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稱謂及其定義新論

摘要：文物是文化旅游的重要依托。隨著經濟社會發展，目前在“世界(文化)遺產”、“文化財產”、“文化遺產”、“有形文化遺產”、“無形文化遺產”、“物質文化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等外來術語和“古玩”和“古董”等故有稱謂的沖擊下，“文物”這一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法定稱謂已在很多情況下被“文化遺產”等取而代之。因此，它和文物本身一樣面臨所謂的“保護”問題。應煥發“文物”稱謂活力，重新認識和定義為“文化事物”。主要包涵有(無)形文物、古生物化石等。

關鍵詞：文物；稱謂；定義；文化事物 中圖分類號：D9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7740(2010)01-0083-03

一、“文物”一詞的歷史考察

從我國歷史文獻看，文物一詞最早見于《左傳》，但在唐代以前的文獻中其實是“文”、“物”兩個詞，指當時的禮樂典章制度。如《左傳·桓公二年》記載：“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于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庇秩纭逗鬂h書·南匈奴傳》有“制衣裳、備文物”之句。到了唐代，文物才真正合成為一個詞，指前代的遺物，既包括可移動文物，也包括古建筑等不可移動文物。接近現代文物學／考古學的文物涵義。如唐駱賓王詩句“文物俄遷謝，英靈有盛衰”；又如唐杜牧詩句“六朝文物草連天，天淡云閑今古同”。但是，這時的文物不是國家通用性稱謂，更不是法定稱謂。北宋時，以帶銘文的青銅器和石刻為主要研究對象的金石學產生，它把自己的研究對象稱為“古器物”或“文物”，這里的文物顯然主要指可移動的青銅器和不可移動的石刻。有明一代和清代初期，主要沿用唐代就已經出現，后來逐漸流行并得以延續的方言稱呼“骨董”，后來多寫為“古董”。到乾隆年間，又有了“古玩”的稱呼?！肮?骨)董”、“古玩”僅限于可移動文物，指書畫、碑帖以外的古器物。民國時，主要有“古物”和文物兩種稱呼。其中古物涵義拓寬，如1930年制定的我國歷史上第一部文化遺產保護的法律《古物保存法》明確規定，“本法所稱古物是指與考古學歷史學古生物學及其他與文化有關之一切古物而言”Ⅲ。從當時的出版物可知，民國時期的文物一詞主要指不可移動文物，如1935年北平市政府編輯出版了《舊都文物略》，同年還成立了從事研究、修整古建筑的“北平文物整理委員會”。在20世紀40年代的解放區，采用“文物”的稱呼，主要指古器物和古建筑等，包括可移動文物和不可移動文物。新中國建立后，為避免古玩的“玩物喪志”之嫌，擇用文物稱謂，原來的古玩行也相應改稱文物商店。20世紀60年代初，我國制定了《文物保護暫行條例》，1982年出臺了《文物保護法》，文物及文物商店等名稱就以法律的形式確定了下來。可見文物稱謂是隨歷史而演化和選擇的產物，文物概念的內涵和外延總體來看在隨著歷史的發展而不斷擴展。

二、“文物”稱謂及定義國際上有所不同，我國應持續自己傳統稱謂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曾發起簽署《佛羅倫薩協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其通過的一系列有關文物保護的國際公約中，多將文物稱為文化財產(Cultural Property)或文化遺產(cul-tum[Heritage)。日本將文物稱為文化財。其他國家對文物的稱呼也多有不同。 一般認為文物對應的英文為“antique”，過去只指古希臘羅馬的文化遺存，后來逐漸指歷代和各地的裝飾藝術，不論是宮廷的、資產階級的還是農民的，均為文物。出于關稅的目的，西方國家的法律對文物有多種規定。美國的許多法律案例將僅有六十來年的手工藝品作為文物。與文物密切相關的文物收藏，《不列顛百科全書》認為差不多是與歷史記載同時開始，起初是保存于神廟的珍品。此外，美國《新標準百科全書》說一根由農夫削成的黃油攪拌棒也是文物。

我國2002年《文物保護法》第2條以列舉的方式確定國家保護的文物范圍。但它實際上并非文物的所有內涵，如未被確認為文物的民居等。也許正因為如此，本條第2款緊接著就是“文物認定的標準和辦法由國務院文物行政部門制定”。 綜上所述，國際社會的文物稱呼可謂花開數朵，各表一支；其內涵由西方過去僅指古希臘羅馬的文化遺存擴大到現在指有形和無形文化遺產全部(如日本、韓國)。而我國目前的情況是《文物保護法》用文物這個稱謂，但其他一些文本和口語中用“文化遺產(cultural heritage)”稱謂，使“文物”這個稱謂的使用范圍和頻次式微。究其原因，主要在于這半世紀以來，尤其是改革開放三十年來社會文物市場的出現和迅猛發展，使得文物概念的內涵和外延都已經比建國初期更加豐富和廣泛了。

三、現實須要重新認識和界定“文物”

筆者曾在北京潘家園舊貨市場等實地調查中發現，文物監管品市場的一些物品被收藏者作為文物來收藏。在這些收藏者看來，一件東西是否文物不全受年頭的限制。在收藏者眼里，遍布國內大中小城市的收藏品市場、仿古一條街或古玩城等都是文物市場。再加上地方旅游炒作，全國各地的收藏品市場等基本上都被老百姓叫做文物市場。這反映了社會上文物觀念進步，甚至超前的重要現象。我們知道，各地的收藏品市場、古玩城、集郵市場、諸如潘家園之類的舊貨市場等，被文物管理部門通稱為文物監管品市場。1992年，國家文物局、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公安部、海關總署聯合下發的《關于加強文物市場管理的通知》明確規定，在舊貨市場銷售1911--1949年間中國和外國制作、生產、出版的陶瓷器、金銀器、銅器和其他金屬器、玉石器、漆器、玻璃器皿、各種質料的雕刻品以及雕塑品、家具、書畫、碑帖、拓片、圖書、文獻資料、織繡、文化用品、郵票、貨幣、器具、工藝美術品等，必須施行文物監管，不準其經營受國家保護的文物，不準其經營1911年以前生產、制作的物品。經鑒定1911年以后生產、制作的不屬于受國家保護的才允許經營。上述物品經批準后可以在舊貨市場銷售，但必須施行文物監管。

當然，隨著研究和認識的不斷提高，那些1911或1949年以后制作的舊貨或工藝品等不乏有重要價值者。這也是文物監管品市場被民間視為文物市場，而且能夠招攬如潮顧客的一個重要原因。由于文物是不可再生的資源，數量越來越少，珍貴文物的價格越來越拒非大款收藏者于千里之外，但一般文物的愛好者和收藏者數量卻多年來持續猛增，據稱早在2003年時，僅北京地區文物藝術品收藏者就超過40萬人。因此，一些舊貨、工藝品、文物復仿制品等越來越成為大眾收藏的主要對象?？赡苤饕捎谑煲暉o睹而不易引起重視的緣故，時間距離我們很近的現代文物有時比古代文物消亡得更快。據說人民公社的掛牌目前能征集到的已寥寥無幾；我國20世紀50年代自力更生手工制作的機床等幾乎蹤影全無。等等。這對我們通常以時間粗略劃分文物和非文物的陳舊觀念構成強烈的沖擊，促使我們應當對長期僅按時間早晚或只根據文物的歷史、藝術、科學價值，而未像有關國際公約等那樣很寬泛地定義文物、劃定文物保護范疇的做法予以反思。顯然，重新認識和定義文物，擴大文物的內涵，將收藏品市場、北京潘家園之類的舊貨市場內的舊貨收藏品也應該視同文物，這樣會使文物的研究、保護和管理工作更主動。那些舊貨、收藏品雖然還不屬于我們目前《文物保護法》規定的文物保護范圍，但其中確有一些今天尚未重視，而實際上具有保護價值的文物。只有隨著研究和認識的不斷提高，它們才會被作為重要文物。

此外還有無形文物。日本1950年頒布《文化財保護法》，將文化財分為有形文化財、無形文化財、民俗文化財、史跡名勝天然紀念物、傳統建筑群保存地區、埋藏文化財和文化財保護技術等幾大類。其他國家在其法律文件中所確定的文物范圍都比我國法律確定的文物保護范圍廣闊。我國《文物保護法》的保護范圍目前只限于具有重要歷史、藝術和科學價值的有形文物。關于無形文物的立法名稱有“民族民間(傳統)文化保護法”或“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法”等，都沒有用“文物”。這也反映出對“文物”的認識和界定亟待跟進的問題。

四、“文物”可言簡意賅地定義為“文化事物”

從國際、國內文物的理論和實踐發展趨勢看，文物的內涵越來越豐富，外延不斷擴展。首先，文物在時間上不再僅限于古代的歷史遺物和遺跡，也包括近現代甚至現在的物品和場所。前面已對國外的情況作了闡述。國內如1984年美國洛杉磯奧運會上中國射擊選手徐海峰獲得的中國奧運史上第一枚金牌，即被中國革命博物館(現中國國家博物館)作為重要文物收藏；1997年香港回歸前在天安門廣場樹立的倒計時牌揭幕紅綢布被北京市公證處公證裁成1997塊，其中編號1997號由中國國家博物館收藏；2003年SARS“戰役”中的有些東西被不少單位和個人收藏。其次，對文物的保護從起初的僅收藏和保護“古玩”、“古董”擴大到對古建筑等不可移動文物的保護，再從不可移動文物本身的保護逐步擴展到保護其周圍環境、歷史街區、歷史文化名村(如安徽西遞村和宏村早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保護名錄)、歷史文化名鎮、歷史文化名城、世界文化遺產、世界文化和自然雙遺產、世界自然遺產保護的廣闊范圍。第三，除有形文物外，無形文物受到國內外重視，在20世紀末已提上國際立法日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國際公約》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于2003年通過。據稱，我國正在研究制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法”。因此筆者認為，應重視和遵循文物概念這一重要發展規律，煥發“文物”稱謂之活力，積極引導轉變文物僅指歷史物質遺存的舊觀念，將文物言簡意賅地定義為“文化事物”。系指人類產生以來的行為及其導致的所有物質的和非物質的現象。這樣，與文化的物質和精神兩分法對應，文物就包括有形文物和無形文物兩大類。有形文物可再分為可移動文物和不可移動文物兩類。

此外應明確：(1)人既是文物的創造者，也是文化的產物，所以人的尸體也是文物的重要組成部分。如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女尸，日本曾多次請求取其一點頭發，后來又請求無償加入保護研究活動，都被婉言謝絕。(2)我國無形文物的保護從理論講可通過法律修改納入《文物保護法》或者單獨成法。云南省和有關專家領導們在2000年前后首開此舉先河。(3)自1930年以來，我國文物概念的重要發展納入了古脊椎動物和古生物化石。根據筆者上述文物定義，古生物化石等其他自然事物都因人類的發現等可視同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