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氣壓(組詩)

二○○九年十一月的天氣

十二月份到來之前 長沙一直感冒

這種秋天不符合湖湘體質

我無法適應天氣 但可以適應道路

因為湘江干渴 我一直沒去岳麓書院

我擔心站在山上 會跟楓葉一起流血

先是低氣壓 之后是寒潮 過后

便是席卷湖湘有氣象記錄最早的雪

我能耐得了東北零下三十度的嚴寒

卻無法忍受攝氏五度的白天與三度的夜

空調可以調節室溫的高低

卻無法暗淡我披掛在身上的光芒

十一月，我跟著天氣一起傷風 或者

低迷的干咳 這些征兆跟隨我

傳染了上海與蘇杭 我是一個誠實的人

但在機艙與快速列車的胃里 我只能

強制壓縮我的肺 來免除HlNl的嫌疑

我想我終將適應這種天氣的變化

行走或者逗留 都將是一種擁有的方式

我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寒冷時

妻子在一張紙的最后傳遞著力量:

“其實你已經擁有很多很多”

十一月

只能從冬天算起了 這樣大的風

這樣干瘦的湘江 這樣形單影只的背影

加上挾帶著寒潮的十一月 才能完成

這場宿命里注定的 失意布局

你背囊空空 走在時間的荒原上

那些長滿了流淚的詩章 感動我的眼睛

你左手握著善良 右手握著癡情

遙遠的玫瑰暗香里滋長著想象的溫暖

這樣你一路走來 用托付點燃生命

那些亮色卻一直在隱諱中續結陰暗的溫柔

終于 誓言蒼白在紙上 承諾

在手里失信的招搖 十一月的風暴

踉蹌在紅綠燈下 一切都在疾行

能折斷翅膀的只是你手繪的天空

十一月不能空缺 能夠謝幕的唯有離愁

十一月 你注定會抓住某個人的手

秋雨

我無法用你跟蹤季節的速度

五一大道的樟樹葉仍綠在十月的中段

能割裂時間的 是陰冷的天氣和灰色雨水

我在這樣的雨中可以記住這些樹的溫度

因為這場秋雨，我旅人的行囊離愁沉重

它讓我更深刻地記住雨中的長沙

下雨添衣 天晴減衫 在夏冬之間

辣椒的溫度充填著體溫的漲落

此時，我QQ的簽名陽光燦爛

“天高云淡，大雁南飛”

這種豪情肯定忽略了氣象學中這個重要環節

更忽略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水

旱情在長沙盤踞已久了，這場秋雨

緩釋著湘江干渴的情緒 長沙感激著這場

雨水

而我黯然的，是一場人到中年的離別

一切的潮濕都充滿了悲涼 這是季節的

暗傷 陽光藏匿在雨水的深處 此時

我遙遠的故園 秋風已盡 大雪紛飛

低氣壓

先是敘述 之后是偽抒情

這種倒敘式的浪漫直達夜的深處

黑暗的前奏被這種氣象詞語拉伸著

一路奔跑成喘息 沿著五一大道

盡頭的火炬 燃燒成一種意向

虛擬在記憶的邊緣

低氣壓 溫柔地撫摸著長沙

河床的根裸露著 一行行故事

淺唱低吟在湘江的葉子上

它們講述的 是低氣壓彌漫的光芒

雨在遠處 雷聲也在遠處

想象可以緩解想念 也可以

釋放被干渴壓抑的激情

低氣壓只是前奏 它永遠都是前奏

城市的味道暢通在空氣的流程里

無法消失的是那些辣椒的氣息

沿著睡意襲來的神經 悄悄起程