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由
如果真有時空隧道,那么,你扛上一個攝像機,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太行山麓中的任何一個農村,都會拍攝出這樣一段鏡頭:盛夏的凌晨,一輪紅日噴薄欲出,山梁梁上,不緊不慢地走來4個人。遠遠望去,早霞,紅日,湛藍的天空,青黛色的山梁,像一幅水彩畫。紅日給山梁和移動的人兒勾上金色的輪廓。然而,在這幅天然美的畫面里,當你把鏡頭拉近時,卻是這么一副惶的景象:那四人扛著破鋪蓋,夾著破棉襖,無精打采,瞌睡丟盹的樣子,跌跌撞撞向村里走去。四個人當中,有一個十五歲的小男孩,那小男孩就是我。
說到這里,你猜猜是干啥去來?剛從山坡上坐了一晚回來。不在家里睡覺,跑山坡上呆一晚,困成那般模樣,又是咋回事呢?看臥場去了。今天聽起來有些不解,而在當年的太行山農村卻是司空見慣的事。
“看臥場”這個詞組,在漢語詞典中是找不到的,只有從那個年代,那個人民公社化的農村生活過來的人才深知它的特指。那時的農業、農村、農民與當今迥然不同,在政治的高壓下,糧食的增產除了依靠化肥,沒有更多的科技含量。
又遠又高的山梁坡地,水土常年流失,土壤貧瘠,可農人們依然不舍得丟掉,要種上相對耐旱的谷子。“莊稼不上糞,等于瞎胡混”,所需的肥料靠人力擔糞上去,不僅路遠、山高、累死人不說,而且核算下來,收獲不抵工錢。農民們就想出了一個奇招,讓山坡上吃了一天草的羊群夜晚臥在山坡地里排泄一晚,然后把羊糞尿土堆起來,便解決了肥料問題。
羊臥地要有人看護,否則野狼常會把羊叼走。僅靠兩三個放羊漢是看不住的,村里便輪流著每晚派4人夜里去守護羊群,這就叫“看臥場”。
家鄉地廣人稀,山清水秀,可是海拔1500至1700米,高寒地區無霜期不到120天,畝產太低。趁夏天暖和人和羊能在野外留宿,所以夏季要天天看臥場。依托著一望無際的森林,狼狐山豬等野獸經常出沒。那時剛解放十幾年,戰爭年代特別是日寇橫行時,野外死尸多,狼吃人吃紅了眼,侵害人畜的事時有發生,羊臥地十分危險。
我是父親的老生兒,我15歲的時候,他已60多歲。村里派差都是“抓鬮兒”,和我同齡的孩子們的父親都還年壯,偏我父親年長又常失眠,便忍痛讓我去替他看臥場。
初次
那天晚上,我剛從地里“抓青”回來,餓咕咕地正要吃飯,發現母親兩眼紅紅的,門檻上坐著憨厚敦實的銀福哥,銀福哥是家族弟兄們中話貼心、心善良、脾氣好的哥哥。只聽銀福哥說:“他也15歲了,也不小了,你也不要太擱記,有‘常看羊’二小哩,多照看他些……”母親說:“唉,他長多大我看見他也是小,可憐孩白天勞動一天了,黑天半夜又攆到山上一整夜,當大人的,哪能放了心……”說著,母親給我舀上飯端到我手里,“可憐俺孩,吃了飯去替你爹看羊去哇!”這時,“常看羊”二小夾著雨傘,穿著高腰雨鞋,風風火火地來叫我快走。母親給我找出一件破棉襖帶上,又給我提了個拾糞筐,里面盛滿了莜麥秸稈,讓我晚上坐進去不要讓濕地涼了屁股。我說:“大夏天的帶什么棉襖?”母親和“常看羊”二小、銀福哥三人幾乎同時笑起來,責我:“到底是小孩子,你啥也不懂,咱這地方,到了山坡上,半夜會凍死你!”父親呢,坐在炕沿上,一言不發。我走時他嘟噥了一句:“唉,摔打摔打哇,我像你這么大正是日本鬼搗亂年月,吃不上鹽,和你爺爺去榆次買鹽,擔上80斤鹽三天三夜往家趕……”
5個人沿著崎嶇的羊腸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離村七八里的小寒溝“臥場”集結。走在前面的一人提個風吹不滅的煤油“保險燈”,“常看羊”擔著飯(給山梁上不能回家的放羊漢吃)斷后,打著手電,給4個人照明。我跟著前面人的腳后跟,沿著羊腸小道一步不停地急趕,走得滿頭大汗時,臥場到了。漆黑的夜里,朦朦朧朧看到一大片羊群在地里密密匝匝擠著,“咩咩”地叫個不停……
按常規,除羊倌3人巡邏外,我們4人必須一個人坐一個地角,看護羊群。其實,大狼狗“汪汪汪”不停地吼叫才是夜里最壯膽,令狼們不敢近前的號角。我最小,母親又再三囑咐“常看羊”二小照顧我,他便把我分配在東北角一個有土塄的地方。我心里一陣暗喜,因為我最害怕坐在背后無靠的地方,老覺得背后有鬼有動靜讓人顫栗。聽老人們說,夜里在野外千萬不敢回頭,一扭頭,就把兩肩上的“身燈”呵滅了,鬼就會附身。這下好了,我靠著土塄,不用害怕身后有鬼了。
二小安排我一頓,便帶著大狼狗走了。立時,我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那是個陰天,天上連一顆星也沒有,四周黑漆漆的,如不是屁股下面的土地,感覺如跌入萬丈深淵一樣。夜深了,好恐怖啊,剛才還羊叫狗吠的,這陣兒啥聲也沒了。奇怪的是,當時并沒有恐懼狼的感覺,卻是一陣陣恐懼虛無縹緲的“鬼”,大人們給講的那些多鬼故事,在眼前紛至沓來,揮之不去。想起“常看羊”給講的“親歷”事:他夜晚擔飯送臥場過墳地時,跟上兩個小鬼來,一直在后面叫,“給我吃點,給我吃點”,把他嚇得腿都軟了。還有,講一個劇團半夜過墳地時,被迷了魂,看見一個村莊的男男女女出來留他們唱戲。唱到半場時,有一個紅臉須生突然發現臺下的人都有沒下巴,便回到后臺取了一把長刀,大吼一聲,用刀劈掉了燈,結果臺下一個人也不見了。想到這兒,我的頭發就根根豎起來了,眼前也像是出現了鬼影,渾身都冒出了冷汗。這時,兩只羊兒湊到我腿下來,在曠野的黑暗中,羊兒成了唯一壯膽的伙伴了。沒有表,看不見星星,只感覺越來越冷了,想起我看過的安徒生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想起了劉胡蘭,想起了看過的動畫片《草原英雄小姐妹》。在《草原英雄小姐妹》中龍梅、玉榮才9歲、10歲,還都是小女孩,就經歷了那么大的暴風雪考驗。這時,我試圖用《草原英雄小姐妹》中那首動人的插曲,抗拒黑暗帶來的孤寂與恐懼,便輕輕唱起來:
“天上閃爍的星星多呀,星星多,不如我們公社的羊兒多;天上飄浮的云彩白呀云彩白,不如我們公社的羊絨白……”
突然,羊炸群了,“轟——,刷刷刷!轟——,刷刷刷!”羊群中像沖進一頭猛獅,被沖得一塌糊涂,七零八落,轉眼之間全跑光了。不好,狼來了!我本能地反應過來,不顧一切地跳起來,什么都不管了。我的腦子里倏地閃過一個冬天姐夫追狼的情景:十冬臘月,餓極了的野狼竟把豬窩的大石頭掀開,把小豬崽叼走。小豬的慘叫引起鄰居的一片驚呼,姐夫從被窩里呼地沖下地,赤身裸體,鞋也沒穿,提了根鐵火箸就去追狼,邊追邊炸雷似的喊:“我×你媽的把老子的豬丟下!”嘴里罵著,手上嗖地一聲把鐵火箸扔出去,隨著當啷一聲響,狼松開叼的小豬逃了。那天姐夫把小豬抱回家,才發現赤身裸體的快凍僵了。瞬間的閃現鼓舞了我,我拿出像姐夫一樣的勇氣,一邊狂跑一邊吶喊,拼盡全身力氣朝判斷中的狼扔石頭。
奇怪的是,我在這頭著急折騰,另三個地角的大男人卻無動于衷。二叔就在地的那頭,他咋不過來幫我呢?我心里恨他,只聽他在那頭懶洋洋地說:“何嘗不是你睡著了,一動把羊驚了?”這時“常看羊”二小過來,問我咋回事?我給他說,一定是狼沖進羊群中了,羊都跑散了。他靜靜地觀察了一下,卻說:“沒事,羊夜晚在荒坡上也特害怕,經常會受驚炸群,你在這兒等著。”他便跑過那頭去,“叭!叭!叭!”幾聲響鞭,連喊“航,航,翹翹翹”,跑散的羊聽到喊聲就乖乖回來了。他說你不用害怕,我把手電給你留下,我去那邊看看。
有了手電,膽氣就壯多了。二小的手電是長筒,裝三節五號電池,掐亮后,雪亮的光柱在漆黑的夜晚特別耀眼。我拿著手電筒,模仿電影《奇襲》中的探照燈射來射去,射向天空就找不到落光點了,只見一道光亮消失在遙遙無際的太空。射到對面的山上時,靜靜的山石、灌木叢、松楊林都清晰可見。
突然,光柱射到近處的小溝時,我一下子驚呆了,一條狼正在地堰下的溝渠里蹲著,兩只綠眼睛瞪著我。我心里驚叫一聲媽呀,就驚出一身冷汗,連血液都凝固了。怎么辦?快喊:“二小,這里有狼,快來呀!”二小聽到喊聲,急匆匆地趕過來問:“在哪里在哪里?”我說:“我用手電照著它哩!”二小順著我手電照著的地方一看,叫道:“哎呀,那是咱們的大狼狗嘛!”我一陣不好意思,二小說:“起來吧,咱們該倒臥場了。”
“倒臥場”就是把羊趕到另一片地里繼續排泄積肥。我跟著他,他一手晃著手電,一手甩著響鞭,嘴里還打著口哨,“航,航,翹翹翹”的,把羊轟起來向另一個地方遷徙。那三個人和另兩個羊倌也一起邊喊邊走,黑乎乎的山野里,鞭聲接二連三地脆響著,還有羊此起彼伏的叫聲,夾雜著小羊羔嫩聲嫩氣的叫喚,那壯觀的情景,如果有一個音樂家身臨其境,一定會譜出一首動聽的交響樂章。
不多時,新的臥場重新安頓好了,羊群又密匝匝圍在一起。后半夜起風了,風越刮越猛,二小說:“屁是屎頭,風是雨頭,要下雨了!”話音剛落,雨滴就落了下來,羊都站立起來了,咩咩叫著。7個人在山頂上無處避雨,我只戴了一頂破草帽,上身披著件破棉襖,濕透的褲子貼在腿上,冰涼得渾身打顫,牙齒格格格地像打機關槍。不過這時不害怕了,因為一聲一聲的炸雷,雪亮如白晝的閃電,又動聽又壯觀又壯膽。
后來,大雨換成了小雨,不知下了多久,終于停了。天已蒙蒙亮,羊兒都成了落湯雞,瑟瑟發抖。遠處的山巒開始勾勒出金色的曲線,意味著天要明了。不一會兒,朦朦朧朧的山峰便顯出面目,我們便收拾破襖爛墊子,結隊向村里走去。留下滿地的羊糞,早上便有人來鏟刮堆起,叫“清臥場”。
剛走進院,就聽見母親喊我。從我晚飯走后,她就擔心,竟一夜未曾合眼,看見我回來,一個勁地摸我的頭,又哭了起來……
再看
小山莊人口不多,勞力更少,不出一個月,我就攤上了第二次看臥場的差事,真是沒辦法的事。山梁梁上的坡地太瘦了,即便羊臥了地也只能種一年谷子。“重茬谷,坐著哭”,第二年必須改種蘿卜什么的,還要種谷子的話,地力趕不上就會顆粒無收。
吃過晚飯,我便捆了一卷破鋪蓋,準備到山上睡覺去。還自告奮勇,去小山莊半坡上的“高窯洞”叫同去的銀漢出發。沒想到他們夫妻正吵架,剛結婚的那陣子,聽說兩人親得不得了,日上三竿子還不起床,等真正過日子了,卻是日日吵月月吵,一直吵到了現在。女人正在縫紉機上做活,密匝匝的縫紉聲和機關槍一樣數落丈夫的話,竟是那么合拍,所罵的話沒一句重復。男人呢,橫眉冷對地坐在炕上,罵不出一句花樣來,只是從牙縫里一句又一句地擠出:“我×你媽的,我×你媽的!”我靜靜地聽他罵了半小時的“×你媽的”,然后催他走。他說:
“你們先走吧,我一會兒追你們去!”
大家早等得不耐煩了,見等不來銀漢就不等了,急匆匆地上路出發了。這次去的臥場是離村最遠的大南溝,有十五六里地,在昔陽縣境內海拔最高的西老廟山峰的東南側山梁上。我們幾個人從河谷爬上山梁后,就始終沿著山梁行進。這兒海拔1700米,大夏天上去也涼得很。這里是東風林場的腹地,村莊稀少,滿山遍野的森林,是野獸的天堂。野狼、狐貍、山豬、豹子出沒其中,據說距此地不遠的小寨村,有只狼黃昏進村,把一個娃叼走了,但奇怪的是,叼走兩天也沒下口吃,被放羊的銀科老漢給找回來了。銀科老漢常年背著一支獵槍,供銷社經常收購他的野雞、獾、山豬皮、狼皮,村里人也分享他的狼肉、山豬肉。不過那可不是好玩的,有一次打豹子不準,反撲回來把他的臉抓得面目全非。山豬也必須一槍致命,打不到痛處,它會猛撲回來一口把你的腿或胳膊咬斷。
有了第一次經歷,這次雖然深入野獸領地,卻并不像第一次恐懼了,把爛鋪蓋在地邊一鋪,就藍天做被大地做床,享受上朱元璋當年打江山的待遇了。
那天的“常看羊”是山東來我們村打工的帥后生郭岸。郭岸是個山歌手,有情種,天天在山上引吭高歌,年輕的姑娘們都很喜歡他,只是一看是個“放羊的”就不來電了。這天晚上趁夜還不深,人還不困的時候,他就又唱開心歌。歌聲悠長、高揚、動情,有那種又沙又亮的男高音韻味,感覺像“沙瓤西瓜”一樣,有一種勾人的磁性美。唱到激情處,“叭,叭”甩兩下響鞭,哎喲,真來勁!
我在一旁注視著他,感到他的歌不僅美妙動聽,而且在這野獸的地方,具有震懾的威力。
夜,萬里無云,滿天的繁星。山梁梁上感覺遠沒有深谷中黑暗,反而有一種空曠無垠的亮堂。那光線是微弱的,蒙暗的,卻又是豁達的,超然的。郭岸不唱了的時候,我問他:“哎,你為啥要來我們這兒放羊?”他竟然回答:“我喜歡放羊,自由自在,不受人氣。”
夜漸漸深了,氣溫降得很低,四周的密林中,這時成了野獸們的鬧市,叫得最兇的是“野狐殺坡”,那聲音叫得好冤屈喲,聽不懂它是在傾訴還是饑餓得哀嚎。偶爾有野雞“嘎,嘎”地驚恐慘叫,不知是誰侵襲了它的窩還是被擒了。忽然,對面山坡上傳來小孩兒的啼哭聲,一聲比一聲緊,這是怎么回事?郭岸告訴我,這是狼在玩花招呢。狼模仿小孩的哭聲惟妙惟肖,要達到什么目的呢?無非是欺騙其他動物類族想占便宜搞點吃的罷了。郭岸說,你別小看狐貍,豺狼都有一套生存本事呢。狐貍想偷村里的雞,為了引開看家的狗,故意揀一些狗喜歡的骨頭堆在一個地方,然后含一根骨頭去撩逗狗。狗向它撲去,它佯裝逃跑,把狗引到骨堆處,趁狗吃那一堆骨頭的時機,雞就遭殃了。狼的本事就更絕了,沒有小豬可叼,打起大母豬的主意。大母豬叼不動,狼跳進豬窩里給豬親熱地撓癢癢,讓母豬放松了警惕。這時,狼把豬圈掀開個口子,用爪給蠢豬撓著癢,用嘴咬著豬的耳朵,用尾巴“叭噠叭噠”甩著豬屁股,大母豬便乖乖地跟狼走了。
我在郭岸講述的故事中進入夢鄉,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推醒了:“快起來,倒臥場了。”我趕緊卷起鋪蓋去轟羊,大家都“航,航”地喊,我也“航,航”地喊,嘴巴大張著卻沒聲音。原來一夜蒙住頭,土地濕氣大,把聲帶弄壞了,越著急越喊不出聲來。
重新安置臥場后,我不能睡覺了,躺在潮濕的被窩里,看著深不可測的夜空出神。在高山頂上看藍天,非常生動奇妙,無垠的藍天像一個巨大的圓圓的鍋,把大地蓋住了。密密麻麻的星斗,擠擠攘攘地十分有趣。流星墜落,留下一條一條火練,像元宵節的鉆天猴焰火。我出神地仰望著夜空,不知不覺臉上掛滿露水,
那個銀漢,大半夜才來,剛倒完臥場不久,就又跑回家去了。一邊的伙計們議論:“唉,身在看羊,心在看老婆,找了漂亮老婆,真叫活受罪!”原來如此,銀漢不放心老婆,怕趁他看臥場偷情。
天蒙蒙亮了,我們正要起身,突地飄來一團黑云。高寒山區不缺雨水,氣候瞬息多變,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頃刻間,雞蛋大的冰雹鋪天蓋地砸下來,我們趕緊每人頭上頂了一塊石板,但顧頭不顧尾,屁股上還是挨了一顆雹,像被人重重揍了一扁擔,青紫好多天散不去。機靈的狼狗早鉆到土堰窩中,只有那些可憐老實善良的羊兒,除小羊有母羊護著外,都被砸得“喊爹叫娘”。
返回的路上,天開始放晴了。燦爛的早霞燃燒著云朵,紅日噴薄欲出之時,射向紅云萬道金光,好壯觀啊!沿著山梁梁上走下來的看臥場的農人們,就印在了這幅任何畫家都畫不出來的壯麗圖畫中。領頭的那個小男孩,陶醉在這萬般綺麗的云圖中,正思謀這樣的美景是誰在締造呢?一定是玉皇大帝正在燒早飯,燃起了熊熊的灶火吧!那一幕,是后來在任何名山觀日都沒有看到的壯觀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