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心雕龍》是一部關于“文學”的書,是一部文學理論與文學批評專著。同時它在語言運用上的成就也是不容忽視的,從聲律、對偶和煉字三個方面分析了《文心雕龍》的語言藝術。
關鍵詞:《文心雕龍》;語言藝術;特點
中圖分類號:1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7740(2010)01-0117-02
《文心雕龍》是我國文學批評史上巋然屹立的高峰,在歷史上有崇高地位和巨大影響。《文心雕龍》是一部關于“文學”的書,是一部文學理論與文學批評專著。同時也是一部較完整的美學理論著作,這是無庸置疑的。多年來研究者的興趣大都停留在著者荊勰生平、劉勰和《文心雕龍》思想、《文心雕龍》文學理論、劉勰文學理論和西方文學理論比較研究、《文心雕龍》文本的注釋和今譯等幾個方面。但是這部字字璣珠的美文在語言上的研究卻被有意無意的忽視了。本文試圖從《文心雕龍》語言的形式方面粗略對其進行分析:
一、《文心雕龍》聲律上的特點
聲律理論的創立是在南朝齊代。三國時期孫炎作《爾雅音義》,初步建立了反切法,李登撰有《聲類》,晉代的呂靜著有《韻集》,又由于佛經轉讀的需要,促進了反切的研究和四聲的辨析,于是漢語音韻的構成因素聲、韻、調都有了相應的成果。這就為聲律論的成熟奠定了基礎。劉勰的聲律論就是在此實踐的基礎上作出的。張立齋(文心雕龍注訂》標著《聲律》篇的歷史地位說:“自魏有李登《聲類》之說出。則文章聲律之說乃宏洎梁沈約以后,則文章聲律之說乃精泊彥和此篇之說出,則文章聲律之說始大定。”聲律理論被用到依聲制韻上面,創制了嚴格的聲韻規定,這屬于人為的聲律。而劉勰在《聲律》篇主張的是自然聲律,他重聲律卻不拘“聲病”,論“聲律”其實是論文學的音樂性,因而它所體現的貢獻并不在于詩文作法的寫作技巧,而在于從文學理論上確立了音聲圓轉的美學原則。劉勰注重的是它所能傳達的作品的情韻并由此而形成的作品的風貌。“聲轉于吻,玲玲如振玉;辭靡于耳,累累如貫珠”,他把文章聲韻的安排視為一個完整的藝術構成,強調要講求它整體和諧的形式美感。《聲律》說:“是以聲畫妍媸,寄在吟詠,滋昧流于字句,氣力窮千和韻。”作家的寫作和讀者的欣賞都要靠吟詠。在創作中,作家“吟詠之間,吐納朱玉之聲”(《神思》)華美的文辭與和諧的音韻都充滋于耳目;就讀者的欣賞而言,也要靠反復吟詠咀嚼其文字音節來領略其神氣和意蘊,這在韻文和散文皆然。不管是“外聽”的樂調,還是“內聽”的聲調,都是托寄人的情感的承載形式。在文學發展過程中,早期的詩歌都是用以歌詠的,不論是詩詞韻語,還是駢散文章,文句之中節奏的疏密和字音的低昂,都會成為作者所以寄情的形跡。“聲萌我心”、“聲與心紛”,人們在運用語詞概念表達思想的同時,也運用語言音調的變化來表現內心不同的情感。所以說,排比組合音律,正是以音節節奏的變化傳達人的心音的有效手段。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劉勰論語言音律問題,并沒有單獨強調它的技巧性,而是把它同表現人的情感聯系在一起。他運用了齊梁時期聲律論的技術成果,又將其放在自己的論文體系當中,藉此來闡述他的文學創作的理論原則。《聲律》說:“夫音律所始,本于人聲者也。聲含宮商,肇自血氣,先王因之,以制樂歌。故知器寫人聲,聲非效器者也。”《禮記·樂記》:“樂者,心之動也聲者,樂之象也。文采節奏,聲之飾也。”《毛詩序》:“情發于聲,聲成文謂之音。”劉勰的觀點即本于此。
二、《文心雕龍》對偶的特點
漢民族語言具有均平對整的功能,這既是由漢字單音獨體的特性使然,也受到人的生理特性的制約。齊梁文人的創作使用偶辭極為普遍,劉勰所作的《麗辭》,就是一篇總結文人創作經驗的文學偶辭論,《章旬》論文章中章、句的安排,也涉及到這一問題,而《事類》篇談文章寫作的取事用典,其實也與煉造偶辭相關。“麗辭”,即兩相偶對的駢儷文句,但是它并不專屬于駢文,也不是指詩律中的對仗來說的。駢文的名稱是唐有古文以后,為把六朝駢儷文同古文相區分。《麗辭》稱:“造化賦形,支體必雙;神理為用,事不孤立。夫心生文辭,運裁百慮,高下相須,自然成對。”宇宵間自然萬物都有兩相對應的屬性,故爾作文辭也應該稠句相對、兩義并出。針對文人寫作中的浮假之風而發,其矯治文風的目的也十分明顯。《麗辭》指出:“若夫事或孤立,莫與相偶,是夔之一足,黔踔而行。”缺乏偶辭,文章就少了雙輝映照之美。然而“若氣無奇類,文乏異采,碌碌麗辭,則昏睡耳目。”一味地排比麗辭。矯揉造作,則又會使詞氣平庸,殊少情采。劉勰認為麗辭的設置并不單純是修辭技巧的問題,而應與委婉抒情相結合,做到字句精潔而自然合趣。他舉經傳文詞為證:“至于詩人偶章,大夫聯辭,奇偶適變,不勞經營。”這里說“詩人偶章”,是指《詩經》以四言為主而以雜言串帶的自由形式。“大夫聯辭”則是指春秋大夫在政治外交場合所用的往答之辭。《麗辭》篇以辭賦作品為例分析偶辭有四種類型:“故麗辭之體,凡有四對:言對為易,事對為難;反對為優,正對為劣。言對者,雙比空辭者也;事對者,并舉人驗者也;反對者,理殊趣合者也;正對者,事異義同者也。藝術創作離不開對具體物象由此及彼的遷想,而麗辭的創設依靠的則是相似聯想、對比聯想等心理活動,通過事義的對舉和比并,能夠使文句形成語意充盈、語感回環的美感。《麗辭》贊曰:“體植必兩,辭動有配。左提右挈,精味兼載。”偶句的設置,就其情感含蘊來看,它是一種語意的加強或延伸,使人產生蘊意豐滿的完足感;而就其篇體型制來看,它又是文學語言形式美的構置,使人產生兩相映照的對應感。排設偶辭,不僅以圓融的結構,現出形式整飭的外觀,而且也講求句中平仄和句尾用韻,形成精制的文句巧構,當人們諷讀它的時候,就會緩釋出音義迭現的余味。《麗辭》篇有“炳爍聯華”、“玉潤雙流”、“麗句與深采并流,偶意共逸韻俱發”等句,這就點明了文學偶辭意味包孕的特性。
三、《文心雕龍》練字的特點
王力先生指出:“中國古典文論中談到的語言形式美,主要是兩件事:第一是對偶,第二是聲律。”而于上述兩點之外,劉勰對文學語言形式,還論到了由文字筑型所構成的文面美,這在古代文論中顯得特別珍貴,是應該值得今人加以總結和借鑒的。《文心雕龍》有《練字》篇,所謂“練字”,并不是指一般意義上的文字去留、詞義錘煉,而是面對詩、文的寫作,探討如何做到文章語面上的形式美的問題。范文瀾《文心雕龍注·練字》解題:“練訓簡,訓選,訓擇,用字而出于簡擇精切,則句自清英矣。”對于《練字》的篇旨,古今學者認識不一。清代紀昀評日:“此則無甚關系”。他認為,“文之工拙,原不在字之奇否”。看來他并沒有從文章語面潔體的意義上理解篇旨。朱東潤《中國文學批評史大綱》對《煉字》的內容也有“辭煩”之譏,但又結合南朝文士共趨的審美情趣來認識“煉字”的意義,指出:“蓋南朝人士,崇尚美感,故義則求其精密,聲則求其調暢,及下筆之際,又必求其純美無暇如此。”這固然是從美感上來說的,然而也沒有完全從篇章“字體文林”的文面美來立論。事實上學界已多有人從字形擇用的角度來認識本篇的內容。王運熙先生也指出:“所謂練字,不是指結合意義來選用詞語,而是從字的形狀著眼,從視覺上區別其美惡,審慎地選擇運用……還有研究者指出《練字》篇,所討論的重點,即是這文字形象于文章修辭里所造成的視覺美感效果。”劉勰在《練字》中提出的問題,都以繁體字形所形成的寫作上的美學旨趣為論。文中論文字的簡選,是從形、音、義三方面著眼的。篇中所建立的論點,也是以漢字象形性的特點為前提,主要論述文章寫作中如何選用相應的字形以適應文面勻整、對稱的審美要求。這些寫作要求雖然于我們今人無甚功用,但是由于文字形體外在的形態是構筑文面上整齊對稱的形式美的物質材料,“練字”依古代文字形體繁富的特點即字形而營構文面,這在文藝學理論上也自有其文字建筑的美學意義。
本文僅從聲律、對偶、練字三個方面簡要談談《文心雕龍》在語言使用上的幾點,希望能拋磚引玉,引起同仁對《文心雕龍》語言文字方面的興趣,共同促進龍學的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