先生客氣了。”許慕唐把玩著飛鏢,搖頭道:“我不抽煙。”姚文革給自己點上煙,道:“這邊坐吧。許先生可以隨意些,就當是自己家里。”許慕唐在紅木長椅上坐將下來,環視著室內擺設,苦笑道:“家?我還不知道什么叫家呢?”姚文革道:“難道許先生還不曾成家?”

許慕唐笑了笑:“姚董請我來,是想替我做媒嗎?”

姚文革彈了彈煙灰,道:“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如果我沒有記錯,七年前你在南北散打擂臺賽上為我們南方隊贏過一分。”許慕唐微微一呆:“讓姚董見笑了,那時我還年輕,太好勝。”姚文革道:“聽常劭說,你的功夫應該在他之上,我想請問一下,近來你在何處謀職?”

許慕唐擺弄著鏢上的紅色鏢翼,望著姚文革道:“如果沒有猜錯,這一些情況姚董應該已經了解過了。”姚文革一怔,繼而大笑道:“看來我沒有看錯,許先生果然心思縝密。”他把煙蒂擰在煙缸,站起身來,走近一臺電腦。許慕唐跟隨他身后,心想電腦里收藏了什么資料。

姚文革飛快地鍵入十幾位密碼,資料庫立即打開。十秒鐘之后,顯示屏上出現了許慕唐的照片,然后是文字資料,一共六頁,搜羅得非常詳細,有些事情連許慕唐自己都快淡忘了。姚文革有些得意地望著許慕唐:“我關注許先生已經有好些年了,除了許先生二十六歲時好像在人間蒸發了半年之外,其他情況,幾乎都貯存在這里了。”

許慕唐道:“莫非姚董準備聘我為月光集團做事?”姚文革讓許慕唐坐下,道:“是呀,現在大盛公司聘用你的月薪是八千美金,這對于一個推銷員來說可能是相當可觀的數目。我也給你八千元,不過不是月薪,是周薪,許先生意下如何?”許慕唐道:“說實話,我有點受寵若驚。可是,姚董聘用我做什么?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只是個游手好閑的混混。”

姚文革似乎早有準備,拿起文件盒,從里面取出幾頁紙來,道:“我以前的貼身保鏢年事已高,兩周前移居加拿大。因此,我急需一名保鏢,思之再三,覺得許先生是最佳人選。如果許先生看得起我的話,只要在這上面簽個字,我在銀行給你開的戶頭就立刻生效。”

許慕唐略略看了看合同上的條款,微笑著道:“姚董,這些條款的確很誘人,只是有些太突然,而且大盛公司那邊還有許多未了之事。我能不能考慮考慮?”姚文革道:“聽說許先生還是高爾夫球的高手?”許慕唐呆了一下,不解姚文革為什么把話題扯到這上面。姚文革又道:“我自信球技也不差,去年還擊出過一次老鷹球。什么時候你我切磋切磋?不過,高爾夫球的規則是用最少的桿數把球打入洞中,因此,我希望許先生盡快答復我。我給你五天時間,如果愿意,下周去泰國時,你就是我的保鏢。”許慕唐雙手一攤,道:“好吧,假如把這五天時間當作一個標準桿數,我一定保證給你一個小鳥球。”

道別的時候,許慕唐才發現那三支紅色鏢翼的飛鏢還在手中,他向姚文革瀟灑一笑,振臂一揚,三支飛鏢同時命中鏢盤上的大紅心。

二、江城迷霧

長江從城北滔滔流過,由于生態破壞,水質一年比一年渾濁。也許是三面環山,一面傍水的緣故,此地多霧。初冬夜里,霧靄從江畔彌漫開來,空中的彎月和道旁的路燈在薄霧里顯得凄迷。

許慕唐出了長青大酒店,緩緩在江邊漫游。八千美金的周薪頗有誘惑力,但他是個重感情的人,大盛公司的老總非常賞識他,這兩年大盛公司剛剛起步,還未渡過公司創業的危機期,許慕唐實在下不了揚長而去的決心。他不是沒跳過槽,實際上最近五六年來,他已經跳過五次槽,幾乎每年都要換一個環境。

一輛寶馬從他身邊尖嘯而過,驚醒了他的思緒。望著飛馳的寶馬,他不禁為車主擔心,這等霧天,弄不好要出車禍。突然,他從車號認出這正是飛馬隊守門員“穩如泰山”溫泰的車,馬上想起飛馬隊的球員就住宿在附近的賓館。他心里一動,立即快步跟著車影而去。

許慕唐來到賓館前,正好看見溫泰從車庫中出來。他沒有立刻尾隨進去,但精神力緩緩地蔓延出去。姚文革提到許慕唐曾失蹤了半年,除許慕唐和宋超然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何處。那是他脫胎換骨的半年,跟隨一代宗師宋超然習練各種技能。宋超然是個奇人,形蹤不定,沒有人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夠找得到他,只知道他不僅在音樂、建筑、水利上有很大成就,而且武學方面也是卓而不群。而宋超然授于許慕唐的“太極真氣”,是一種奇異的內功心法。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紀,中國氣功、西藏密宗、印度瑜珈也依舊屬于神秘的研究領域。太極真氣屬于氣功的一種,其奇特之處不僅僅在于能夠把人類的潛能大幅度發揮,而且感覺也隨著功力的增進而變得敏銳。

數年的修練,雖然還不能把太極真氣發揮至極致,但是,許慕唐已經能夠利用自己的感應來分辨百步之內的事物。他的意識隨著電梯門的關閉驟然中斷,不禁幽然一嘆,畢竟功力有限,意識還不能穿透金屬。他舉頭望著高聳的大樓,大約過了一分半鐘,七樓的一個房間亮起了燈。許慕唐斷定這就是溫泰的房間。

由于這里住了球員,保安對出入之人的檢查相當嚴格。許慕唐機靈地避過門口保安的耳目,潛到大樓一角。樓層雖高,卻難不住許慕唐,雙手像裝了吸盤一樣,從光滑的墻磚上爬了上去。這種被武俠小說家們稱作為“壁虎游墻功”的攀援之術,使人足以相信許慕唐可以在徒手攀巖的比賽中輕易折桂。因有霧色掩護,他還不至于驚世駭俗。

塑鋼窗戶自然無法阻止許慕唐的不請而入。他輕輕吁了口氣,坐在沙發上。從盥洗室中發出的水聲判斷,溫泰正在洗澡。于是許慕唐很從容地打量起室內環境。房間的裝潢是暖色調的,設施精簡,許慕唐的眼睛停在冰箱上的那張照片。照片是在沙灘上拍的,溫泰側面坐在沙地上,旁邊一個女人正沖著他笑,用纖柔的雙手捧起沙子,灑在溫泰的大腿上。湊巧的是,這個青春靚麗的女人正是許慕唐剛剛見過的、請他去見姚文革的女侍應。

“你是誰?”溫泰驚恐地叫道,他走出盥洗室,發現大馬金刀地坐著一人,驚懼得擦拭頭發的雙手僵在半空。他看上去很老成,實際上才二十二歲,是北京奧運會的適齡球員。

許慕唐望著他高大雄壯的身軀,淡淡笑道:“如果你去參加健美,我想你一定可以獲得好名次。”溫泰把毛巾放下:“請你出去,否則我就叫保安了。”許慕唐胸有成竹地道:“叫吧,最好能夠把記者招來。”溫泰面色一變:“你到底是什么人?”許慕唐拉開冰柜,取出一罐可樂,打開慢慢喝起來,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他瞟了溫泰一眼,道:“今晚我有幸目睹你撲球的動作,有些喜劇效果。”溫泰驚疑地道:“這話是什么意思?”許慕唐道:“這么淺顯的話你還聽不懂,真令我失望。”

溫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過了好一會,道:“我承認我沒有達到你們的要求;可是,對方的攻擊力太弱了,全場比賽就只有四五次射門,除這一腳外,我實在找不到再讓他們進球的機會。”許慕唐驚奇道:“如果他們有機會,難道你還想讓冰山隊多灌幾個球嗎?”溫泰一呆,忽然松了口氣:“原來你不是來殺我的。”許慕唐詫異之極:“我為什么要殺你?”溫泰如釋重負:“如果你是記者,我希望你能為我寫篇報道。”他轉身打開床角的密碼箱,從里面拿出兩樣東西:一疊厚厚的百元大鈔、一把雪亮的匕首。

許慕唐訝異地看著那把匕首,終于領略到了什么。只聽溫泰道:“昨夜回到房間時,桌上就放著這把匕首和五萬元錢,然后又接到了一個電話。”許慕唐道:“電話里怎么說?”溫泰遞過一支錄音筆,道:“接電話的時候,我多了個心眼,將它錄了音。”他啟動錄音筆,不一會就傳出一個模糊的聲音:“溫泰,東西你大概看到了吧。明人不說暗話,我只要求你在明天對冰山隊的比賽中失兩球,五萬元錢就是你的;否則你只能同匕首為伍了。”那聲音顯然是故意變了調的,加之錄音的效果不是太好,許慕唐根本辨不清說話者的真實聲質。他看了看溫泰,道:“你為什么不把這些東西移交公安局?”

溫泰臉含慚愧之色,惶恐地道:“我害怕他們報復。短短一天,我的精神卻幾乎崩潰。因此,現在我決定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許慕唐考慮了一會,道:“你覺得會不會是冰山隊所為?”溫泰沉吟道:“有這種可能,冰山隊很需要贏下這場比賽來為保級增加砝碼。但是,冰山隊是今年中超的新軍,我與他們只是在四個月前打客場比賽的時候才有過接觸,不是很熟,照理說他們還不大可能來收買飛馬隊。”許慕唐道:“誰說不可能,他們已經賄賂了你,這已是不爭的事實。”溫泰的身形顫了一顫,道:“既然是冰山隊所為,那么他們為什么一定要求我失兩球呢?一比零和二比零又有多大區別,都是得三分呀。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可能是賭博集團所為。”許慕唐道:“如果真是賭博集團所為,那么你此刻的處境非常危險,因為你只讓對方洞穿一次球門,盡管對你來說已經是勉為其難。”溫泰面色時晴時陰,道:“所以我剛才以為你就是來殺我的殺手。”

許慕唐瞟了一眼冰柜上的照片,道:“那是你女朋友嗎?”溫泰道:“是,她叫耿月娥,在長青大酒店工作。”許慕唐笑了笑道:“我見過耿小姐,的確很有氣質。”溫泰一呆,道:“你是為月娥來的嗎?”許慕唐微笑地搖搖頭:“放心,我不會跟你搶女人的。”說到這里,許慕唐突然飛身,拉出電卡,整個房間頓時一片漆黑。

溫泰正要出聲,被許慕唐捂住嘴:“殺手來了,躲到盥洗室去。”

許慕唐的眼睛迅速適應了黑暗,朦朧的月光透過輕霧灑在窗臺。許慕唐進來時沒有把窗關嚴,現在暗藍色的玻璃窗上趴著一個黑色人影,在月光霧色中顯得格外詭異。

半分鐘之前許慕唐就感覺到有人攀墻而上,他的直覺告訴他,此人也像自己一樣沖著溫泰而來。有了溫泰那番話,他確定那就是來殺溫泰的黑社會殺手。既然來敵是徒手攀援而上,足以證明他是個高明的殺手。

許慕唐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黑衣人輕輕把窗子拉開,身子像鱔魚一樣滑入房中,居然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許慕唐忽地發出一陣笑聲:“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黑衣人顯然大吃一驚,卻立刻定了定神,寒光一閃,抽出一柄一尺多長的薄刀,道:“你姓溫的害得我們老板賠了上千萬,今夜就是你的死期。”話音未落,他就一刀劈來。

盡管光線極其暗淡,短刀襲來的角度許慕唐還是分辨得非常準確,彈身而起,從刀光中穿了過去。黑衣人一刀砍在席夢思上,震得彈簧嗡嗡作響。他的反應相當敏捷,迅速地反手往后刺出。許慕唐微微一驚,心想換作溫泰,這一次真的是在劫難逃。他雙手一拍刀身,旋即一拳直搗中宮。黑衣人大駭退避:“你不是溫泰?”

許慕唐笑道:“你總算看出來了。”他一面說,一面雙掌平推。黑衣人哪敢戀戰,短刀急舞,側身朝房門竄去。許慕唐心中暗笑:“如果讓你逃出我的手中,那我太對不起宋超然老師了。”正待搶上,卻聽“啊”地一聲慘呼,溫泰已著一刀。

原來溫泰心存好奇,打開洗手間的門來瞧個究竟,卻讓黑衣人順手一刀劈在左臂上。許慕唐不敢怠慢,飛身趕上,拿住黑衣人的肩井穴。黑衣人悶哼一聲,再也動彈不得。

插上電卡之后,房間恢復光明。卻見溫泰的左臂血流如注,許慕唐趕緊封住他臂上要穴,鮮血緩緩止住。再一看黑衣人,許慕唐暗叫難怪他的武功這么不簡單,原來黑衣人是本省頗為有名的扈翔。八九年前,扈翔是省內七十公斤級自由搏擊的冠軍,人稱“黑面蜘蛛”。前年因聚眾斗毆被判過刑,不想出獄之后依舊不思悔改,竟干起了殺手行當。

許慕唐叫溫泰撥通保安科的電話,笑著對扈翔道:“你認得我嗎?”扈翔驚懼地道:“你是許慕唐?”許慕唐淡淡一笑:“既然認識我,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受了誰的指使來殺溫泰?”

扈翔輕蔑一笑,卻不答話。

這時,保安敲門進來,目睹此景,顯得有些惶恐,畢竟發生這樣的事,他們保安無法推卸責任。許慕唐大致解釋了一下情況,道:“你們派幾個人把扈翔送到公安局去,我需要陪溫泰去醫院。”

扈翔被四名保安押出門外,臨出門的時候,他扭過頭來,沖著許慕唐嘲諷似地笑了笑。

三、女 警

點滴有節奏地輸入溫泰血管,他的刀傷雖然不是很嚴重,但三五天之內是無法上場出任守門員了。零點之前,看望溫泰的人比較多,主要是他的隊友。他們對溫泰的遭遇表示同情,都支持溫泰把這事交給司法部門。不過,如果移交公安局,溫泰的處境相當危險,難保什么時候指使“黑面蜘蛛”扈翔的幕后人繼續派人來殺他滅口。

這時,病房里只留許慕唐陪著溫泰:“你跟你的隊友感情還不錯。”溫泰失血很多,面色有些蒼白:“以前隊內跟我感情最深的并不是他們。”許慕唐道:“是誰?他轉會去別的球隊了嗎?”溫泰有點哀傷地道:“不,他叫白帆,是我們隊的正印前鋒,三個月前出車禍死了。”許慕唐在電視上見過白帆,覺得比巔峰時期的郝海東還牛,確實是位優秀的鋒線殺手,也是國奧隊的核心。“跨高欄的劉翔,打籃球的姚明,做體操的楊威,踢足球的白帆。”這四人在中國體育界被稱作四大天王,也是北京奧運會的希望所在。可惜這白帆嶄露頭角,就遭遇車禍,幾乎打亂了國奧隊的備戰計劃。

溫泰繼續道:“如果他不離開我們,我們飛馬隊極有可能就是今年中超聯賽的冠軍。那時我們一路領先,把目前排名榜首的黃河隊拉下有七分之多。經過今晚變故,我懷疑那起車禍也有問題。”許慕唐道:“你是說那起車禍不是意外?”溫泰道:“很可能,那時我們剛剛在主場以四比一狂勝楓葉隊,白帆連進三球,上演了帽子戲法。誰知那天夜里他把車沖進了長江。由于沒有目擊者,車子經過江水浸泡之后,根本沒有發現什么疑點。”

許慕唐不禁深思,這并非空穴來風,他猜測與楓葉隊的比賽之前有人像威脅溫泰一樣威脅過白帆,讓他少進球。但白帆偏偏進球了,而且一進就是三個,結果對方惱羞成怒,派人做掉了白帆。他道:“既然你是他的好友,那么比賽前有沒有發覺他反常?”溫泰道:“沒有,他是個樂天派,即使天坍下來,他也會當被蓋。”許慕唐道:“你是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事情?”溫泰忽然笑了:“以前確實有對方球隊試圖收買我,全給我拒絕了。不過,這很正常,我想許多球員都曾有過類似經歷。”

許慕唐正欲追問,門被推開,進來的不是醫生或者護士,而是一名女警察。那女警看上去相當年輕,英武之氣充塞了整個病房。

許慕唐自信閱人無數,心頭還是震蕩了一下,直直地盯著這個女性。

女警對他直勾勾的目光恍若未見,朝溫泰說道:“我叫吳芳,是市刑偵隊的隊長。你也知道,在查知扈翔的幕后人之前,你還沒有渡過危險期,你需要保護。”

溫泰對吳芳開門見山的一番話還沒反應過來,許慕唐已接口道:“你們刑偵隊長不是老曹嗎?”吳芳依舊沒有正眼瞧他,許慕唐心知她把自己當作好色之徒了,只聽她緩緩道:“老曹已上調了,我是新來的。”許慕唐對她這么年輕就成為刑偵隊長感到意外,但瞧她的氣質這一切好像又在情理之中。“那么什么時候你們能夠找到幕后指使者?”

吳芳似乎跟許慕唐說話有些不耐煩,淡淡道:“無可奉告。”許慕唐道:“扈翔還沒有供出來?”他心頭突然掠過一絲不祥之意,緊接著道,“難道他已經死了?”

這句話一出,不但溫泰大吃一驚,吳芳也終于扭頭,驚奇地打量著他:“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扈翔已經自殺?”

許慕唐心里大震,他眼前浮現出扈翔被押走之前那一臉嘲笑。他暗責自己輕率,他應該早就看出扈翔的笑容有些奇怪,但沒有想到扈翔竟然這么剛強,為了確保幕后人,選擇了自殺。他道:“他是如何自殺的?”吳芳沒答,盯著他道:“我在問你,你是什么人?”許慕唐一聳肩膀,道:“不要這么兇嘛,你的模樣還不錯,兇起來的時候卻讓人不敢恭維。”吳芳依然沒有和悅之色,道:“聽著,我正在執行公務。”許慕唐攤攤手道:“好,算我落了下風,佳人面前不敢有所隱瞞,我叫許慕唐。”吳芳眼里一亮:“你就是許先生?”許慕唐道:“如假包換。”

吳芳的態度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道:“老曹曾私下提起過你,談起過你的本事。”她轉頭對著溫泰道:“你很幸運,既然有許先生在此,你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溫泰當然不知道許慕唐曾助老曹破獲過好多刑偵案件,對“許慕唐”之名一臉茫然。

吳芳主動跟許慕唐解釋了:“扈翔是個出了名的兇悍之徒,當保安把他帶到局里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看來他的嘴里早就含了劇毒物品,咬破外衣,中毒而亡。”

許慕唐不禁頭疼,想不到扈翔對待死亡如此從容。吳芳道:“許先生,你看這案子如何著手?”

許慕唐腦子轉得飛快:“線索雖然斷了,但是扈翔的死也給了我們許多啟迪。”吳芳道:“什么啟迪?”許慕唐瞟了她一眼,對她如此虛心的討教,心里很是受用,道:“扈翔在刺殺的時候說過,溫泰害他的老板賠了上千萬,這足可證實試圖收買溫泰的不是冰山隊。”吳芳道:“是呀,冰山隊已經贏了球,應該已經滿足了。”許慕唐道:“只有黑社會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因此,我可以確定指使扈翔的是某一賭博集團,所以事先叫溫泰讓兩個球,而不是比賽的勝負。”吳芳對許慕唐的分析滿不在乎,道:“這一些我大概也可以想象得出來,可關鍵是,到哪里去尋那賭博集團?”許慕唐忽地笑道:“如果我幫你破了這宗案子,你給我什么好處?”

吳芳怔了怔,繼而笑道:“聽老曹說,許先生每次偵破案子都是仗義而為,難道一定要有什么好處嗎?”許慕唐道:“那是對老曹而言,對你這個女警當然應該有所不同。”吳芳顯然比較活潑,道:“對女性,你總不會見一個愛一個吧。”許慕唐道:“我發誓我是第一次對女人這么說話的。如果你不相信,待破了此案,請我吃頓飯總可以吧。”吳芳瞟了瞟溫泰,道:“好,如果你真能破了此案,我請你們去‘天上人間’吃西餐。”

許慕唐心里美滋滋的,他自己也覺得奇怪,見了吳芳之后怎么會情不自禁,甚至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難道她真的是他夢中的那個人?他想了片刻,道:“既然扈翔已死,我們就只有用引蛇出洞之計。”吳芳疑惑地道:“什么引蛇出洞?”許慕唐道:“溫泰畢竟還活著,只要他們得知消息,十有八九會繼續派人來殺他的。”吳芳望了望溫泰,見他一臉恐懼,回頭問道:“你想把我們的國門去做誘餌,這可不行,溫泰若再有閃失,08奧運會的比賽誰來守門?”許慕唐神秘地一笑:“當然要有誘餌,不過不是他,你先把溫泰隱藏起來。”

吳芳大惑不解:“溫泰不出面,又如何去引蛇?”

許慕唐看著溫泰:“星期四你們不是要去客場打北極星隊嗎?”溫泰茫然道:“不錯,不過這場比賽對我們很困難,北極星隊雖然在十六支球隊中排名十一,但是,如果輸給我們,他們很有可能重新加入保級隊伍的行列,因此他們在主場一定會拼。而反觀我們飛馬隊,鋒線不是太強,何況我看來是無法上場了。”許慕唐淡淡一笑:“誰說你不能上場?”

溫、吳兩人一臉迷惘,不知他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就算到時候溫泰能夠傷愈,可既然要把溫泰藏起來,又如何讓他出場?

許慕唐一字一字地道:“我、替、你、上。”溫泰吃驚地道:“許大哥,你的武功看來不錯,但你守過門嗎?縱然你身手不凡,能保大門不失,但你我容貌全然不同,你怎么能夠替我?”許慕唐道:“所幸我們的身型差不多。”說到這兒,他不容溫泰再說,從隨身所帶的手提包中取出一只瓶子。吳芳奇道:“這是什么?”許慕唐向她溫和地笑笑,道:“你們不要說話,我正在做正事。”這句搶白看來是對吳芳進門時那種態度的報復。

他用一支小軟刷蘸了瓶中的液汁,涂在溫泰臉頰上。溫泰不及提防,驚呼一聲。許慕唐道:“不要動。”他的動作很快,那些不知名的液汁搽得溫泰滿面都是,連脖子也不放過。接著,他像油漆工似的,把遺漏的地方補上,并且細細地點綴,使涂在臉上的液汁變得均勻。

好一會,許慕唐把瓶子收了起來,道:“下面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我可以保證是今古奇觀。”吳芳道:“你搞什么鬼?”許慕唐道:“搞鬼?不,這是魔術,比劉謙還要高明的魔術。”吳芳心里癢癢的,道:“難道這是武俠小說中所說的易容術?”許慕唐一呆,贊嘆道:“不愧為刑偵隊長,一猜即著,只是比武俠小說中要高級一點。”這些技能自然也是從宋超然那里學來的。許慕唐每次使用宋超然傳給他的技能時,都會對宋超然產生由衷欽佩。宋超然是一代奇人,雖然許慕唐只跟過他半年,但所授的學問卻令許慕唐終身受用。

剛才涂上去的液汁很快結成半透明的薄膜,許慕唐輕輕把它揭了下來,小心地戴在自己臉上。果然,他變成了一個活脫脫的溫泰。他模擬溫泰的嗓音說道:“吳隊長,現在我需要你做一件事,就是把扈翔被擒自殺的消息封鎖起來。”溫泰聽他模仿得惟妙惟肖,也不禁愣住了。

四、假球·黑哨·下課聲

北極星隊和飛馬隊同屬本省球隊,主場相距不過一百多公里。因此,有許多飛馬隊的球迷紛紛趕來,為飛馬隊加油助威。

球場上的照明燈、球迷們的吶喊聲使第一次鏖戰綠茵場的許慕唐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終于體會到了作為一個職業球員的感受。雖然他不過三十多歲,但是他的閱歷絕對比一個八十歲的老人還要豐富,累積的經驗使他能夠從容應付生活中的各種變故。宋超然教給他的人生觀點,就是不斷地向新的環境挑戰,不斷地體驗各種經歷,而球員這種經驗還是首次。

他對自己出任守門員頗有信心,他相信自己如果踢球絕不會比貝利、馬拉多納遜色。一個人的精力每一個時辰都在變化,普通人每天的旺盛期是在下午四五點鐘,而許慕唐自從修練太極真氣之后,每一刻都能維持充沛的體力,這就是他的優勢。

哨聲響起后,尚未完全脫離降級深淵的北極星隊發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進攻,他們的七號和九號球員組成鋒線搭檔,不時對大門進行狂轟濫炸,飛馬隊門前風聲鶴唳,險象環生。直到這時,許慕唐才意識到作為守門員有多么的艱難,他本以為憑借自己的太極真氣,可以在球門形成道無形的網,使襲來的足球速度緩沖,然而實際上那只是幻想。太極真氣確實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達到這種效果,但一場比賽有九十分鐘,換作宋超然或許可以維持這么長時間,而許慕唐做不到,即使暗運內勁使氣流達到飽和,他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可北極星隊不可能給他這種機會。

幸好飛馬隊的后衛表現還不錯,加之許慕唐的極力飛撲,眾志成城,化解了對方近十次非常有威脅的射門。然而,此刻許慕唐最大的心愿是比賽能夠快些結束,因為這樣下去,讓對方破門是遲早的事。可偏偏這九十分鐘是出奇地漫長,時間就像蝸牛一樣在緩緩爬行。比賽進行到三十分鐘時,北極星隊的七號跟飛馬隊的二號在禁區內搶球時跌倒,裁判立即判罰點球。由于許慕唐離他們距離較近,看得很是真切,覺得這完全是合理沖撞,裁判的做法顯然有些偏袒主隊。所幸飛馬隊的球員素質不錯,沒有過多與裁判理論,就看許慕唐如何撲點球。

任何人都無法看出這個“穩如泰山”已經偷梁換柱,但飛馬隊的球員包括他們的西班牙籍主教練安東尼奧都對許慕唐表示擔憂。畢竟,即使是世界級門將,十個點球也難以撲出兩三個。只有許慕唐對自己充滿信心,點球不同于運動戰,他有足夠的時間把太極真氣發揮至鼎盛階段。

北極星隊的十號有點球專家之稱,自信地起腳打門,球如炮彈般射出,直掛球門左上角,這個位置是足球評論家們所說的“死角”,幾乎不可能被撲到。不幸的是,這個十號遇到的是許慕唐,許慕唐通過對方的眼神,早已捕捉到他要射這個方位,因此他的飛撲動作比十號的打門動作快了半拍,加之太極真氣的緩沖,皮球竟被他奇跡般地撲出底線。

精彩的撲救令全場球迷都歡呼雀躍,無論是北極星隊的球迷還是飛馬隊的球迷,都報以熱烈的掌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爭搶角球時,又有一北極星隊球員摔倒,主裁判再次鳴哨判了點球。這一瞬間,許慕唐突然意識到這哨聲有問題,剛才那個點球的判罰還可以說雙方球員有身體接觸,但這次明明是北極星球員因自己重心不穩倒在禁區。他心道:“難道這裁判受了北極星隊的賄賂?”他認識這個裁判,名叫洪盛,是去年銀哨獎的得主,在裁判界中的聲譽頗有口碑。難道是個無意識的誤判?

球迷的眼睛是雪亮的,頓時全場大呼“黑哨”、“假球”,還有叫洪盛“下課”的。假球、黑哨這幾年頻頻受到媒體曝光,卻沒有得以徹底的解決。而“下課”這兩個字針對的往往是球隊教練,讓裁判下課倒還不多見。不過,這足以體現出球迷的憤怒之情。他們花錢前來是為了看一場貨真價實的比賽,洪盛的行為無疑愚弄了他們。

罰點球的依然是十號,許慕唐如法炮制,讓氣流密布門前,精神力卻蔓延開去,侵入十號的意識。他忽然發覺他的對手信心已經有些動搖。果然,他的射門動作顯得相當拘謹,一腳踢出時,許慕唐根本用不著反應,目送皮球高出球門而去。

七分鐘之后,北極星隊再次組織進攻,許慕唐出擊,把球壓在身下,對方的九號剎不住步子,因為慣性而被絆倒在草坪上。洪盛沒有絲毫猶豫,十分鐘之內第三次判罰了點球。這次判罰,引得球迷們的假球、黑哨聲形成排山倒海之勢。飛馬隊的主教練安東尼奧更是咆哮不止,幾乎要沖進場內追打裁判。

許慕唐終于肯定洪盛有問題,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謝謝。”

洪盛聽得莫名其妙。許慕唐的話有他的道理。他叫吳芳封鎖扈翔自殺的消息,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引誘殺手前來襲殺自己。而洪盛的失常判罰,使整個案件有了新的線索。北極星隊距離降級區有三分優勢,即使這場輸了,也還有最后一輪可拼。它的后面都是弱隊,就算兩戰盡墨,也不見得就會掉入降級的深淵。因此,他們靠買通裁判來贏得這場比賽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還是賭博集團滲透,收買了洪盛。

這時,主客場所有球迷雖然義憤填膺,卻還是一起齊聲高喊:“穩如泰山名頭響,撲出點球沒商量……”

十號顯然已經喪失信心,這次北極星隊由七號來罰點球。許慕唐不敢怠慢,因為他心里清楚,他的太極真氣不足以阻止足球進入門框,只能起到緩沖的作用。于是,他繼續使自己的精神力量伸展出去,從七號的瞳孔里潛入他的意識。這是一種奇妙的觀心大法,可是,運用這種功夫,許慕唐的體能將以幾何倍數的速度損耗。雖然傷了些元氣,但是他終于判斷出七號將不追求角度,直射球門中路。他當然知道七號希望他做出飛撲動作,以便能夠輕松得分。七號對許慕唐的太極真氣渾然不覺,更不知許慕唐已經搜索到了自己的思想,依然一腳勁射。許慕唐微笑著把球穩穩捧在手中。場內的鑼鼓聲、鼓掌聲、歡呼聲頓時炸了開來,球迷們的情緒幾乎沸騰了。

中場休息時,安東尼奧擁抱住許慕唐,用西班牙語不住地稱贊他。許慕唐精通英、法、德、日、西班牙等外語,正欲以西班牙語回答,忽地想到溫泰只懂英語,只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安東尼奧把他比作為阿根廷的世紀門將戈耶切亞,并聲稱把他推薦到西班牙甲級聯賽中去。

由于上半場一連射失三個點球,下半場的北極星隊顯然有些泄了氣,再也無法組織起有威脅的進攻。相反,飛馬隊士氣高漲,壓在前場狂攻。終于,通過幾次精妙的短傳配合,由十一號攻門得分。一比零的比分一直保持到終場。

飛馬隊對這次客場作戰,目標本來只想打平取一分,能夠贏得三分讓全隊欣喜若狂。由于本輪比賽本列第三名的未來隊、第四名的楓葉隊非負即平,使飛馬隊躍居第三,跟排名次席的青龍隊僅差兩分。這首先得感謝已經提前奪冠的黃河隊,如果今夜不是他們繼續高歌猛進擊敗青龍隊,青龍隊就能以聯賽第二名的成績獲得參加亞洲冠軍隊的資格。現在,只要飛馬隊在最后一輪比賽中主場擊敗青龍隊,參加冠軍杯的名額他們就可以取而代之。當然,青龍隊不是一只菜鳥。

五、霧夜出擊

這場足球比賽的首席功臣許慕唐并沒有接受媒體的采訪,也沒有參與球隊的歡慶,他眼前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追蹤去年銀哨獎得主洪盛。如果洪盛真的與賭博集團沆瀣一氣,那么整件事情就有眉目了。

洪盛的反常表現,惹得眾多球迷緊追不舍,洪盛淹沒在一陣陣黑哨聲中。如果不是有警察保護,洪盛恐怕只有頭破血流的結局。

黑夜里又起了霧,許慕唐跟蹤到了洪盛下榻的賓館,發現洪盛沒有直接進賓館,待保護他的警察走了之后,他轉身走出大門,拐進一條僻靜的小路。許慕唐心道:“難道他要趕著去向收買他的人解釋?”

許慕唐緊追了一會,看到洪盛緩行慢走的樣子,才知道不像。他腦中冒出一個念頭,是不是洪盛也像溫泰一樣,只是懾服于黑社會的利誘相逼?如果真是這樣,對于素來敬業的洪盛來說,心頭壓力之沉重可想而知。迫于對方的恐嚇,他才違心地吹罰了三個點球。因此,他才不急著回賓館,他需要靜靜地反思。想到這里,許慕唐方始知道洪盛內心的矛盾和恐慌。這種事情一旦降臨到某個人頭上,誰敢輕言從容?即使是銀哨洪盛也不敢提著自己的腦袋冒險。

洪盛走到江邊,趴在欄桿上,掏出香煙抽將起來,煙頭在霧中一閃一閃。

許慕唐感覺到了洪盛在惡勢力下的孤立無助,正欲接近,耳中忽然聽到輕微的腳步聲。他心里一驚,是不是有人來殺洪盛滅口?

洪盛的心里確實承受了無與倫比的巨大壓力,他對足球比賽的執法公正是他那個圈子里人人稱道的,可幾天前的一封恐嚇信使他無法從容面對這一切,所以他極力想讓北極星隊贏球。然而,飛馬隊門將的神奇表現使他的心事更為沉重。其實,這種事情的發生,最難受的是他自己,他既不想使自己的良心受到譴責,又不敢直面生死。北極星隊輸球之后,那些人會放過他嗎?

他猛吸一口煙,抬起頭來,發現旁邊站著一黑衣人,臉上戴著面具,嚇了一跳,定了定神,迫使自己鎮靜,道:“我知道你們會來!”

黑衣人冷冷道:“我知道,這場球你已盡了全力。可是,你也應當知道后果。”洪盛此刻反而變得臨危不懼了,凜然道:“如果你是來殺我滅口的,就請動手吧。”黑衣人道:“不錯,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我們是誰,我們都沒有理由放過你。”說著,他抽出一把匕首。

洪盛淡淡道:“我早就聽說東南亞有一賭博集團是由中國人做莊的,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黑衣人嘿嘿冷笑:“你死之前,我可以告訴你,你的懷疑確實不差。”洪盛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三個月前,飛馬隊的前鋒白帆那起車禍就是你們一手制造的。”黑衣人好像吃了一驚:“不愧為銀哨,果然比別人聰明得多。”洪盛鏗鏘有聲地道:“無論你們如何猖狂,遲早有一天你們會原形畢露。”

黑衣人用手指彈了彈匕首:“可惜洪銀哨看不到這一天了。”話音剛落,他的匕首就向洪盛刺出。

洪盛暗嘆一聲,閉目等死。不料黑衣人像見了鬼一樣地驚呼一聲:“是你?”

洪盛詫異地睜開雙目,驚見江邊又多了一人,白霧雖然很濃,但他還是認出眼前就是接連撲出三個點球的“穩如泰山”溫泰。

許慕唐依然是溫泰的模樣,五指抓著黑衣人的右肩,帶著嘲弄的口吻說道:“這里不興假面舞會,請把你的面具摘下來。”

黑衣人猛地身形一縮,像泥鰍一樣從許慕唐的掌握中脫了出去,冷笑道:“溫泰,撲點球是你的能手,可此刻你又能奈我何?”許慕唐見他能夠從自己的手底下掙脫,心里也是一驚,道:“你戴著面具,以為我就不認識了嗎?”黑衣人道:“你倒說說看。”他嘴里叫許慕唐說說看,卻沒有給許慕唐說話的機會,匕首直往許慕唐面門扎來。

說話之間,許慕唐已然把太極真氣運至六七分,對眼前不斷放大的匕首視若未見,出指直戳黑衣人的曲池穴。黑衣人不防對方不守反攻,稍稍一呆,隨即放棄進攻,左手反格。他的變化不可謂不快,但許慕唐更快,化指為掌,順勢拍出,一股強大的無形氣流撞在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如遭雷擊,登登登連退三步,驚道:“你真的是溫泰?”許慕唐淡淡一笑:“你們不是派了黑面蜘蛛來刺殺我嗎,難道連我都會認錯?”黑衣人聽罷更是大驚:“扈翔他怎么了?”許慕唐一步一步朝他緊逼過來:“這還用問嗎,他什么都招供了。”

剛說完最后一個字,許慕唐的肌膚突然生出感應,猛地覺得身后有人進襲,心中微驚:“此人在五步之內我才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可知他絕非泛泛之輩。”他哪敢怠慢,箭一般地直往前沖。黑衣人躲閃不及,被許慕唐撞飛出去。這時許慕唐奇妙的精神感觸已經判斷出身后追襲的是一把長刀,而且窄而薄。可是,他盡管判斷出追擊他的是何種兵器,還是沒有轉身的時間,只得繼續前奔。身后的殺手不容許慕唐有絲毫喘息,緊追不舍,長刀的刀氣極為鼎盛。許慕唐從來不曾遇到過這樣的對手,不禁對這個還未能見面的殺手大為贊嘆。

前面就是一堵墻,許慕唐無法繼續向前,他身后的對手也以為許慕唐已是窮途末路、插翅難飛了。就在這千均一發之際,許慕唐卻走上了墻壁,懸空在墻面上飛奔了四步,然后翻身落在偷襲者的身后。

偷襲者也是個黑衣人,不過臉上戴的不是面具,而是蒙著黑色面紗。許慕唐瞧那人的身形比較瘦小,猜測是個女子。那黑衣人嬌呼一聲:“漂亮!”果然是個女子。不過她這一聲喝采用的是日語,手中所持的也是狹長的東洋刀。許慕唐沒有想到暗襲自己的竟是個日本女郎。他對女人能夠練成這么凌厲的刀氣大為欽佩,也以日語說道:“你也不錯,在日本,能夠把刀氣練到這種境界的人不會超過十個,作為一個女人,更是鳳毛麟角。因此,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西村秀子。”那女人顯然沒料到溫泰會說日語,更沒料到一下子就瞧破她的來歷,道:“我就是西村秀子。”接著又一刀劈來,使的是“迎風一刀斬”的手法。

許慕唐雙手連拍刀背,強烈的太極真氣震得西村秀子幾乎拿捏不住刀柄。西村秀子甚至覺得自己整個身軀都被裹在風口浪尖之中。忽聞身后的洪盛驚叫一聲,剛才那黑衣人被許慕唐震開之后,又起身殺向洪盛。許慕唐知道那黑衣人的武功雖然跟自己不可同日而語,但依然稱得上是一名高手。正欲轉身施救,卻傳來了吳芳的聲音:“這里有我,你專心對付那日本人。”原來吳芳把溫泰安頓之后,來到了這里。

許慕唐暗道:“你真是及時雨呀。”他心中稍定,太極真氣立即澎湃起來。西村秀子大為驚駭,她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個守門員居然身懷如此神秘莫測的絕世武功。這種情形,她只能急舞東洋刀,以刀氣護住全身,使無形的氣流不能入侵。她惟一的指望是許慕唐難以持久,她才有機會重新還擊。

吳芳無疑是個優秀的警官,如果沒有幾下子,也就不可能成為刑偵隊長了。然而,她跟那黑衣人一比,還是有些相形見絀。黑衣人憑借匕首的優勢,把赤手空拳的吳芳逼得連連后退。

許慕唐心知吳芳不是那黑衣人的對手,吳芳想拔槍也為時已晚。他知道不能再跟西村秀子耗下去,驟然暴喝一聲,雙掌劃出兩道弧線,然后全力推出。頓時,一股排山倒海的氣流把西村秀子撞了出去。西村秀子何時見過這種曠古爍今的武功,驚呼一聲,扔了東洋刀,落荒而逃。

許慕唐沒有追趕,轉過身來的時候,恰見黑衣人一腳踢倒吳芳。情急之中,許慕唐摸出一枚硬幣,飛射而出,打在黑衣人右臂“曲池穴”上。

黑衣人驚懼已極,匕首再也握不住,棄刀飛奔。

吳芳好像覺得在許慕唐面前丟了臉,躍身而起,要向黑衣人追去。許慕唐道:“吳隊長,不用追了。”吳芳扭過頭來,臉色有些慚愧:“為什么不追?”許慕唐道:“因為我好像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吳芳道:“是誰?”許慕唐笑了笑:“事情沒有得到證實之前,我不會輕易告訴任何人。”

洪盛在受到接二連三的驚嚇之后,直到這時才回過神,惶恐地盯著許慕唐,道:“溫老弟,比賽中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希望能夠得到你的諒解。”許慕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是個敬業的裁判,也知道你的苦衷,在這種境況下,你就算再吹幾個點球,我也是能夠理解的。不過,這些事你需要向媒體解釋,否則,你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在奧運會上執法了。”洪盛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道:“我知道,我一定會給球迷一個交代。如果沒有你,今天我肯定難逃此劫。我沒想到國門溫泰還練有這么高深的武功,簡直像武俠小說中一樣。”

許慕唐瀟灑地一笑,轉臉朝吳芳道:“你會使用電腦嗎?”吳芳一怔,道:“你這樣問我,簡直是對我們警察的一種侮辱。”許慕唐神秘地笑道:“那就好,你先把老洪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后馬上就回去,到局里去守著電腦,我一定會有好消息給你發過來的。哈哈,吳隊長,你等著請我的客吧。”說著,他就隱沒在越來越濃的霧色中。

六、撥云見日

許慕唐恢復自己的本來面目,掏出手機上網搜索。他對整個案件的把握,靈感來自于洪盛所說的東南亞某一賭博集團。果然,網頁中很快出現了許多賭博集團的資料。許慕唐輕輕舒了口氣,單擊鼠標,網頁上顯現出一條消息:星月實業有限公司嚴重受挫,上市股票一周內暴跌三十個百分點。

許慕唐游閱完這條消息后,終于知道星月實業實際上也是一家賭博公司,四天前飛馬隊與冰山隊的比賽為他們的賭博對象,盤口是冰山隊進兩球。看來他們賭的不是兩隊之間的輸贏,而是冰山隊能進多少個球。結果冰山隊雖然贏了這場球,但柔弱無力的鋒線只攻進了一個球,使星月公司遭受慘重的損失。而這一球還是溫泰在重重壓力之下放的水。

搜索到這一條消息,許慕唐對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已經了然于胸。他立刻馳車,連夜趕回自己所居的城市。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急馳,許慕唐來到長青大酒店的時候,已是午夜一點。

他巧妙地避過保安的耳目,潛入六樓。六樓正是月光集團總裁姚文革的工作室。樓中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人,但是許慕唐奇異的感觸能力使他感應到有人正從另一座電梯里出來。他貼近墻角,瞟見那人正是溫泰的女友耿月娥。他心里一動,向她迎面走去,笑著道:“耿小姐,你好!”

耿月娥不防走廊里有人,嚇了一跳,抬頭見是他,驚道:“許先生,你怎么會在這里?”許慕唐不慌不忙地道:“我當然要來這里,否則某些人就要逍遙法外了。”耿月娥玉頰變色:“請許先生下樓,要不然我就叫人了。”許慕唐捉弄似地道:“我勸你最好別做這種傻事,如果你一喊,我保證在十秒鐘之內讓你停止對人生的眷戀。”耿月娥花容失色道:“許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許慕唐很有風度地聳了聳肩:“我只是想問耿小姐,上星期六,你有沒有把一疊錢和一把匕首遺落在溫泰的房間里。”耿月娥嬌軀劇震,失聲道:“你……你怎么知道?”許慕唐笑道:“這還不簡單,你是姚文革的人,又是溫泰的女朋友,沒有誰比你更合適干這種事了。”耿月娥驚疑不定地望著許慕唐:“你已經知道姚董他……”

許慕唐道:“我若不知道,半夜三更來這里做什么?不過,我相信你也是被迫的。如果你能夠幫助我,我可以為你保守秘密。”

耿月娥表情復雜地盯著許慕唐,過了好一會,道:“許先生真的不會告訴泰哥?”許慕唐道:“是的,我一向很守信用,就讓溫泰永遠蒙在鼓里吧。”耿月娥又想了半分鐘,才下定決心道:“許先生需要我做什么?”許慕唐指著姚文革的工作室道:“很簡單,請耿小姐打開這扇門。”其實,只要稍微費些時間,許慕唐絕對能夠打開那道鎖的,他只是給耿月娥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

耿月娥稍一遲疑,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工作室。

許慕唐道:“你做得很好,不過,姚文革的案子可能很棘手,萬一需要人證的話,耿小姐能不能出席作證?”耿月娥顯然對姚文革依然心存懼意,久久不敢作聲。許慕唐嚴肅地道:“耿小姐還有什么可顧忌的?為了溫泰,你也應當出席,除非你不愛他。不過,從沙灘上那張照片中,我可以看得出你對你的泰哥是真情流露。”耿月娥道:“你見過那張照片?”許慕唐道:“我不但見過那張照片,還知道溫泰差點不能再活著見到你了。”耿月娥急道:“泰哥怎么了?剛才我還在電視上看到他了呢。”許慕唐道:“他幾乎給姚文革派去的殺手殺了。”

耿月娥驚呼道:“什么?”

許慕唐知道她心里依舊很矛盾,姚文革終究是她的上司,叫她來指證姚文革作奸犯科是需要勇氣的。可他沒有時間跟她再多說什么,道:“你先回去吧,好好思考思考。”

耿月娥一走,許慕唐就在寫字桌前坐了下來,打開那臺電腦。十幾秒鐘后,屏幕上顯示“請輸入密碼”的字樣。許慕唐微微一笑,四天前,他就見過姚文革使用這臺電腦,當時姚文革飛快的指法令人眼花繚亂。可是,許慕唐自習太極真氣以來,目力、分辨力、記憶力遠勝常人。盡管姚文革的指法有意掩飾,許慕唐還是能夠記住他輸入的十三位密碼。

許慕唐在鍵盤上連敲十三下。

屏幕上出現的目錄令許慕唐也感到姚文革的用心良苦,庫存相當豐富,收集了人物、地理、證券、體育、建筑等許多資料。許慕唐點擊“月光”一欄,電腦上立刻顯示出月光集團中的所有資料,包括月光集團如何白手起家,如何發展及如何運作。許慕唐感興趣的不是他們如何經營,而是“星月實業”;星月實業有限公司在東南亞頗負盛名,確實是以賭博業為重點。不過,并不像洪盛所猜測的是由中國人做莊,而是中日合資。中方代表就是月光集團的姚文革,日方代表卻是七星集團的宮本浩。許慕唐暗叫:“難怪連西村秀子這樣的高手也會替姚文革賣命,原來星月實業本身就有日本人一半以上的股份。”

除了這些,電腦中還貯存了白帆那起車禍的資料,許慕唐一閱之后,才知道白帆驅車翻入長江之前,早就已經被姚文革派出的殺手強行淹死了。除了白帆,還有溫泰、洪盛以及許多以前被他們收買過或者試圖收買的人,其中包括不少官員,區域當然也并不僅僅局限于足球界。

這時,許慕唐心里微微一震,立即感應到了有人接近工作室。于是,他馬上把這些可以作為姚文革犯罪證據的材料發送出去。

七、小鳥球

進來的果然是姚文革,他身著名牌西服,精神狀態卻不是很好,滿臉的肥肉排列出頹喪之色。許慕唐知道今晚的事情發生之后,姚文革一定難以入寢。姚文革見房間內亮著燈,顯然吃了一驚,然后就看見了許慕唐,震驚得合不攏嘴。

許慕唐不失風度地笑道:“姚董,我說過,我一定會給你打一只漂亮的小鳥球看看,今天還是第四天,我沒有食言吧。”姚文革心知不妙,強作鎮靜地道:“許先生,你這是私闖民宅,我可以去告你。”許慕唐滿不在乎地道:“私闖民宅跟謀殺比起來,不知孰輕孰重?”姚文革指著許慕唐:“你胡說八道什么?”許慕唐道:“事到如今,姚董還不明白嗎,你的星月實業完了。當然,你也完了,北京奧運會火炬接力選手大概也要換人了。”姚文革再也無法冷靜,驚恐地道:“難道你……你就是破壞我們行動的那個……”許慕唐朗聲笑道:“不錯,我就是那個溫泰。”

姚文革看了看許慕唐面前的電腦,心里終于知道事情發展到了什么地步,道:“你全清楚了?”許慕唐道:“是的,你不是對我說過,過幾天到泰國有要事去辦嗎?我想大概是去料理星月公司的爛攤子吧。不過,現在看來你已經不用請保鏢了。”姚文革額上不禁滲出汗來,跌坐在紅木長椅上,掏出他的中華煙,狠狠地抽著。過了半晌,他抬起頭,臉上竟然堆出濃濃的笑意,道:“許老弟,你有什么條件盡管開出來,我一定能夠辦到。”

許慕唐用手指輕輕敲打著寫字臺,道:“我知道姚董的意思,你是叫我保守秘密,讓你的賭博公司繼續危害下去?”姚文革心知事態嚴重,差不多要給許慕唐跪下來,婉言道:“許老弟,算是我求你。”許慕唐冷冷瞟了他一眼:“已經遲了,你電腦里的材料我已經發出去了,我想天亮之前就會有消息。”姚文革頓時面如死灰:“許先生,你怎么能這樣做呢?我有什么對不住你之處?”許慕唐道:“你沒有對不住我的地方,可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溫泰和洪盛這時可能已經像白帆一樣在另一個世界了。”他頓了一頓,突然揚聲道:“劭哥,你站在外面不累嗎,進來吧!”

常劭果然在門外,雖然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依舊沒有能夠逃過許慕唐奇妙的感觸。他進來后瞟了姚文革一眼,卻沒有說話。

許慕唐道:“劭哥的右肘還在發麻吧,說實話,你的武功并不差。當然,那西村秀子的刀術更是可以稱得上驚世駭俗。”

常劭驚訝地道:“你怎么會知道?難道……難道你就是那個溫泰,那硬幣是你所射?”許慕唐笑道:“不錯,那枚硬幣就是我射的,可惜當時你沒有認出我,我卻認得出你跟洪盛說話時的聲音。”常劭好像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說話有點結巴起來:“那么,溫泰他……”許慕唐道:“溫泰他沒事,黑面蜘蛛扈翔沒有得手。”常劭道:“這怎么可能,除非……除非他遇上了你。”許慕唐道:“很不幸,他正是遇上了我。”常劭當然不知道許慕唐會為了那場假球而去找溫泰,驚疑地道:“扈翔他招供了嗎?”

許慕唐嘆息道:“這個黑面蜘蛛倒是挺講義氣,寧愿服毒自殺也不愿落在公安局手里。如果你們不是又想殺洪盛,這謎底揭開恐怕尚須時日,只可惜你們太不懂得收斂了。”

癱坐在紅木長椅上的姚文革恍然道:“難怪扈翔一直沒有消息!”

許慕唐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盯著常劭道:“劭哥,你我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場。因此,兄弟現在給你指一條明路。”常劭疑惑地道:“難道你肯放我們一馬?”許慕唐搖了搖頭,道:“不,我是想,如果你們現在就去自首,我想可能會得到從寬處理。”

姚文革突然大聲笑了起來,道:“姓許的,我們何去何從,用不著你操心。你此時要操心的應該是能不能活著走出這幢大樓。”許慕唐笑瞇瞇地道:“怎么,姚董,你們還不死心?就憑門外那六個人,想留住我只怕不是很容易。”姚文革面色又是一變,從懷里掏出手槍。可他來不及扣動扳機,就“呀”地一聲慘叫,槍掉在地毯上,手背上已然嵌了一枚硬幣。許慕唐不無揶揄地笑道:“私藏槍支,姚董看來要罪加一等了。”姚文革又氣又惱,狂叫道:“你們給我殺了他!”

話音未落,門外六名大漢各持器械,沖向許慕唐。

雖然太極真氣生生不息,能夠使體力迅速恢復,但是,許慕唐畢竟不是鐵人。跟北極星隊的那場比賽,許慕唐撲住第三個點球的時候,已經感到有些疲憊;為救洪盛,更是同日本的刀道高手西村秀子大打出手。在最近四五個小時之內,許慕唐根本沒有好好休息過,這時他的武功實際上已是大打折扣,太極真氣的殺傷力接近強弩之末。他微一思索,雙手齊揚,打出數枚硬幣,聽得“啪啪”連聲,室內的各盞燈具盡皆破碎,頓時一片漆黑。

那些大漢對驟然降臨的黑暗一時不太適應,而許慕唐在打滅電燈之前認準了他們的位置,趁他們驚慌之時,他一個箭步,右拳搗出,正中一名大漢胸口。那大漢狂嚎一聲,憑空飛出,撞在墻上之后,又復摔在地上,雖然沒有死,卻不可能再有戰斗能力了。

其余諸人聽到他舉手投足之間就放倒一人,不免驚慌失措。在黑暗中不敢輕易出聲。由于許慕唐習練太極真氣,比他們更快地適應了黑暗,幾秒鐘之后就恢復了視覺,瞅中一條人影,悄然出指,戳中那人的璇璣穴。那人悶哼一聲,癱在地毯上面。

許慕唐正欲依法炮制,就聞到腦后有金刃劈風之聲,忙一低頭,避過急速刺來的匕首,伸出左手一托,匕首就被打落。許慕唐知道是常劭,淡淡道:“劭哥,對不住了。”反腕一指,常劭頓時像雕塑一樣,再也無法動彈。

這時,姚文革也心知這些人奈何不了許慕唐,突然拉開門,沖了出去。他生恐許慕唐立刻追上來,出門的瞬間,用左手打出三支飛鏢。

工作室的門一開,走廊內的光亮頓時射了進來,剩下的四名大漢終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許慕唐的位置,一齊殺了過來。

許慕唐右臂一掃,把姚文革射來的三支飛鏢盡數震落。他對剩余的四人當然沒怎么放在心上,可他不能讓姚文革跑掉。他腦子轉得飛快,迅速作出了對策,矮身一個掃堂腿,絆倒兩人,從另外兩人的中間掠了出去。

姚文革雖身材肥胖,但逃命的時候,任何人都可能激發出身體的潛能,許慕唐闖出門外的時候,離姚文革已有十多丈之遙,而姚文革已經按下了電梯的開關。更糟糕的是許慕唐再無法找出一枚可以襲擊姚文革的硬幣。那些亡命之徒對姚文革甚是忠心,許慕唐還來不及發力,一名大漢已把手中的匕首射出,直奔許慕唐左腿。

許慕唐暗嘆一聲,右腳反踢,那柄匕首倒飛而回,居然插在投擲匕首的大漢大腿上。就這么一緩,所剩的三名大漢已經趕上,在走廊里對許慕唐構成犄角之勢。

這三名漢子自然沒法子困住許慕唐,十秒鐘之內許慕唐就把他們三人全部放倒。然后,他失望地回過頭來,心道:“姚文革已經跑了。”

電梯的門已經開了,可是,姚文革沒有進去,反而像爛泥一樣癱倒在地。電梯內走出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是面帶微笑的女刑偵隊長吳芳。

尾 聲

這是今年中國足球超級聯賽最后一輪比賽,由飛馬隊主場對陣青龍隊。

為了爭奪亞洲冠軍杯的名額,雙方對這場比賽勢在必得,國奧隊的教練組也親臨現場觀戰。青龍隊積分暫時領先,他們只要戰平飛馬隊,就可以去歡慶勝利了。而飛馬隊只有獲勝一條路。可是,既然青龍隊能夠在十六支超級球隊中名列次席,就足以證明他們不是一支魚腩之旅。飛馬隊的攻擊力差強人意,他們惟一可以依托的是上輪表現神勇甚至是神奇的守門員溫泰。

巧合的是,執法這場比賽的裁判竟是這幾天的焦點人物洪盛。

許慕唐坐在看臺上,對身旁的吳芳笑著道:“如果他們知道上輪出場的是我,他們會不會硬把我拉去踢球?”

吳芳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道:“他們也許不會,我看西班牙的球隊可能會聘請你去替他們守門,說不定轉會費會高達上億歐元,大破這世上身價最高的轉會紀錄。”許慕唐裝作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道:“如果我去西班牙,你會不會跟我去,替我做飯?”吳芳伸指戳在他的額頭上道:“去你個頭,你以為你是誰?”

許慕唐捉住她的小手,不禁大笑。

比賽的過程很平淡,激烈有余,精彩不足,雙方失誤頻頻出現,洪盛也頻頻出示黃牌警告雙方的球員。好在球迷的熱情倒是絲毫不減,加油聲、鑼鼓聲此起彼落,不時掀起“墨西哥人浪”。

當比賽進行到下半場傷停補時階段,飛馬隊在前場禁區弧附近獲得了一個直接任意球的機會。這時,球迷的吶喊聲驟然加劇。原來,守門的溫泰從后場奔到了球前,看來他想學當年巴拉圭的門神奇拉維特,欲以任意球破門。

許慕唐道:“你說溫泰這只球能進嗎?”

吳芳的眼睛沒有瞧著球場,只看著許慕唐,道:“管他進不進,反正他已經揀回了一條小命。”說著,嫣然一笑。許慕唐看著她的笑靨,一時癡了……■

(責任編輯 曉 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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