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培是中國學術史上不可繞過的人物。如果有一本書是講中國近代學術史的,如果說沒有講到劉師培,我們就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它的權威性和可靠性了。
劉師培是中國學術史上不可繞過的人物。如果有一本書是講中國近代學術史的,如果說沒有講到劉師培,我們就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它的權威性和可靠性了。
劉師培(1884~1919),字申叔,號左庵,江蘇儀征人,生于書香門第。自幼便飽讀經(jīng)史。據(jù)說他生有異相,尻部有一根長不及寸的無骨肉尾,左足正中有一塊龍眼大小的鮮紅方記,被目為“老猿再世”,為智慧異常之兆。果然,劉師培自幼智力超常,過目成誦。他17歲(1901年)中秀才,第二年中舉人。劉師培家族是以研究《春秋左氏傳》名揚天下的,系家傳絕學,因此,即便是章太炎也要讓其幾分。可惜,如此博學者,書法竟極差,當年參加科舉考試時被主考官形容為“字如花紋腳,丑細不成書”。本不欲錄取,但見其詩中有“木蘭已老吾猶殘,笑指花枝空自疑”這樣的佳句,最后居然被列為第一名。對劉師培寫字之差,周作人也有評價:說劉氏雖然文章極好,但字卻寫得“實在可怕,幾乎與小孩子描紅相似,而且不講筆順”。他給別人寫的書信也喜用冷僻字,很多字估計從古以來只有他用,編《說文》的許慎都不會用的,真不知收信的人看到后是什么感覺。
劉師培抵制專制,后來與章炳麟發(fā)生齟齬,參加籌安會,為袁世凱陰謀稱帝效力。1917年,蔡元培聘他為北京大學教授。1919年1月,他與黃侃、朱希祖、馬敘倫、梁漱溟等成立“國故月刊社”,成為國粹派。1919年11月20日因肺結核病逝于北京,年僅36歲。其主要著作后由南桂馨、錢玄同等搜集整理,計74種,線裝,稱《劉申叔先生遺書》。高高一摞的《劉申叔先生遺書》,出經(jīng)入史,讓人驚嘆。
其中,影響最為深遠的,要屬《中古文學史》。劉氏擁袁失敗后留滯天津,被蔡元培聘請為北大教授,此書就是其在北京大學執(zhí)教時所編的講義,1920年由國立北京大學出版部印行初版,1923年9月再版,鉛印線裝本,64頁。
劉師培是近代研究魏晉玄學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早在1905年,劉師培就在《國學發(fā)微》中對魏晉玄學進行了較為全面的論述,而當時的學術界,除了劉師培的朋友章太炎外,一般人對魏晉玄學尚相稱生疏甚至無知,連大名鼎鼎的梁啟超也在寫于1902年的《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中說此一時期是“中國數(shù)千年學術思想最衰落之時代”。劉師培的看法則不一樣,他認為魏晉南北朝時期“較周末諸子之自成一家言者豈有殊哉”,學術爭鳴和創(chuàng)新程度不亞于周末諸子;又認為魏晉玄學“擷佛老之精華,棄儒家之糟粕”,此一時期“不可謂非哲學大昌之時代”。對魏晉玄學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其《中古文學史》,第一次把中古文學作為獨立的研究對相,篳路藍縷,功不可沒。該書最大的特點就是廣征博引,從政治、思想、風俗、時尚等方面將文學發(fā)展變遷的大勢和文體文風的演變脈絡梳理得格外清晰。其引證資料的弘富和周到慎密,堪稱文學史著作的典范,其對史籍的熟稔,令人嘆服。該書的體例是,先輯錄臚列相關史料,其間雜以己說,再選絡文章,呼應前文。以資料為主,己論為客,讓史實說話。其資料的選錄排列煞費苦心,而在案語評點中又時有真知灼見,啟人心扉,影響深遠。
在1928年,魯迅先生曾說:“我看過的已刊的書(指中國文學史一類),無一冊好。只有劉申叔的《中古文學史》倒要算好的,可惜錯字太多。”且在《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的著名演講中,魯迅推薦說:“研究那時的文學,現(xiàn)在較為容易了,因為已經(jīng)有人做過工作……輯錄這時代文學講座有劉師培的《中古文學史》……對于我們的研究有很大的幫助。”同時聲明,“我今天所講,倘若劉先生的書里已詳?shù)模揖吐砸稽c;反之,劉先生所略的,我就詳一點。”可見本書不是一個普通的講義,而是近現(xiàn)代中古文學史研究領域的開山之作。
無怪乎當劉氏以擁護袁世凱稱帝的丑名踏上北大的講臺時,一向激進的學生們都原諒了他:“看見劉先生的文章,就忘記了他所有的缺點!”
然而,這書也不是一般讀者可以讀懂的。假定您不是“小學”研究生,開頭就讓你頭暈目眩:“物成而麗,交錯發(fā)形;分動而明,剛柔判象。在物僉然,文亦由之。惟是捈欲通嫿,紘埏實同。偶類齊音,中邦臻極。”他和章太炎先生一樣,喜用冷僻字。就說這“紘埏實同”意思就是“八荒實同”,也正如“疾雷無暇掩聰”就是“迅雷不及掩耳”,幸好他是給國文系大學生作的講義,對增加學生的漢語詞匯量還是有益的。
不幸的是,在當時,他所在的北大恰好是新文化運動的中心地帶,如火如荼的新文化沖擊著他迷古的學問。他按耐不住又集結部分師生,創(chuàng)辦《國故》月刊,作最后一搏。然而歷史畢竟不能逆轉,在新文化運動的高潮聲中,劉師培悄悄地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